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阵风吹来思念

2017-05-12 16:38潘云贵
文苑·经典美文 2017年5期
关键词:爬墙云贵噩梦

潘云贵

天气一回暖,夏天就近了。夜里,我独自走在城市的路灯下。风吹来,带着春末夏初的温度,像恋人的手环抱我,我的心地瞬间种满昼夜生长的树木。

高中时,我也常常一个人走夜路。入夏时节,雨刚下过,我骑着单车一路飞驰,像骑在两个世界交汇的边缘。风一阵接一阵,像透明流苏般吹着人心,越来越舒服。

因为学校毗邻商业区,校外租房很贵,我就租到一栋较远的老居民楼里。房间异常简陋,虽然向阳,但仿佛是一处被阳光遗忘的角落,终年阴冷潮湿,而我也好端端住了两年。通往公寓的路特别暗,路灯隔几天就跟闹鬼一样坏了。我常常拎着单车摸黑来到公寓下面,然后打开手机照亮钥匙孔,咔!门开了,像暗夜中有人动了一下牙齿。

回到出租房,撑着眼帘复习到深夜。入睡前,定好早上六点的闹钟,却总怀疑自己没有定,半夜起来又看了一遍手机,像得了强迫症。一直以来我都喜欢慢节奏的生活,但因为周围人一夜间都紧张起来,都在拼了命地往前跑,我不知不觉也被带动了,成了跟他们一样神经兮兮的人。

有一天,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氛圍,我开始在晚自习中途溜走,爬墙,提早离开监狱一样的教室,连放在学校里的单车都不想骑,直接坐公交车回去。爬墙的人有很多。我时常会遇见隔壁班的L和她的闺密S。L是一个长相甜美、被各科老师宠爱有加、类似沈佳宜那样的女生,她会爬墙,自然出乎我的意料。S是个奇葩,平常说话爱用手遮着嘴巴,舌头从没捋直过,走路总扭着腰,像蛇精。两个人常常笑我:“云贵,你这么乖竟然也爬墙,被抓了可不好。”其实这也是我想对她俩说的。

到了高三,我没见到L,S倒还和过去一样频繁爬墙。我问她L去哪了,S回答了一句“噢,她参加艺考去了,以后要当明星的”。高考后的七月下旬,我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见到了L,她身旁站着个很帅的男生。两人一起走路,说话,眼神暧昧。我和L打了个照面,彼此送上几句未来的祝福后就各自走开了。

说实话,我和年级里大部分男生暗恋过L,但我知道自己不是柯景腾,也不是何以琛。未来在前方等我的,可能只会是像S这样的女生。

每年六月快来的时候,我每晚都会做相同的梦。自己在一台转得快没力气、像要冒烟的电风扇下面,不停地做着一张空白试卷,写了什么字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不管怎样加快速度,都来不及做完。

铃声响了,一个胖乎乎的长发女老师在前面拍着板子大声叫住我:“时间到了,别做了!别做了!”我努力写着,卷子还是空白的,写下一个字,消失一个字,我慌张极了,想大声喊叫,喉咙却始终动不了。胖老师面目狰狞,冲过来,抢走我的考卷。

我记得我哭了,还大声地在梦里喊着:“还给我,还给我,我要念大学,我要念大学!”最后舍友推醒了我,问:“你做噩梦了?”我愣愣地点点头。

高考确实就是年少的一场噩梦,度过了多少个夜晚,它仍不时闯入梦乡,招魂似的让我回到曾经的日子,一遍遍温习。真的,我怕。怕考试,怕结果,怕亲人失望,怕同学离开,怕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完成就被人宣告结束,怕被这个世界否定、抛弃。

那些年,在黑暗的河流上,我无法安然垂钓睡眠的鱼群,常常一个人复习到次日凌晨,见过了城市最喧闹的时刻,也亲眼目睹它最为萧索寂静的模样。复习结束,关上台灯的一刻,窗外已有隐现的云霞,在天边织出一抹很淡的玫瑰红。我站在夜与黎明的关卡,心想应该没有其他人会比我更清楚它们的色彩,这些生命蜕变的颜色。

曾经一度觉得永远也不会过去的时光,竟然就这么轻巧地流失于指尖。春夏秋冬有聚有散,总有一阵风,会把思念吹过来,像你没说完的话,像我没挥手的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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