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生神话的变形对中国小说的影响

2016-12-03 08:35李新
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神话变形小说

李新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卵生神话的变形对中国小说的影响

李新

(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在神话中,以“卵”作为始祖或英雄胚胎的神话称为“卵生神话”。变形卵生神话以使作品中主要人物的出生充满传奇色彩,暗示出该人物不平凡的人生已经成为小说的一个重要手法。这种对神话的变形,对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一方面产生了积极影响,丰富了神话的内容,形成固定的神话小说模式;另一方面产生了消极影响,限制了神话创作。这种变形带来的影响对中国小说的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卵生神话;神话变形;图腾崇拜;神话;中国小说

现存神话大多有两种模式——一是同一个主题发展出不同的情节,二是同一情节出现在不同主题中。茅盾把这类被増饰的神话称为“变质神话”或者“次神话”,以区分“原始神话”。茅盾指出原始神话是反映“中国民族原始的宇宙观、宗教思想、伦理观念、民族历史最初期的遗形,对于自然界的认识等等”[1]5的神话作品,这类神话现存极少。经过历史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大多数现在流行的是经后人加工的变质神话和次神话,即根据宗教迷信或仙家传说附生出的神话。卵生属于原始神话,经过变形,产生了蛋卵、石卵、肉卵等多种次神话。小说中利用这种次神话形成了一种模式,对中国小说,特别是神话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

1 卵生神话的原型

“蛋生人叙事性故事作为环太平洋文化特色之一,产生于渤海湾,而后流播各地,并与云南、东南亚山岳文化相结合,是较为认可的。”[2]蛋生故事的类型可以分为三种:宇宙创世型、始祖英雄型、普通凡人型。

表1 蛋生故事分类表

从出土的远古陶器瓦片可以看到许多都绘有蛇、鸟、鱼、龟、蛙等形象,而哺乳动物却很少,这与原始人的“卵”图腾、鸟图腾、太阳神、稻作信仰等崇拜有关,他们绘制这些动物图案祈求生命的延续,子孙的繁荣。这在现在看来荒诞不羁,但原始人深信不疑。他们相信万物有灵,人与动植物或者无生物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血缘关系,他们将某类生物作为自己的祖先,将民族的产生和发展都归于此类生物的庇佑,常崇拜祭祀。当遇到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和生理现象时,就归于此神的存在。这种对于生物和现象的神秘感和依赖感促使原始人产生了图腾崇拜,不同的民族依据不同的生活环境,巫术思想崇拜不同的图腾。根据图腾崇拜产生相应的神话故事。

2 卵生神话的变形

现存神话大多是经世人变形的变质神话或次神话,原始神话寥寥可数,也很难辨识。大致可以将神话划分为三类,第一种神话主要是未经变形的神话,关于世界宇宙、万物生灵的产生,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风雨雷电等神话,这些神话都反映出了早期原始人的社会生活、宗教思想、世界观。第二种是加入了早起人类的思想产生的与原始神话还很贴近的神话,仍可以明显看出原始神话原型的痕迹。第三种是不能明显看出原始神话原型的痕迹,但是又与原始神话或者“类原型”物相似。这种神话很,如大多数仙话传说、鬼怪妖魔故事等多少有些因素。下面试以“卵生神话”的变形为例说明。

第一类未经变形的神话大概就是各民族的宇宙创世神话和民族创始神话。上文列举很多,就不赘述。

第二类明显看出原型痕迹的神话小说。例如《封神演义》中哪吒的出生:“……李靖听说,急忙来至厢房,手执宝剑,只见房中一团红光,满屋异香。有一肉球,滴溜溜圆转如轮。李靖大惊,往肉球上一剑砍去,划然有声。分开肉球,跳出一个小孩儿来,满地红光,面如傅粉……”[3]120孕育哪吒的红色肉球和蛋、鸡子非常接近,明显看出就是一个“卵”原型的变形。毋宁说就是卵,传说格萨王就是从肉卵中跳出。后哪吒本领高强,成就不凡,是建国英雄型的人物:抽龙筋、打龙王、莲花化身、辅助姜子牙和周武王建立周朝……。

这种还有葫芦生人、葫芦救人的神话等。只是造故事的人变换了“胚胎”形状,很明显本质仍是“卵”的一种变形。

第三类不能明显看出原型的神话小说。例子非常多,如《西游记》中有许多神话故事,天庭神仙、西方佛祖菩萨,地府、妖魔鬼怪等等。孙悟空的出生:“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4]3这里的石卵虽与鸡子或肉卵想去甚远,但其外形相似,也算是“卵”原型的变形。这符合古代万物有灵的思想,他们认为石亦有灵性,只要经受长时间的“修炼”便可化为人形。孙悟空就是戏曲日月精华,破石而出,天赋异禀,习得通天本领,才可一路斩妖除魔,护送唐三藏到达西天,功不可没。这一切本领和成就早已从它不平凡的出生暗示出来。

《红楼梦》中贾宝玉的出生:“说来更奇,一落胎胞,嘴中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有许多字迹,就取名叫做宝玉。”[5]19这种衔玉出生方式取代了从“卵”蹦出的方式,已经看不出卵生的意向,但是通灵宝玉作为一个卵形物也是卵的一种边缘变形。这也预示这,在和平年代,卵生英雄的暗示变成了一种安逸高贵的象征。

3 变形对中国小说产生的影响

上述的集中神话变形对中国小说带来了诸多影响,简单归纳为以下三点。

3.1 丰富了神话内容

茅盾指出,追溯真正的原始神话——纯粹由由原始人创造的神话,剩下的只有不多的六类。随着人类思想的不断发展,原始神话的内容融入当时人的因素,不断与时代思想相融合,创作出新的神话故事。古代神话多以说唱方式口口相传,口语化、民间化、通俗化使神话更易为人们接受。对神话的改造融入当时人的生活思想有益于丰富神话,“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大畅巫风,而鬼道愈炽;会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渐见流传。凡此,皆张皇鬼怪,称道灵异,故自晋迄隋,特多鬼神之书。”[5]99对原始神话的继承、变形、再变形,都大量丰富了神话的内容和数量。可以从四个方面诠释这种丰富性。第一,形成了丰富的民间习俗文化。例如民间各种门神文化、财神灶神、楚汉地区喜蛋文化、封神榜中的许多神话传说。第二,文人、一方面在作品中保存了神话故事,一方面又从文化中汲取营养,创作了精彩的文学作品。《庄子》、《离骚》、《九天》、《西游记》等名著都记录了大量的神话故事,又创造去新的情节,成为经典作品,丰富文学宝库。第三,“一代代传下来,不断地去粕存精,反复体会思考——一个题材有时候显示出一种近于永恒的持续性。……某种内在的东西仍然保留下来……某些原始神话中,常蕴含有细致的戏剧力量的宝藏,只待天才的戏剧家去发现它,去表现它。”[6]258现代艺术家从神话中采集大量的题材,丰富了现代人的生活。改编自仙家传说、妖魔鬼怪故事等的影视数不胜数,这种方式比说唱、文本更加具有感染力和普遍性,不仅娱乐大众而且更加广泛地宣传了神话故事。第四,神话故事的不断置换变形,与时俱进,以适应当时人的方式被接受,传承了神话传统。经过几千年的持续不断发展,神话成为一条维系中华民族情感的纽带——我们都是炎黄子孙,华夏子孙。同时也成就了现在璀璨辉煌的神话殿堂,为现代人我们研究神话以及与神话融合的每个神话都提供了的材料。

3.2 形成了神话模式

神话受到许多外界因素的影响,内容上虽发生许多变化,产生了许多新的神话故事、仙家传说。但是本质上是同一种模式。特别是在小说的开端,文人不自觉的袭用套路——以上古神话作为故事的开端(多为盘古开天辟地,女娲补天),后续的神话故事才能“正轨化”,令人信服。例如《西游记》开头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4]1

接着又描述了关于宇宙时空、阴阳五行、道家佛说的叙述,然后再是:“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四大部洲……”

《封神演义》开头诗曰:

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具。

子天丑地人突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3]1

《红楼梦》开篇亦引入了太古之初神话“……原来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练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块零一块。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谁知此石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5]1。

小说起源于说唱艺术,发展到近现代,说唱艺术衰弱,但是说唱艺术的公式却沿袭至小说中。盘古女娲的模式总结出这类神话是原始神话。所以这种普遍地继承模式有助于我们辨析原始神话与变质神话。大多神话类影视剧小说故事一样,开头大多有一段旁白——或追溯至盘古开天,或是女娲造人,然后加上一套宇宙形成说,过渡到该剧的“主题”。使这段神话有源可溯。

3.3 限制了神话创作

考据表明,在神话创作初期,我国神话体系不输于希腊、北欧、埃及神话。发展至今,原始神话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类,原因是多方面的。“中国文学家开始采用神话时,大部分的神话早已被完全历史化,几千年来,黄帝、神农、尧、舜、禹、羿等人早已成为真正的历史人物。”[6]434“守正者”的改造使神话改变了其原本的涵义,而成为古代史或者哲学史的一部分。孔子入太庙,“子不语,怪、力、乱、神。”儒道佛等宗教的“入侵”借助神话的外形宣传其道义,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原始神话的意义。“……他们也许把舜经受考验的传说看做‘不雅训’,于是根据儒教的思想意识,……根据封建孝悌道德观念加以分析……就这样故事中出现了理想的圣天子像,还出现了名为禅让,实则架空的所谓理想的王位继承的范例。”[7]39“黄帝四面”、夔兽、羿、鲧等神话故事都被蒙上历史和政治的面纱而失去了本来的精彩。

另一方面,中国民族重视实际,轻视玄想,总是在不断改造原始神话,却懈于创作。虽然现存神话数量巨大,但体系狭小。就像中国人喜欢寻祖溯源,总能找到同根。正是这种思想限制了神话的创造。

神话是集体的梦,原始人用想象的羽衣丰满宇宙形成、自然万物、人类起源的蒙昧的认识,创造出原始神话。因而原始神话对于我们研究原始人的思想、文化、艺术等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一方面,经过几千年的变形改造,原始神话几乎面目全非,真正地辨识原始神话又是一项艰巨而有意义的任务,是一个值得深入探讨的课题。另一方面,我们又不应局限于学习原始神话,我们要把神话向前发展,创作出更多神话。有了前车之鉴,我们应该去糟取精地改造神话,这才有利于神话的研究与发展。

[1]茅盾.中国神话研究初探[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1:99.5.

[2]傅广宇.“蛋生人”神话、传说与故事[J].民族艺术研究1996,(04):26-29.

[3]叶仲琳.封神演义[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8:120.1.

[4]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3.1.

[5]曹雪芹.红楼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19.1.

[6]叶舒宪.神话—原型批评[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258.434.

[7]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39.

责任编辑:周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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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2094(2016)05-0077-03

2016-06-02

李 新(1990-),男,江苏徐州人,江苏师范大学艺术学理论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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