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田园诗中的自我形象

2017-04-21 02:12汪红艳
文教资料 2017年4期
关键词:田园诗陶渊明

汪红艳

摘 要: 东晋時期文学家陶渊明是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人物,他卓越的文学成就及高尚的人格风范,为历代士人所景仰。他所开创的田园诗,一直是我国古代诗坛最重要的体裁之一。陶渊明的一生是由三仕三隐组成的,独特的生活经历使他经常在诗文中映射自己的人生经历。本文通过对陶渊明田园诗中的代表作的解读,分析陶渊明诗中的自我形象,并总结陶渊明作为一个田园诗人的典型意义。

关键词: 陶渊明 田园诗 自我形象

东晋诗人陶渊明,又名潜,字元亮,号五柳先生;他出生在一个衰败的家庭,生活在刘裕篡晋,典午大乱之后的时代。那个时代门第观念深入人心,由于祖父做过官,因此陶渊明对自己的门第是颇为自豪的,这在他的《曾长沙公》和《命子》中可以看出来。由于他在中年的时候遭遇了几次丧事,家庭负担很不轻,可以算是穷其一生了。以辞掉彭泽令为界,陶渊明的一生可分为前期和后期。辞彭泽令之前,他不断地在官僚与隐士这两种社会角色中做着痛苦的挣扎,隐居时想出仕,出仕时要归隐,心情很矛盾。此后他坚定了隐居的决心,一直过着隐居躬耕的生活,但是心情仍然很不平静。自钟嵘推渊明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一般人们都看重陶诗的隐逸的一面。从颜真卿作诗表现渊明眷恋晋室的心迹以后,人们又开始看重渊明忠贞的一面。陶渊明是隐士,却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隐士;他是忠臣,却不是他自己所敬仰的荆轲或者张良那样的忠臣。陶渊明的特色在于处处都是平易近人,胸襟尽管高超却不高调,他仍然保持着一个平常人的家常便饭的风格。正如法国小说家福楼拜所认为的理想人生“和寻常市民一样过生活,和半神人一样用心思”,陶渊明算是实现了这个理想。

一、陶渊明田园诗中的自我形象

(一)陶渊明田园诗概况

田园诗是陶渊明为中国文学界开创的一种新的文学样式。陶渊明的最大贡献就是使田园诗歌成为一个影响深远的诗歌流派,而他是文学史上开宗立派的主要诗人。

陶渊明的田园诗独步古今,这已经是无可动摇的事实,他以田园生活为题材,以自己的田园生活为内容,真切地写出了躬耕之甘苦,他开创了田园诗歌新的艺术境界。他的诗歌沿袭了魏晋古朴之风并进入了更成熟的境地,他成功地将自然提升到了一种美的至境,创造了中国诗歌中一种新的美的类型,一种意蕴极为醇厚又朴实无华的冲淡美。

陶渊明的田园诗大致可分为两个时期,前期的作品主要有《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等,数量不多;其后期的田园诗歌有《归园田居》五首、《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等,数量相对集中。

(二)田园诗中的自我形象

陶渊明的前期一直处于仕隐不定的状态,他向往田园,而此时的向往只是在污浊的现实生活中给心灵寻找一丝丝慰藉。如他在《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中写道:“先师有遗训,忧道不忧贫。瞻望邈难逮,转欲志长勤。秉耒叹时务,解颜劝农人。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耕种有时息,行者无问津。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这篇诗歌的大致意思是君子所忧患的应该是道德的缺少而绝非物质的困乏,但生于浊世,这个高远的志向实在难以企及。没办法,还是要辛勤耕作方能衣食无忧。虽然不免辛苦、劳累,然比及先前疲于奔命的仕宦生活,未尝不是一种慰藉、一种幸福。而且能看到“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的美景,可以“日入相与归,壶浆劳近邻”,他的确满足了。“长吟掩柴门,聊为陇亩民”,不难看出,回归田园后的陶渊明是多么的欣然自得。

然而,宁静的田园生活并未使陶渊明放下对政局的期待,短暂的调整过后,他又满怀信心地踏上了新的仕宦征程。此时,陶渊明对田园生活的亲身体验并不多,他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对眼前田园做主观描绘,而不是客观、多角度、全方位地表现田园。因此,陶渊明前期的田园诗大都只关注田园生活宁静、悠闲的一面。

陶渊明的一生可算是“半耕半读”。前期作品中《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首诗歌,在诗歌中我们可以发现作者自己的身影。他在此诗中说道“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诗中说道人生最后的归宿都是道,但是你不管归到什么道上,首先解决的问题还是穿衣吃饭,这是最基本的事情,因此经营衣食是回归道德的起点,躬耕劳动是实践自然之义的开端。世间的人们都要以躬耕为基本,同他的出仕相比,这自然是相形见绌的,但他宁愿坚守这个“拙”而不肯取“巧”。

如果说辞官彭泽前,陶渊明还只是一个能够欣赏田园之美、热爱田园生活并且擅长描写田园生活情趣及其风光的出色诗人的话,那么,当他完全断绝仕念,全身心投入、体验真实的田园生活后,才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田园诗人。在田园诗作品中,每每提到陶渊明都不得不提到他那首具有代表性意义的《归园田居》其一。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人既然承受了天地万物之灵气而生,就应该避免世俗的困扰。隐居山林、躬耕田园最符合人的本性。这首诗很好地体现了他的这一观点。在封建社会,人们要建功立业,要实现政治理想就只能当官走仕途。但是,当时的东晋政治腐败,社会动乱,统治阶级热衷的是争权夺利,在这样的政治局面下,想实现进步的政治理想的愿望是不可能的。陶渊明又不愿意同流合污,只有选择离开,选择归隐。“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沉痛悔恨自己侮辱仕途的生活,用“尘网”一词足以看见他对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官场的极端厌恶。诗人身在官场,心在旧林。最后两句可算得上是作者的点睛之笔,摒弃官场,回归田园,这就是诗人自己。他的归来,他的舍与得,在后人的心中留下了“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浩然傲气和鄙弃官场、厌恶功名的高洁情怀。从这首诗中我们可以看出陶渊明高洁傲气的胸襟。

诗人对田园的描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在他的很多田园诗歌中我们多多少少能找到诗人的影子和想法。正是这样,他的田园诗才渐渐凸显了一个“不以躬耕为耻,不以无财为病”的充满人情味的高洁形象。元好问曾在《论诗绝句》中评价陶诗为“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可见他的诗歌绝少粉饰、自然天成。辛弃疾说陶诗“千载后百篇存,更无一字不清真”。朱熹云:“渊明诗所以为高,正在不待安排,胸中自然流出。”

总之,诗人“躬耕自資”的生活经历,促成其田园诗中自我形象的建立。他“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优”,不是一个逍遥自适的隐士,而是一个对生活充满热情的现实的人,“躬耕自资”使田园诗与真的田园融合一体,泥土的芳香更浓郁真切;而像一个普通人那样,在社会的底层,他的田园体验又包含了许多真实的辛酸,使得陶诗如同鲁迅说的那样不仅仅是“悠然望南山”,他对现实的认识与理解非常真切与深刻。贴近田园,拘于现实,又在精神上超越和穿透现实;洒脱、平淡又富有生活情趣;现实重压下的忧郁及试图超脱的努力。这一切构成了陶诗中丰富的自我形象,这是陶渊明田园诗与其他田园诗作最大的不同之处,也是其保持永恒魅力的秘密所在。

二、陶渊明的典型意义

陶渊明在当时只以隐士著称,他的文学创作没有得到高度的评价,这是因为他平淡自然的风格与当时崇尚的华丽文风不合。萧统是第一位发现陶渊明文学价值的人,既推崇其人格又推崇其文学。到了宋朝,特别是经过苏轼、朱熹的弘扬,以及汤汉对其作品的诠释,才真正确立了他在文学史上的崇高地位,这地位一直保持到今天,并获得了世界的声誉。

陶渊明是中国士大夫精神上的一个归宿,许多士大夫在仕途上失意以后,或厌倦官场的时候,往往回归到陶渊明,从他身上寻找新的人生价值,并借以安慰自己。白居易、苏轼、陆游、辛弃疾等莫不如此。于是,不为五斗米折腰就成了中国士大夫精神世界的一座堡垒,用以保护自己出处选择的自由,而平淡自然就成了他们心目中高尚的艺术境地。

自然是复杂的,人也是;然而总有些我们能够弄明白的,人也是;至于难懂不懂的,则需继续探索和研究,人也是。陶渊明是人中典型,我们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对他特殊之处的探索上。

一个人的发展与他所处的时代是密不可分的。在封建帝制的统治下,文人入仕方可求生存、图发展,这是唯一的路,然而路不好走。陶渊明的仕途生涯短短十余年,终因社会形势、官场黑暗、门阀制度森严等原因与官场彻底决裂。不能大展宏图,便归隐田间、回归自然。从他的决绝与坚定我们可以看到:陶渊明真正厌倦了仕途,完全失去了对官场的期望,从而步入田间,回返自然,内心焕然一新,坚定不移地脱离官场,一心一意享受自然。这种态度和决心正是他能够做到“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原因。李白曾说:“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两句话都表明诗人的高洁情操,坚决反对卑躬屈膝、迎合官场的不良风气,表现出诗人的高尚气节。

历史上许多士大夫都与陶渊明经历相似,陶渊明成了他们的效仿对象。“前车之鉴”给予了他们信心和新的动力,他们都在前人走过的路上开始了或同或异的新生活,找寻到了新的人生价值。善于舍弃,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另辟蹊径,是效仿陶氏之举,这正是新的人生价值的开始。

若说因何回归,想必“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关键。人生在世,生命和人格都体现在这里。人格尊严是大,生命是小;人不可无人格,但命却可以选择活的方式。现在,没有古代的严酷,强调人格的同时,性命并不岌岌可危,因为此处不“折腰”,自有多去处,而始终不变的是高尚的人格。

21世纪,文学创作流传至今,陶渊明的影响颇为深远。不可否定其文采出众,才华新奇,虽不入当时之流,但对后期文学,就是另一诗风的开山鼻祖,不可估量其意义。时至今日,我们学习工作生活都与其平淡自然的诗风相互融合、相互借鉴。他把生活写得自然,他让自然进入生活,他似乎在说:自然是最好的归宿。

回到过去看不见今天,回到今天仍能见证过去,陶渊明身为古人,却怀今人的志趣;他的文学成就永不磨灭;他的名字不用刻在石头上,仍千古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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