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奥朗德关于2015年巴黎枪击案演讲的话语分析

崔贝贝



对奥朗德关于2015年巴黎枪击案演讲的话语分析

崔贝贝

【摘要】语言是人类交流的首要工具，演讲是语言艺术的集中体现，而话语分析是欣赏语言艺术的手段。本文在引言中叙述了话语分析发展的历程和与其他学科的关联，然后以奥朗德关于1月7日巴黎枪击案发表的演讲为例，借助话语分析这一工具从不同方面剖析了整个语篇，展示了语言的铿锵之力。最后谈到目前话语分析的现状与前景，以便寻找更加有效的话语分析途径。

【关键词】话语分析 演讲 奥朗德 批评话语分析 积极话语分析

[Résumé]La langue est un outil de base pour la communication humaine, et le discours est l'incarnation du langage.Ainsi, l’analyse du discours est un moyen d'apprécier l'art du langage.Ce mémoire décrit d’abord le développement de l'analyse du discours et son lien avec d’autres disciplines.Et puis nous citons en exemple le discours de François Hollande à la suite de l’attentat au siège de Charlie Hebdo le 7 janvier 2015.A traves l’analyse sur le discours, ce mémoire nous présente la puissance de la langue.A la fin, nous parlons de sa perspective dans la situation actuelle afin de trouver des moyens encore plus efficaces d'analyse du discours.

恩格斯曾说，语言是思维的物质外壳。广义的语言文字系统以语音、文字等物理符号为载体，由词汇组成，并按照一定的语法规则和逻辑体系建立起来。①于琨：《从话语分析视角看中日媒体有关“有毒水饺”事件报道》。中国人民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很长一段时间以来，语言学者对人类语言的研究并没有超越语言形式的范围，形式语言学的研究重点集中在语言的形式、语法、句法、修辞格的转换等方面。

一、话语分析发展的历程及其与其他学科的关联

1915年奥地利语言学家索绪尔的专著《普通语言学教程》，开创了结构主义语言学的先河，将语言学的研究推进到一个全新的领域。他首先提出将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区分开来，认为语言是相互差异的符号系统，而言语则是语言的个人声音表达。语言的意义依赖于一个符号和其他符号系统的关系，而不依赖于它和外界事物的关系。结构主义语言学区分了语言的表层结构与深层结构的概念。语言的表层即人们日常对各种语言现象的应用。结构主义语言学的任务在于对语言所具有的稳定的结构系统深层结构及其运作方式以及在意义生产中的作用进行探讨。列维•施特劳斯则把语言学家所研究的音位概念的变更与人类社会的文化行为相对应。哲学上罗素和维特根斯坦为代表的分析哲学也把句法和语义作为哲学研究的起点。对人类语言和话语的研究成为一股潮流，海德格尔甚至认为语言是存在之家，是通往存在的唯一道路。语言的领域也是现实的文化、利益、权力争夺的投射。二战后，伴随着结构主义的思潮和批判学派的全面兴起，福柯、阿尔都塞、葛兰西、赛义德等不同学科、不同研究方向的学者都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对语言、话语与意义的研究上来。福柯认为话语并不是转化成语言的斗争和统治系统，它就是人们斗争的手段和目的，话语是权力，人通过话语赋予自己权力。阿尔都塞的“国家意识形态机器”、葛兰西的“霸权”和“市民社会”都与话语及权力的斗争有着密切的联系。1952年，美国结构主义语言学家哈里斯在美国《language》杂志上发表“话语分析”一文并首次使用“discourse analysis”一词。①于琨：《从话语分析视角看中日媒体有关“有毒水饺”事件报道》。中国人民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8。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后，话语分析已经与传统的语言学研究相距甚远，话语分析越来越多的从各个不同的学科中吸收养分，其发展趋势也在不断的走向融合。符号学、修辞学、文化人类学、社会心理学都试图从各自的领域解释和描绘话语分析这一新的领域。作为一门发展迅速的、新兴的交叉学科，话语分析不仅仅是一种研究方法，它最初的主要研究中心是对话语进行语言学和语法学的分析，现在其范围已经大大拓展，而且主要朝着社会科学方向发展。

乔治•埃利亚和萨尔法蒂在其《话语分析基础知识中》对语言、言语、话语等一系列概念进行了界定。言语活动：人类象征的能力（再现和表达），一方面包括分解的言语活动（语言，语言学的对象）以及言语活动；语言：系统体制，结构语言学的研究对象，从现象学、形态学、句法及语义学的角度进行研究；言语：个人对于语言系统的实现。由此看来，言语既不是语言学的对象，也不是话语分析的对象，这两者关注的是能给所有说话人以及不同的交流情况下可观察到的规则划定范围，并加以描述；叙述：是一个陈述行为的结果，是言语与语言相互转化的动态过程；文本：经验论上的话语分析的对象，话语的实体。连贯的叙事整体；话语：话语分析知识的对象，它指的是被认为与其产生的历史条件（社会的、意识形态的）相关的所有的文本整体。如：女权主义话语、工会话语等。除此之外，该书还提出与话语相联系的三个标准：与一个既定社会群体相关的社会学环境（定位）；承担它的媒介品质（记录）；最后，关系的体制调节着一个文本的来源和另一个类型话语的其他文本之间保持的关系。

从以上概念的界定中可以看出，话语区别于语言、言语等一系列概念的根本特点在于其总体性、社会性的特点。话语概念脱胎于语言和言语，又作为一个整体与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相联系，既包括日常具体的言语行为，又是一定语言符号系统的组成部分；既表现为一定的文本，又与相应的民族、文化、社会阶层、意识形态相关联。话语分析将“话语”当作是与语境或“实际生活”相关的语言活动，“话语”常常被定义为大于句子单位的、与语境相连的语言运用。其基本的着眼点和研究要求应该是明确地、系统地对待人类自然语言符号的使用及其与语境的关系。而话语分析的特点是“表述没有表现为句子或者几组句子，而是表现为文本。我们必须把文本作为一种特殊的结构形式，并且把它和它生成的条件联系起来考察，便是对话语进行了考察。”

二、对奥朗德关于巴黎枪击案演讲的话语分析

1、奥朗德主观心境分析：

话语交际是人类交际活动中，最常见的交流方式。但话语交际中，却充满着种种矛盾：交际双方之间有矛盾。发出者和接收者之间，发出者要表达，接收者要理解；二者又相互转化，表达时需要考虑对方的理解，理解时要考虑到对方的表达特点。而演讲是一种比较特殊的话语交际，在演讲过程中语言和思想之间有矛盾。演讲的工具是语言，表达和理解的中介是语言，其目的是交流思想。演讲的过程是一面用语言描述客观事物来表达思想，另一面通过语言把握客观事物以理解思想。为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就必须考虑到交际活动中的这些矛盾，处理好它们的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修辞的原则。话语交际中，发出者和接收者是这一活动的两个主体，发出者正确表达，接收者正确理解，才能使话语交际顺利进行下去。①邹霞：《知人知面须知心》。中国科教创新导刊，2007年总第472期。

（1）、演讲者的社会角色对分析其主观心境有着重要的决定作用。不同的社会角色决定发出者在话语交际中面对同一问题，话语形式不同，即使话语形式相同，其传达的意义，体现的情感也不相同。下面我们就以法国总统奥朗德2015年1月7日发表的演讲为例。奥朗德作为法国最高统治者，痛斥这些非法的武装分子，使用assassins这个词来鲜明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Ce sont aujourd’hui nos héros et c’est pourquoi demain sera une journée de deuil national.Je l’ai décrétée.从这个句子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作为上位者的威严。而演讲的最后，奥朗德以Vive la République et vive la France ! 结尾，感染和号召民众，使民众在经过精心设计的强大语言攻势下，与总统的思维达成一致，使他们相信只要团结在一起，就一定能击垮恐怖主义的破坏行为。

（2）、发出者对接收者的态度是其主观心境产生的重要基础。发出者的态度表现有漠视、喜欢、讨厌等，其话语交际形式和内容也必然不同。当发出者漠视接收者时，话语交际时的主观心境是平淡的，他们之间的话语交际形式会表现为语气平淡，不热烈，不是很积极参与；当发出者关心、喜欢接收者且主观心境愉快，乐意与接收者进行思想感情的交流，此时，话语交际形式则为积极主动、语气热烈，这种情况下，接收者极易被发出者的热情感染，使话语交际良好进行。②邹霞：《知人知面须知心》。中国科教创新导刊，2007年总第472期。奥朗德在演讲之初就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对死难者的哀悼。例如：Des dessinateurs de grand talent, des chroniqueurs courageux sont morts.ils avaient marqué par leur influence, par leur indépendence des générations et des générations de français.这句中表达了虽然受害者已死，但他们对国家和后人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也充分显示了奥朗德对他们的肯定和赞赏，渲染了所有人对他们罹难的哀悼。

（3）、发出者对谈话内容的态度也影响其主观心境。心理学认为，人的内心想法虽是内隐，但都可以通过呼吸、眼神、肢体语言等外在表现出来，当一个人回避某个话题时，他往往表现为将视线移开，语速变缓，有时会变得语无伦次。要使话语交际顺利进行，就必须注意观察对方对话题的反应。自1月7日巴黎枪击案发生以来，法国人民时刻关注着政府对此事的态度和措施，奥朗德这次的演讲正是顺应民心，他在演讲中先是表明事态发生所造成的后果，然后表达出对遇害者的哀悼，进而谴责这些不法武装分子，最后号召全国人民团结统一起来，共同对抗恐怖分子，创造更好的未来。

2、对奥朗德演讲文本的分析

演讲语言能体现出讲话者的地位、身份、态度、动机，以及对事物的推断，因此，对何人使用何种称谓能体现出讲话者的态度。政治家和他们的撰稿人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在任何一次重要的演讲上，他们在遣词造句上十分讲究，其中包括人称代词的使用。他们如何拉近与民众的距离，如何让民众接受并支持其政治观点和立场，这些目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借助人称代词的使用而实现。通过对文本的细读，有效地识别和分析奥朗德在演讲中人称代词的使用、部分语篇的特征，试图发现奥朗德是如何通过语言手段，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1）、人称代词的妙用：人称代词能够反映人的社会地位、人与人之间的亲疏程度及权力关系。①Catherine kerbrat-Orecchioni：L’énonciation.Paris: Armand Colin, 1997,p.40.这次演讲中大量使用了人称代词 “je”、“nous”。奥朗德的身份是法国总统，使用“je”表明他的身份、地位和责任。如je veux ici leur dire que ce message de la liberté, nous continuerons à le défendre en leur nom… Je veux ici en votre nom, dire toute notre reconnaissance… 凭借所在的职位号召全国人民共同抵制恐怖主义行为。而 “nous”、“nos”、“notre”、“héros” 的使用意在拉近与听众的距离。例如：“ce sont aujourd’hui nos héros …”“nous devons en prendre toute la mesure.Nous devons répondre à la hauteur du crime qui nous frappe.”“nous devons aussi protéger tous les lieux publics…”“nous gagnerons car nous avons toutes les capacités de croire en notre destin et rien ne pourra nous faire fléchir de la détermination qui est la nôtre.”为了引起更多法国人对反恐行为的重视和支持，奥朗德大量使用内包性第一人称复数“nous”、“notre”和“nos”，囊括了所有的法国人，旨在使大家团结起来，休戚与共，果断、迅速地采取各种行动，抵制恐怖主义行为，对这次枪击案的遇难者和受害者使用ils、leur和ces hommes、cette femme，表达了对他们的尊重和悼念。而对这次恐怖主义行径的始作俑者，作者使用了assassins,表达了对其卑劣行径的憎恶和痛恨。

（2）、词汇的选用。语言是一种人类对世界体验的反映，其中涉及的词汇包含物质、关系、概念的系统和信息传递的过程。 词汇是人们用来表达世界的重要工具，而在政治语篇中，词汇充当着演讲者向受众传递信息的工具，同时演讲中蕴含的观点和意识形态也会通过演讲者所选择的词汇体现出来。奥朗德在这次关于1月7日巴黎枪击案的演讲中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观点，以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运用多种具有不同感情色彩的词语以适应不同语境。例如，使用attaqué、attentat、obscurantisme、terrorisme、violence、tué、blessé、mort等具有消极感情色彩的词汇，揭示整个国家面临的严重问题。与之相反，当谈及国家反恐的决心、人民的信心和民众的支持时，奥朗德频繁使用assemblée、solidarité、justice、protéger、sécurité、unité、réunir、surmonter 等具有积极感情色彩的词汇。总之，演讲者会根据不同的语言环境和特定的政治意图选择使用不同词汇和表达方式。

（3）、排比手法的使用：奥朗德演讲中通过使用排比来加强语气。排比表明说话人的强烈感情，还显得演讲结构紧凑，表达了政府对受害者的悼念，传达了政府对法国社会和民众的信心。例如“je veux ici en votre nom, dire toute notre reconnaissance aux familles, aux éprouvés, aux blessés, aux proches, à tous ceux qui sont aujourd’hui meurtris dans leur chair par ce lâche assassinat.”“la République, c’est la culture, c’est la création, c’est le pluralisme, c’est la démocratie…”第一个例句中aux familles, aux éprouvés, aux blessés, aux proches等排比的使用增强了演讲的感染力，使话语充满了感情，充满了人性，引起很多听众的共鸣，使生者对未来有憧憬，抚慰了死者家属及朋友的心灵，拉近了统治者与民众的距离。第二个例句，奥朗德不仅使用排比，还运用了比喻的修辞方法，更具号召力，唤醒法国民众的爱国情怀。在传达对社会和民众的信心时语气坚定有力，深入人心。

三、话语分析的现状和前景

近年来国内外对话语分析主要是批评性话语分析为主。批评性话语分析(简称CDA)，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兴盛于欧洲语言学界的语言学潮流，由批评语言学发展而来，其理论基础主要来源于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言学。批评性话语分析旨在探讨社会中的不平等现象在话语中的反映，以及通过文本来探讨权力和意识形态的相互关系。它特别强调对语篇的生成、传播和接受的生活语境和社会历史背景的考察，并把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发现和分析语篇中那些人们习以为常而往往被忽视的思想观念，以促使人们对其重新审视。语篇的各个层次和结构都可能具有意识形态意义，但对语篇做批评性分析时我们很难详细考察其中的每个语言成分。①郝兴刚，李怀娟：《对奥巴马2008年父亲节演讲的批评话语分析》。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院学报第29卷第1期，2013-3。因而，最常见的做法是基于对相关语篇的语境、功能及社会关系具备丰富的直觉知识和准确理解，重点分析其中可能具有重要社会意义的某些语言结构和过程，然后就整个语篇的意识形态做出有意义的概括。对语篇做批评性分析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提高人们的语言意识和批评性语篇阅读的能力。②郝兴刚，李怀娟：《对奥巴马2008年父亲节演讲的批评话语分析》。焦作师范高等专科学院学报第29卷第1期，2013-3。批评语言学家Fairclough指出语言是社会秩序的一种永恒的介入力量，从各个角度反映现实，通过再现意识形态来操作、影响社会过程。在社会文化环境中，语言与价值观念和权力关系之间是一种互为影响的关系。语言的使用可以促使话语的变革和社会的变革。语篇中语言的特征如词汇的使用、及物性、情态、主位结构的选择都取决于语篇的功能、语篇产出者的意识形态和社会文化背景。

虽然当今学术界对话语的研究的主要方向为批评性话语分析，而1999年，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的 Martin 教授提出了“积极话语分析”（简称PDA）这一全新的概念，由此积极话语分析进入话语分析研究者视野。积极话语分析是对批评话语分析的补充，他强调以“解构”走向“建构”，主张采取积极地态度来解决社会冲突，解决各种矛盾和冲突，引导人民和谐的生活并积极改善社会生活。③张芸菲：《对卡梅伦中英关系演讲的积极话语分析》。枣庄学院学报第30卷第1期，2013-2。积极话语分析，认为话语分析的对象不应只是一些含有不平等现象的坏新闻，而应该采取积极地态度来分析话语，使批评性思考更多地朝着肯定的方向进行，以正面的思想来引导读者。积极话语分析旨在朝着和平语言学的远大目标努力、创建一个美好的未来。

通过对奥朗德关于巴黎枪击案演讲的分析，我们看到，在我国对于政治演讲语篇，国内大多数学者进行了批评话语分析，更强调了解构社会的目的，视角过于偏激，忽视了政治演讲语篇的积极作用。因此，许多学者在积极话语分析的理论框架下，通过评价理论和语境理论对政治演讲语篇进行积极话语分析，其中评价理论是积极话语分析的主要理论基础，语境理论起补充作用，共同探讨政治演讲语篇对推动社会和谐所做出的作用，发挥积极话语分析的建构作用。演讲者的心理状态受其社会地位和对事件的态度以及事件本身所造成的后果的影响，另外演讲文本中人称代词的使用、词汇的选用以及修辞的运用决定着话语交际的成功与否。而对目前话语分析发展的阶段——由批评性话语分析到积极性话语分析，这两种分析方法各有利弊，对语篇做批评性分析的主要目的是提高人们的语言意识和批评性语篇阅读的能力，而积极话语分析旨在朝着和平语言学的远大目标努力、创建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只有把两种方法结合起来才能更好地进行话语分析。

作者单位：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罗国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