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开

张振芳

我任教班级的教室在二楼，晨课的课间十分钟，我在走廊徘徊。伴着早晨清新的空气，有淡淡的花香传来，沁人心脾。我知道，楼下花圃中的山茶花开了。我靠在栏杆上，仔细端详。花圃中有一棵山茶树，花开得不是很繁密，只有三四朵。虽然只有几朵，却也展示着鲜花特有的魅力，在绿叶中格外显眼。这几朵浅红色的山茶花，花瓣已经完全张开，迎着初升的阳光，笑得格外灿烂。花瓣一瓣瓣很精神，像船儿张开的帆，鼓满了启航的信心和勇气。

突然我发现，还有很多山茶花躲在枝叶间，想探头却没有空间，被粗壮的枝干推着挤着，畏畏缩缩，没有阳光的照耀，实在看不清楚。而那些花骨朵儿在枝叶的挨挤和簇压下，显得无精打采。同一棵树上的花，为何有着截然不同的遭遇呢？

“老师，你帮我看看这篇作文写得怎样？”有个声音传来，弱弱的。我回过神来，是学生文文。

“好的，我抓紧时间帮你看。”我接过他的作文本，文文一转身就溜进了教室。

文文是班级里学习成绩中等偏下的学生，大部分学科成绩不是很好，但语文成绩还不错。他喜欢看课外书，平时也喜欢写点小文章。文文要我帮他改的这篇作文，就是他自己写的课外作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自己调到这所中学后，有不少学生在我的帮助下，先后在《学苑新报》《育人》《作文与考试》上发表了习作。这些习作的复印件被我贴在了教室的墙壁上，供其他同学阅读。文文不是其中的幸运者，但每次上作文讲评课和辅导课，文文是最认真的学生。有一次我鼓励他说，如果有兴趣，你不妨动动笔，写写自己的生活，并且特别交代，文章一定要抒发真情实感。

下课后，我回到房间，翻开文文的文章。文章不长，内容是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文文父母几年前就离婚了，文文跟了母亲，而母亲一直在宁波打工，他只好跟着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缺少父母的关爱。文笔很一般，满篇都是抒情，给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不过其中的一句话却让我难忘：我是一朵花，但已经被风雨打败了！

班上留守儿童很多，增加了管理难度。有部分学生经常深夜翻围墙，出校门去上网。文文也是其中的一个，班主任没少教育他。可文文总是一副“承认错误，坚决不改”的样子。

想到这些，我想我应该在他的作文后面写些什么。“你的遭遇让我同情，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人生都会遭遇不幸，但要相信，上天关上一扇门时，一定会给你打开一扇窗！红花可以被风雨打败，但人生不能被自己击垮！”顿了顿笔，我又写道：“楼下的山茶花开了，你应该去看看。”

中午，我将作文本还给了他。看到作文上的评语，他的脸上露出了羞怯的神情。

我对他说：“文章要抒发真情实感，但也不能光抒情，一定得有叙事作为支撑……”

转眼间上课铃响了。文文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我问他还有什么事，他支支吾吾地说，自己也想参加“中国梦·我的梦”征文比赛。

我突然发觉自己犯了大错，这次征文活动，学校要求每班交三篇学生作文参加初赛，因此，我没有要求全班同学都写，只是布置几位写作水平高的学生完成任务，其中当然没有文文。面对文文的恳求，我没有理由拒绝。

文文的征文交过来了，文章题目是《我的教师梦》。他在文章中写道：“……教室下面花圃中开着的山茶花，有几朵很鲜艳漂亮，让我感到很振奋。以前从没有发现校园中有这么美丽的风景。想想班主任无数次对自己苦口婆心的教育，以及其他老师耐心细致的教导……我突然觉得，这些普通老师其实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今后，我一定会遵守纪律，努力学习，长大了也做一名人民教师……”我觉得这是文文最好的一篇习作，不管会不会获奖，但他的内心表白足以打动人心。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来到教室，我又看到了楼下的山茶花。我想，文文也是其中的一朵，是躲在枝叶身后的一朵。他的人生多了些风，多了些雨，少了些阳光，少了些雨露，由此他的人生也平添了一些迷茫和伤感。而我等作为老师，只是其中的一片绿叶，或许微不足道，但真希望自己的呵护，能够有助于他扬起人生的风帆。

今后的日子，我会更加关注楼下的山茶花，希望每一朵山茶花都丰满靓丽、芳香宜人！

（作者单位：江西省永丰县石马中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