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听一堂课

2016-04-29 10:14刘婵
大学生 2016年7期
关键词:免票张亮小鹿

刘婵(北京大学)

早上五点,小鹿已经站在路边等候公交车。

近期北京天气冷,很多人已经穿上羽绒服,

她却只是在常穿的棉衣外多加了一条围巾。

虽然早上不堵车,但是坐公交要一个多小时才能由顺义到北大,

如果后半程赶上早高峰,那么赶到北大有可能要七点多。

“那就来不及了。”小鹿淡淡地说。

她出门太早,住处周围还没有卖早饭的。

她一般会到北大南门附近的小吃摊买一个煎饼夹蛋。

她要旁听的课是早上十点开始,但是她不想浪费时间,

8~10点这段时间也会找一门课听。

像小鹿这样的旁听生,出现在北大很多课堂上。

虽然和北大学生处在同一间教室,甚至坐在两个相邻的位置上,

但是大部分旁听生很少和北大学生交谈,也互不了解,

如同处在两个不同的维度上。

小鹿总去旁听某一个专业的课,“小鹿”是这个专业的学生给她起的外号,早已不知道是哪一届学生起的。她并不反感这个外号,而且在要求匿名后主动提出可以用这个外号代替名字。

“不会觉得他们在开您的玩笑嘛?”校园记者问。

“应该也没有恶意吧,我们在课堂上是异类,你在街上看到一个人穿得——比如,特性感,不是也要看她吗。”小鹿表现了令人意外的宽容。其实她听课的习惯让人觉得很有些偏执,上课必须录音,有一句话没有记下来,就会在课间问老师。这个专业同学对她的微词也由此而生。

“我们本是不对外开放的专业课,别的专业的同学都不能选,班也比较小,原本希望师生之间可以多交流的。可是她占了老师太多时间了。”这个专业的一个男生告诉校园记者,“我们真的不是讨厌她,但是……哪怕她问的问题专业一点呢?那我们还能跟着听听。(她这样)我们很尴尬,舍友们上周还聊这个事儿,就是不明白,她听这门课听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有这么多问题?”

小鹿告诉校园记者,这门课老师每年会根据自己新的研究成果增减讲的内容,所以每年听课会有不同感受。她希望考研,不敢怠慢。而对于这个专业学生的微词,她表示自己很诧异:“我是真的没想到,北大学生说实话非常礼貌,他们不高兴我看不出来,估计老师也没看出来。上次我听另一个院的课,那位老师就告诉我先让选课的同学问问题。”

同样在北大旁听经验丰富的张亮告诉校园记者,这样的情况很常见,比如法学院泰斗级教授王世洲,他每年秋季学期都会开设通选课“刑法学”,这是非专业学生接触刑法专业教育的绝佳机会。这门课上每年有很多校外旁听生,甚至有外校教师,但王世洲在课堂上提问后会先让选了课的北大学生回答。张亮还曾尝试旁听公共韩语课,刚上课时并没怎样,女老师温柔地带领大家读字。但课上到一半,老师注意到他。连问了他两次是否选课后,抱歉却强硬地把他请了出去。

“有一点丢人吧……但反正也没事。这种‘赶人的课我在北大六年就遇到过这一门。”张亮说,来自老师的排斥很好理解,教学资源是有限的,老师有权把自己请出课堂,也因此,他们这些旁听生也格外感激那些能平等对待选课学生和旁听生的老师。但是也有人因此对老师产生反感,旁听生马林说:“我们一起听了一学期课,我比好多学生认真多了,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就在不久前新闻与传播学院吴靖教授的通选课“影像与社会”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高举手臂要求回答问题,说自己要用1分钟阐释自己的观点。吴靖老师同意他发言,但在他滔滔不绝之后无奈打断:“如果你之前听了就知道‘世俗和‘超越不是这样理解的,可能你缺乏这样一个语境所以不能很好地理解。而且也不止1分钟了,我们还是先上课。”

与老师一般将旁听与选课的学生分开不同,学生对于旁听者的身份会更敏感。

在大课“汉语修辞学”上,一个学生告诉校园记者他为什么不愿意坐在前排:“都是旁听生啊,你坐在一个穿豹纹衬衫艳红色裤子染着黄毛、发根还是花白的一个阿姨,和一个不知道多大但是看起来就像小学生的男孩中间,不觉得奇怪吗?”

马林对于学生的这种态度有所感知,因此对北大的感情更加复杂:“我真的不喜欢其中一部分老师和学生。”而旁听生刘家轩觉得马林的态度比较过激:“这就好像听音乐会,人家让你进来免票一次,你还习惯免票了?觉得免票应该了?我听说北大培养一个学生很贵的,国家拨款、校友捐赠什么的,暑假北大开放课程给校外,你知道一节课有多贵吗?”

小鹿说,决定来北大旁听原本有几个目标专业,就是因为目前专业的老师那种宽容平和的态度让她决定选这个专业:“不是那些不接纳我们的老师不好。那些老师,有时候接触多了,还是很温和的,只要不影响他正常教学生。人家保护自己学生的权益,有错吗?只不过我想考研,想融入人家的学术圈子,现在这个专业我觉得比较容易。”

并不是每个旁听生都想保研。

听过“中国图书出版史”“北京风物”等名课的李少云已经67岁了,她常请北大学生帮她下载教学网上的课件。“就是想学习”,她说,“我是北医三院的,退休了,家里也就我一人了,不想在家呆着,出来可以听听老师们讲课,吃饭也便宜。”

而小鹿则没有工作,虽然只有高中学历,却期待考上北大,改变命运。她今年34岁,在北大旁听7年,考研5次,均告失败。

“听说有很多考研的人就住在南门附近那个小区里,您为什么要到顺义住呢?”校园记者问她。

“我原来也住南门,太贵了。”

“听说合租的话,有时候1000元就可以租一个月,也贵吗?”

“我一周就听两天课,不划算啊。”小鹿这样说。

当问到她对考上这个专业的研究生是否仍然抱有希望的时候,她没有回答,但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责任编辑:尹颖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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