二元对立视域下的《厄舍府的倒塌》

2016-04-07 08:55李岱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6年3期
关键词:二元对立冲突权力

李岱

摘 要:《厄舍府的倒塌》是十九世纪美国短篇小说家埃德加·爱伦·坡最杰出的短篇小说之一。本文以结构主义的二元对立理论为视角,通过文本细读的方式,对小说中出现的三组二元对立项进行解读,阐释文本蕴含的深层意义。

关键词:二元对立 冲突 权力 罗德里克

埃德加·爱伦·坡(Edgar Allan Poe, 1809-1849) 在美国文学史上是一位独树一帜的小说家,他坎坷的人生经历和怪诞荒谬的作品曾让他饱受攻击,但是坡并没有因此而沉沦。相反,他一生笔耕不辍,在短暂的人生中创作了五十首诗歌和七十部短篇小说。他的文学成就使得他成为与霍桑齐名的美国浪漫主义文学大家。坡的短篇小说有独特的风格,留给后辈无限的想象空间。有评论称,坡的短篇小说将 “恐怖和美丽奇特地结合在一起,理智和疯狂难分难解地并存,扩展着读者的想象力,试探着读者的承受力,给他们一种恐怖和奇譎的感受。”[1]在坡的众多短篇小说中,《厄舍府的倒塌》被认为是世界最杰出的短篇小说之一。这部小说讲述的是住在古老的厄舍府里的一对孪生兄妹的故事。这对孪生兄妹都身患重病,精神压抑。哥哥罗德里克由于心理变态扭曲把妹妹玛德琳活埋在厄舍古屋的地窖,而在一个暴风骤雨的夜晚,玛德琳破棺而出,扑倒在哥哥身上,吓死了哥哥。厄舍府也在那晚轰然倒塌,淹没在古宅前黑暗的池水中。

小说中出现的几组二元对立结构凸显了小说的矛盾和冲突,将诸多关系明晰化。本文将从男性与女性、言说与失语、理智与疯癫三个层面对《厄舍府的倒塌》进行深入地探讨和分析。

二元对立原本是语言分析学中的一种观念,关注的是语词的意义值取决于诸词在语言系统中的区分性关系,特别是在聚合关系中词项之间的否定性的区分关系,进而把语词在语言结构中的一切值项都看成是相互对立的,而非肯定性或绝对性的。[2]这种二元对立的认识原则成为结构主义语义学的基础。格雷马斯后来将这种二元对立原则运用在叙事文本的分析之中。他认为叙事结构是把握文本意义的首要条件,而基本的叙事结构则存在与深层的对立形式之中。因此,二元对立原则是分析文本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分析者可以凭借文本中出现的一系列二元对立项来分析每个对立项的内在联系,从而建造文本的叙事结构,通过对叙事结构模式的描述达到对文本意义的阐释。

一、男性与女性的对立

小说中,男性与女性的对立是最明显的一组对立关系。在那栋阴森荒凉的厄舍古宅里居住的是代表男性的罗德里克和代表女性的玛德琳。这组二元对立项突出了小说中的矛盾,起到了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作用。小说开头,坡就营造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阴森和病态的气氛,让读者有一种神经紧张的感觉。当小说中玛德琳幽灵般地从罗德里克和叙述者前经过时,读者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我们得知罗德里克和玛德琳是一对孪生兄妹的时候,会变得越发强烈。因为我们知道,厄舍家族向来离群索居,这对孪生兄妹是厄舍家族的唯一传人。在这栋与世隔绝的古屋里,罗德里克只和妹妹朝夕相处、相依为命,再加上罗德里克长期意志消沉、精神紧张的事实,很多评论家认为这对孪生兄妹间存在着一种乱伦关系。乱伦其实是哥特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一种主题之一[3],这一主题给读者制造了一种恐怖感。因此,男性/女性这一二元对立项在小说中制造出了一种紧张感,同时也推动了小说情节的发展,为后文罗德里克活埋玛德琳埋下了伏笔。

此外,男性/女性这个对立项之间的冲突还表现在罗德里克和玛德琳的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置换上。坡在描写男性人物罗德里克的时候大多用的是些富有女性色彩的词汇,比如“敏感的”、“情绪化”、“柔弱的”、“长发披散”、“精巧的”、“曲线漂亮”[4]等等,这样的描写所呈现出的是一个具备女性阴柔气质的男性形象。而玛德琳所呈现的却是一个男性化的人物形象。虽然坡对玛德琳的着墨不多,但小说结尾对玛德琳从被钉死的棺木和看似牢不可破的地下室挣扎出来报复哥哥的描写,体现出了玛德琳的男性气质。坡塑造的这对兄妹违背了读者对传统男女主人翁性别气质的期待,从而制造出了一种冲突。这样的对立冲突从深层意义来说,反映了美国女性的觉醒。在坡所生活的时代,美国掀起了第一次女权主义运动。因此,有评论称,坡塑造的玛德琳小姐是一个具有强烈颠覆性的人物形象,她给了浓郁的男权主义重重一击。而坡“以敏锐的眼光洞察到腐朽的男权大厦的必然崩溃,厄舍府的倒塌无不具有这一预示意义”。[5]

二、 言说与失语的对立

众所周知,人有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之一是对语言的使用,人能借助语言来传达信息,交流情感,表达思想,实现人与人的沟通交流。语言作为一种交流的媒介本身是朝向他者的,但同时,人能借助这个媒介达到自我表述的目的。在现代,传统的语言工具论被抛弃了,语言被提高到了人类存在的中心地位。在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看来,语言是一种“生存之道”[6]福柯认为,话语具有塑造自己,并通过自身话语塑造其他个体的功能。

在这部小说中,坡对罗德里克的刻画很多是通过他与叙述者的对话以及他的诗作来实现的。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玛德琳自始至终的沉默,我们对玛德琳的了解大多是源于罗德里克的描述。

罗德里克的言说与玛德琳的失语形成了一组鲜明的二元对立项,而这个对立项所体现的是一种话语的权力关系。福柯曾提出过“话语即权力”的论断,他认为“人通过话语赋予自己权力”。波伏娃认为,“社会将女性置于相对于男性的他者位置,因而,女性话语一直处在相对于主流话语的边缘位置或被压抑的地位……女人在父权制中是缺席和缄默的。”[7]

玛德琳就是一位失语女性,“就是在死之前也哑然无语”[8]。玛德琳的失语意味着她言说权力的散失以及她的边缘地位。因此,言语/失语这一二元对立的表象背后是十九世纪性别意识形态在小说中的生动再现。

三、理智与疯癫的对立

小说中另一组重要的二元对立项是理智与疯癫的对立。小说的叙事者和主人翁罗德里克充分体现了这一二元对立项。小说开端,叙事者讲述了他拜访厄舍的原因:他是受邀去安慰身患重病的儿时好友罗德里克的。叙事者还特别说明,信的内容表明罗德里克精神紧张,他患的是一种“使他意志消沉的精神紊乱”[4]。与罗德里克接触过后,叙事者观察到,罗德里克的动作“既不连贯又不协调……他竭力在克服……一种极度的神经紧张”,他无法“将那副奇异的表情与任何正常人的表情联系起来”[4]。罗德里克自己也承认他的感觉过于敏锐,他“只能穿某一种质地的衣服,所有花的芬芳都令他窒息,甚至一点微光都令他的眼睛难受,而且只有某些特殊的声音以及弦乐器奏出的音乐才不会使他感到恐怖。”[4]所有这一切,加上后来罗德里克活埋妹妹的事实都说明罗德里克是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与罗德里克的疯癫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叙事者显示出来的理智。叙事者讲述道,他千方百计地缓解罗德里克的神经紧张:和他一起绘画、看书、演奏。即便是当罗德里克在那个风雨大作的恐怖夜晚完全丧失了理智的时候,叙事者虽然内心也感觉到不安,但是仍然表现出了一个理智的人应有的镇定:他尽力用科学来阐释当晚出现的异常天气,还试图通过念故事来安慰他这位失了神志的朋友。

小说中,理智/疯癫这组二元对立暗示了厄舍古宅对于其中居住者的影响。叙事者从罗德里克的话语中看出了“他家房子之形状和实质的某些特征在他心灵上造成的影响”[4],而叙事者自己也认为他本人一见到厄舍府就感觉非常“颓丧”心中充满了一种“不堪忍受的抑郁”[4]。初见厄舍府的人感受尚且如此,更何况常年累月寸步不离厄舍府的罗德里克。坡在此似乎要表明居住环境对人精神状态的巨大影响。

四、结束语

二元对立是构成故事的基础,其结构所表示的关系蕴含着故事情节发展的可能性。上述三组二元对立构成了小说《厄舍府的倒塌》最基本的矛盾和冲突,这些对立组合使得小说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让小说具备了深刻的意义和巨大的审美张力。

参考文献

[1] 张冲.新编美国文学史(第1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2] 冯季庆.二元对立的形式以及福克纳的我弥留之际[J].外国文学研究,2007(2).

[3] 肖明翰.英美文学中的哥特传统[J].外国文学评论,2001(2).

[4] Edgar A P.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M].In the Penguin Book of American Short Stories[M].Ed. James Cochrane.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and Education Press,1995.

[5] 李显文,刘立辉.爱伦坡小说中美女身份的多重解析[J].外语教学,2014(6).

[6] 海德格尔,陈嘉映,等,译.存在与时间[M].三联书店,2006.

[7] 波伏娃,陶铁柱,译.第二性[M].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8] Weekes, Karen. Poe′s feminine ideal [A].In Kevin J. Hayes(ed.).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Edgar Allan Poe [C].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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