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军村： 镌刻繁华的儒商故里

张媛媛 许鑫

三十二街与七十二胡同

孟雒川曾说过：“从岱岳山麓到渤海之滨，处处有孟氏庄田，骑马而行，不出我孟氏田地。”可见旧军孟氏的实力非凡，不仅有商业帝国，还有田产家业。旧军四面城墙环绕，但孟氏的产业不仅在旧军庄内，而且还扩展到周围各地，祥字号甚至开到了全国各处。

一入旧军村，最先进入眼帘的就是圩子墙，传说这圩子墙是用小米汤浇筑成的。据旧西村村长孟永介绍，旧军城墙，高五米，宽三米多，由灰土和红粘土夯筑而成。现今在旧军还可以看见清末城墙的残垣断壁，当时城墙巍峨，炮台垛口蜿蜒曲折，十里环抱，易守难攻。据村里老人们说，有一年黄河南岸决口，大水咆哮着直逼旧军，庄外一片汪洋，只剩下红彤彤的高粱头在大水里悲泣。周围的村庄都泡在了水中，唯独旧军庄没有进水，庄内的三十六条大街、七十二条胡同安然无恙。

在旧军人心里，城墙是旧军人的保护神，保护着村庄里的三十二街与七十二胡同。那时的旧军，村民居住多以四合院为主。有钱人家像孟家的十大堂号，住的是楼房瓦舍，深宅大院，贫困人家住的则是草房土屋。现如今的旧军继承了当时的村庄布局，依旧是街巷交错。

除了街巷、住宅和商铺，繁华时期的旧军还有花园，堪比苏杭园林的大花园。据史料记载，孟氏家族的花园古朴典雅、富丽堂皇，幽静中透着清香，豪华中现精美，技艺精巧，光彩夺目，巧夺天工。花园大都建有围墙，墙高约3米。围墙一律用青砖砌成，墙上修有神龛，龛内藏有石刻雕像。园门雄伟壮观，上书有横匾，旁开小门，有专人守门看管。园内大都建有花厅、凉亭水榭、假山、人造河流、人造荷花池等。1948年国民党军队占据旧军，他们为了在旧军更好地作战，把旧军四周射程内建筑物全部拆掉，花园多毁于他们之手。现在只剩一块“宜园”的横匾和当年花园的拱门了。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拱门依旧屹立不倒，可见当时的技艺之精。

十大堂号与八大祥

如今的旧军，虽然昔日的光景已不再，但遗留的残砖碎瓦依然可以见证那时的繁华。保留下来的进修堂后楼，现今被用作旧西村的居委会，依旧古朴如初；忍耐堂的券顶门，尽管当时悬挂的横匾已经不在了，但青砖木门，完好如初；此外，还有旗杆礅、拴马桩、上马石等等小物件，都在诉说着当时的故事。

据《孟子世家留寓章丘旧军支谱》记载，孟氏自迁居旧军沿用亚圣后裔行辈。孟氏家族十分重视对家谱的修撰，基本遵循三十年一小修，六十年一大修的原则。传到孟子后裔的六十一代时，旧军孟氏的商业渐成规模，形成旧军孟家四大支系，东西两支人丁稀少，南北两支人财兴旺。后传至当时已发迹的孟子第六十五代孙孟衍升时，其二子分家后开始自立堂号，自此起孟氏开始创立并沿袭堂号，繁衍到“传”字辈时，兄弟十人，分为十家“堂”号，即：三恕堂、其恕堂、容恕堂、矜恕堂、学恕堂、进修堂、承恩堂、承训堂、乐余堂、世泽堂，这就是旧军孟氏著名的“十大堂号”。这些堂号在发展的过程中，相依相伴，互相竞争，才有了孟氏家族“祥”字号商业王朝的繁荣。

据统计，当时旧军孟氏在全国十几个大城市共创建了106个“祥”字号，八大祥乃众“祥”字号中的佼佼者，其中尤以矜恕堂下的瑞蚨祥最负盛名，进修堂之下的谦祥益稍次之。旧军孟氏经营有道、治店有方，连锁经营、送货上门……这些现代人正在享受的商业模式，不少是源于瑞蚨祥的经营思路，就连如今随处可见的“沃尔玛”灵感都是来自中国老字号“瑞蚨祥”。

从同治八年（1869）起，瑞蚨祥的掌门人就是矜恕堂的孟雒川，他把瑞蚨祥做成了家喻户晓的品牌。在他近六十年的经营里，他常告诫经理及掌柜说：“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急，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他一直秉承儒商文化理念，至诚至上、货真价实、言不二价、童叟无欺。他的诚信经营，成就了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的瑞蚨祥，也成就了孟氏家族的辉煌。

孟氏故居 展旧时风貌

旧军历来就是孟氏家族的天下，就是现如今村民中仍以姓“孟”的人居多，曾经的孟氏家族常被称为“旧军孟”。由于历史原因，旧军孟辉煌时期的建筑已经所剩无几了。为了更好地保护文化遗产，旧军村建起了乡村博物馆，展现儒商文化，弘扬儒商精神。乡村博物馆是在孟氏故居的基础上修葺完善重新组建的，主要展示旧军优秀的历史文化、儒商文化和民俗文化等。

故居房主为孟雒川孟氏本族人，分支堂号是“崇和堂”，他曾为瑞蚨祥煙台分号的掌柜。孟氏故居院落坐西朝东，包括西侧正方，南北厢房及东配房。正房砖木结构，单檐硬山顶，覆小黑瓦，面阔5间，进深两间，如同年代更久远一些的四合院。

据《旧军庄志》记载，孟氏所建府第深挖地槽，灰土夯实后砌基石，所有房屋基石都是竟细錾凿平以后垒砌，基石有两铺两立或三铺三立，基石上砌青砖，造屋所用青砖青瓦都是精工烧制，墙面青砖用水磨对缝。嶦头及梢头梢边，饰以精美砖雕，屋顶则有龙头吻兽压脊，当地人俗称“哈巴狗张口兽”，款式档次不亚于王府官邸。

但历史的浩劫没有放过这座村庄，军阀孙殿英收编土匪张鸣九之后，向天津的旧军孟家索要巨额军饷未果，垂涎旧军财富的他派兵袭击了旧军，火烧了矜恕堂的宅第，烧杀抢掠达月余。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土地改革，旧军孟家作为大地主，财产被充公。后充公的房产，因年久失修，倒塌殆尽。旧日的繁华，自此烟消云散了。

如今的旧军，虽然不似当初的繁华，当年的老字号也已经辉煌不在了，只能在残存的遗迹里寻找那时的印记。但如今的旧军人继承了先辈们的儒商文化精神，有较强的商业意识，在眼镜等行业里依旧占有一席之地。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曾经的儒商故里，依旧盛产商人，只是往昔鳞次栉比的店铺，变成了如今的走南闯北。勤劳的旧军人在各地经营着属于自己的买卖，即使无法续写孟雒川的商业传奇，他们依然是这个时代优秀的商人。

专家点评>>>

由少平

（文物专家，山东省文物局副局长）：

旧军的历史记忆是多重的、综合的。它有悠久的历史。虽然同属明代初年的移民村落，但两汉时已筑城为县，宋代设置军镇，并获村名。它曾经创造过历史的辉煌。康、雍、乾年间，镇容繁华，商贾云集，“世族名流、毂击肩摩”，清末民初商业经营已发展到鼎盛，孟雒川更使旧军史册留名。旧军的村貌虽然改变较大，但透过博物馆、圩子墙、以及散存的早期民居，依然可以感受到当年堂号林立、庙宇巍峨的历史风韵。其实给人印象更深刻的是，不论村民还是在外的老乡，那种极为强烈的故土感、那种不随时间而减弱的儒商情怀，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文化基因，也是旧军人最自豪的乡村记忆。

姜波

（住建部传统民居保护专家，山东建筑大学齐鲁建筑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

在千年古县的章丘传统民居中，传统商人住宅是重要的组成部分，他们宅院宽敞高大，注重审美，用材细节讲究，在山东民居中也占用重要的位置，但在章丘所有的商人住宅中，刁镇的旧军孟家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位于黄河南岸的旧军属于典型的平原村落，在无险可守的平原地形中旧军修建了工程浩大的城墙和高大的城楼，三合土的圩子墙历经百年坚固如初，村内街巷秩序井然，庙宇众多，孟家宅院建筑格局完整，体现了传统村落的完整格局和传统大家庭的伦理和秩序，同时在孟家晚期建筑上明显带有西式建筑风格的影响，体现了一个传奇商人面对国门洞开时的襟怀，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祥子号为什么会遍布大江南北17个城市历经几百年风雨而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