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侠电影主题曲歌词看“侠”的演变

2017-03-07 12:44徐沁
戏剧之家 2017年2期
关键词:聂隐娘沧海侠客

徐沁

【摘 要】“侠”是武侠电影的核心。随着武侠电影的变革与发展,“侠”的形象、内涵也逐步改变。电影主题曲是对影片主题和风格最具代表性的歌曲,其歌词往往是对影片主题最集中、凝练的反映。本文以《笑傲江湖》、《卧虎藏龙》、《刺客聂隐娘》三部经典武侠片为例,透过主题曲歌词的文本分析,结合影片内容和时代背景,探索新武侠电影及新世纪武侠电影中“侠”的演变。

【关键词】武侠电影;主题曲歌词;侠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7)01-0123-02

从1920年前后发展至今,武侠电影已有接近百年的历史。在几次创作浪潮的变革中,“侠”的形象不断得以丰满。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出现了以《火烧红莲寺》为代表的早期武侠电影。随后生产基地南移至香港,并逐步发展壮大。持续到七十年代,香港一直是武侠电影的最主要产地,成功培育了张彻、胡金铨等一批优秀武侠电影人才。八九十年代,内地与香港交相辉映,一方面各自拍摄,一方面通力合作。新世纪以来,港陆台三地联系日趋紧密,电影、音乐领域合作势头迅猛。

电影主题曲是最能代表影片主题或风格的歌曲。电影主题曲的歌词往往是电影主旨的高度凝练,对影片内容具有补充、解释和升华的作用。研究武侠电影主题曲的歌词,也可从侧面考量中国武侠电影的变迁。《笑傲江湖》(1990)、《卧虎藏龙》(2000)分别是新武侠电影和新世纪武侠电影的开端,《刺客聂隐娘》(2015)被认为是对武侠电影语言最新的颠覆与重构。这三部影片分处于武侠电影新旧交替的三个节点。它们的主题曲《沧海一声笑》、《月光爱人》、《一个人,没有同类》也堪称同时期武侠电影主题曲中的代表之作。

一、《笑傲江湖》:沧海一声笑——豪情之侠

1990年徐克版《笑傲江湖》的主题曲《沧海一声笑》时隔多年依旧被奉为经典,传唱不衰。整首填词不足百字,而潇洒豪迈之情尽显,与简练的一段体五声音阶旋律配合得恰到好处。黄霑曾为诸多武侠剧集创作过主题歌,香港学者朱耀伟曾在书中提到“当年武侠剧的大侠风范叫人想起郑少秋,写大侠风范的歌词则首推黄霑。他的武侠歌词与他豪迈奔放的性格可说是如鱼得水,而他大部分武侠作品皆可列入‘豪放一类”。①可见,当时武侠影视作品中的“侠”多为壮怀豪情、英雄豪迈的阳刚形象。

开篇的“沧海一声笑”,以广阔、无垠的大海对比刹那笑声,加上拟人手法的运用,使得一个傲立于天地之间,纵情一笑的侠客形象跃然于心。“滔滔两岸潮”“纷纷世上潮”,把渺小的个人置于广阔的空间和时间中,就如浪花置身于茫茫大海。“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骄”道出世事变幻、看透世情的豁达逍遥。“沧海”“苍天”“苍生”都是大气魄的意象,“笑”“天知晓”“几多骄”,寥寥几笔带出“侠”的张狂傲气。“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豪情仍在痴痴笑笑”两句更是直接点出侠客豪情。这种豪气洒脱的气质也正是《笑傲江湖》中以令狐冲为代表的典型侠客形象。影片中的任盈盈、蓝凤凰等女性角色也都是性格率直、大胆豪爽之人。而魔教长老曲洋和“金盆洗手”的刘正风,置生死于度外合奏该曲,笑尽天下事,更是当之无愧的豪情之侠。

二、《卧虎藏龙》:月光爱人——柔情之侠

2000年,李安的《卧虎藏龙》为新世纪武侠电影打开一个新的世界。主题曲《月光爱人》是一首充满柔情的作品。旋律和编曲优美深情,打破了欧美的张扬绚丽。词中反复出现的“月光”和“沉睡”都是极柔和的意象,词中的主角是一个“在月光下流泪”“在月光下沉睡”“等待天使的情书”“等待真心人把我吻醒”的柔弱而深情的形象。歌词以“爱”为主题,用温柔笔触表现细腻绵长的感情,显然有别于《沧海一声笑》的英雄豪气。

这种打造正与影片内容默契配合。此时期的武侠电影,首要重点并非表现侠客的“武”,而是着重表现侠客的“情”。此处的“情”也不再局限于传统侠客形象的“忠孝节义”“民族大义”,而是着力书写个人内心充满悖论的情感和欲望世界。影片中的李慕白是一个内敛、飘然的“儒侠”形象,与《笑傲江湖》式的外放豪迈形成反差。他是向内的,克己的,含蓄的,无论是对俞秀莲的临终告白,还是对玉娇龙的惺惺相惜,都透露着李慕白的翩翩柔情。就连表面看来最具“豪气”的女侠俞秀莲,实质也是外刚内柔,细心妥帖处理各方人情,只求与爱人平静相守。因此,《卧虎藏龙》中刻画的是充满浪漫人文气息的柔情之侠。

三、《刺客聂隐娘》:一个人,没有同类——独行之侠

《刺客聂隐娘》是以唐传奇的豪侠小说《聂隐娘》为原型改编的电影。在裴鉶笔下的“聂隐娘”是被仙化的人物,可以开脑后“藏匕首而无所伤”,杀人后“以药化为水,毛发不存矣”。在唐朝开放的时代大背景下,聂隐娘俨然成为一个不从父、不从夫的自由女侠。而在电影《刺客聂隐娘》中,奇幻的部分去掉了,她的形象非常真实,具有现实人性,着重于个人内心的营造。影片中的聂隐娘是一个渴望温暖,却找不到同类的孤独者。她的“侠”之所在,不是传统的“替天行道”“杀富济贫”,而是因为“不杀”。当其身潜行山水楼阁之时,如影如魅,遵行的是其尼师的“剑道”;当其心隐有余哀,每于人情柔弱之际留手,使刺杀未遂,反而遵行了侠之大道。②正是“不杀”,使她从一个人,没有同类的“孤独”走向了个人生命的“独立”。正如诗人、影评人廖伟棠所言:“大时代中,人因为说‘不而确立自身,而不是随波逐流。”

该影片的配乐均为没有填词的纯音乐,但其采用了龚琳娜的《一个人,没有同类》和朴树的《在木星》作为电影宣传曲。《在木星》是朴树个人专辑中的作品,创作歌曲时与电影并无关照。《一个人,没有同类》则是为《刺客聂隐娘》量身制作的主题曲,歌词内容紧扣聂隐娘的心路历程,与影片相当贴合。词中直接引用“青鸾舞镜”的故事,和“一个人,没有同类”的台词为歌曲点题,给全词奠定了孤清的基调。“这一世传奇,寻觅初心”“我一身绝学,难了尘缘”,以第一人称代入聂隐娘的主观心境,讲述“我”不为人知的孤独与痛苦。词中描绘的“江湖”没有大侠云集、拉帮结派的热闹,而是一个“命运难莫测”、充满“杀戮的锋芒”、“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冰冷孤绝的世界。纵览全词,反复出现数词“一”(“一世”、“一身”、“一起一落”、“一飞一落”、“一个人”)和否定词汇(“没有”、“不留”、“无所动”、“无果”、“不争”),从字面观感和内在意蕴上都营造出一种寂寥无人的孤清之感。从“命运难莫测,杀戮的锋芒”到“一起一落,佛衣去”“一飞一落,心已止”,聂隐娘已经从在命运里挣扎的无力感中脱离,完成了自我心境的修炼,由冷清、孤獨、挣扎的“刺客”蜕变成了自由、独立、清醒的“侠客”。《刺客聂隐娘》中的“侠”,是每一个平凡人的自我觉醒。

四、结语

《沧海一声笑》的“侠”,是与沧海、苍天、江山、清风共畅怀的豪情之侠;《月光爱人》的“侠”,是在月光下沉睡,愿与爱人长相思的柔情之侠;《一个人,没有同类》的“侠”,既没有沧海清风、也没有月光爱人,是只能对镜自舞的独行之侠。从《笑傲江湖》到《卧虎藏龙》,再到《刺客聂隐娘》,时代在变,“江湖”在变,“侠”也在变。武侠电影中的“侠客”正随着时代脚步而行,与社会心态积极相融,将古典风神与现代精神熔于一炉,不断拓宽“侠”的形象。

注释:

①朱耀伟.香港粤语流行歌词研究(七十年代中期至八十年代中期)[J].亮光文化,2011,(10):29.

②廖伟棠.尽日灵风不满旗——《刺客聂隐娘》的诗意[J].腾讯大家,2015-8-12.

参考文献:

[1]贾磊磊.中国武侠电影史[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5.

[2]朱耀伟,黄志华.香港歌词八十谈[M].香港:汇智出版有限公司,2011.

[3]黄志华.香港词人词话[M].香港:三联书社,2009.

作者简介:

徐 沁(1990-),女,汉族,重庆人,四川音乐学院艺术学理论系在读研究生,主攻音乐文学方向。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5年度四川音乐学院研究生科研重点项目“华语武侠电影中的歌词研究”(项目编号:CYYJS201510)的结题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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