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地爱你

杨聪

那年，他单身。一个人的日子有些无聊。

于是，他去参加了一些社会团体活动，骑行、登山、晨练……再后来，还去做义工。那个周末，他随同“1+1”同城公益社去看望县孤儿院那些可怜的孩子。一上车，他恰好坐在了她的身边。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让他很想同她讲话。他心里快速地搜索着各种话题同她聊，很快他就发现，两人有很多共同话题，似乎一见如故。到了孤儿院，他像被磁铁吸住似的一直跟着她，一起搬东西、慰问孩子、拍照……回来后，他时不时地点出手机里的那张“合照”，放大缩小，缩小放大，反复地看。照片还真有些特别，他抱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孤儿，而她侧着身，一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轻抚着孩子的脸蛋，眼神调皮地瞧着他。当时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把手机给了身边的一个朋友拍下的。朋友笑着调侃道：“你们呀，真像一家子。”

她红着脸说：“可不能发给别人哦。”

他说：“才不呢，我要独自……与你分享。把QQ号给我，我发给你。”

她把手机号也给了他。

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他都要找她聊QQ，即便她不在线，他也条件反射般地发些自言自语的短消息。有时他会故意发些“敲头”“撒娇”“愤怒”的表情，不见回复，他就会失落地盯着QQ界面，久久不愿转头，其实他也知道此时她并不在线。一旦她的QQ有了反应，他就像被按了开关似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他对她很好奇，每次在QQ上都会问她很多问题，她总是有问必答，不厌不烦，而且遣词造句生动活泼，发过来的句子越来越长。几天下来，彼此之间不知不觉竟也打情骂俏起来。

有一天，他忍不住在白天也给她发手机短信了。

她说：“我上班时很忙，手机没放在身边。”

他说：“你不回没关系，我不发难受，只要你能收到就行。”

一下班，她便给他那些堆积的短信一一回复。接二连三的提示音，让他心跳加快，手忙脚乱。他暗暗笑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兴奋激动呢？

星期六，他一早醒来，还躺在床上就开始给她发短信。两个人一来二去竟发了一天的短信。最后他直接打她电话：“晚上请你吃饭，六点，去半岛咖啡厅怎么样？”她欣然应允。

没想到这顿晚饭边吃边聊，她竟陪他待了四个多小时。他打的送她回家，然后慢悠悠地步行回住处，不是为了省钱，而是留恋今晚的一切，他要细细回味之前的好多细节。半路上她发来短信：“到家了吗？”他开心地跳了几步，回复：“到了——你就是我的家。”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频繁地约她，吃饭、散步、登山、看电影……那天在河滨公园，走着走着，他就牵住了她的手说：“和你在一起，哪怕不说一句话，我心里也很快乐，说不出它的形状，但弥漫着我的整个身心。如果你離开我，我马上就成了一棵行走的植物了，一整天木愣愣的。”

“呀，文绉绉的。你写诗啊，没这么夸张吧！”她笑着，双手反过来捏着他的手掌，“我倒觉得在你面前很放松，同你很好说话，感觉无忧无虑，我喜欢！”

“那……你嫁给我吧，我们永远在一起！”他扳过她的肩膀说，内心里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一点都不突然。

她的笑却慢慢地收拢，如一朵宁静的花悄然落地。她微微低头，皱着眉头说：“就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我……不想，不想嫁给你。”

“为什么？你刚才不也说喜欢我吗？”他的心在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你……你在说假话，我不相信！”

“不，真话！我是喜欢你，但我不爱你，我也不值得你爱！因为我想嫁给一个有车有房的男人，可是你没有车，还租房子住。我很世俗，很虚荣，所以我不想嫁给你！”她说这些话时，眼睛里却含着泪，“要是你当我是一般的异性朋友，我们继续，同时你也可以去找别人谈恋爱；要是你觉得浪费时间，那我们就分开。我不想害了你！”

“你怎么哭了？”他心里一团乱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直勾勾地看她的双眼。

她闭上眼睛：“我……可以的话，只想当你的朋友。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你很难做到的，是不？”

“就算不公平……我就是喜欢你，连同你的世俗和虚荣，假如你真的这样，我还是同样喜欢！你等我！”他感觉自己说的话苍白无力，他本能地抱住了她。

那天之后，他一直理不出头绪，只是明显感觉她的言行自相矛盾。矛盾在哪里呢？他像犯了强迫症一样细细地回想，一遍又一遍，也想不出个究竟来。朋友劝导他说，她不过是孤独时玩玩罢了，或者“骑驴找马”，他只是她的“备胎”，还是死心吧！

但他依然固执地和她交往，并且在这之后的一年里，贷款购买了套房子，还在亲戚的帮助下做了一些投资，又四处给补习班教学，攒钱买了一辆车。其实工作了十几年他也有一些积蓄，只是一个人生活一直没激情去做这些事。现在因为她，他要全力以赴。

当她知道了这些，她哭了——又一次的言行矛盾。她说：“你有车有房了，可我还是不能嫁给你。因为一年前我说的是假话，只是为了找借口拒绝你！”

“我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只要你一直未嫁，只要你还愿意同我交往，我就一直等你。”他盯着她，“我是自愿的，你无须自责或感动。”

“对不起，我不敢嫁给你，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她垂下眼帘，睫毛上闪着泪珠。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伸手缓缓擦去她的泪水，“经过一年多的相处，难道还不能让你告诉我吗？”

“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她双眼蒙眬地凝视着他，溢出的眼泪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两天后，她给了他一个信封，说：“现在别拆开，到家了再看。”

她写写停停花了好几个钟头才写完那封信，虽然也就一页纸：

“从见第一面开始，我就喜欢你，我能感觉到你也是。这一年多来，你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和痛苦。快乐，我们彼此分享；痛苦，我暗暗藏在心里。要是换成别人，早该订婚结婚了，可是我不能。我说要嫁给有车有房的男人，是想让你讨厌我的俗气而离开我，可是你没有，还为此努力着……你傻傻地要跟我永远在一起。真的，我是多么地喜欢你这种傻样啊。可是……可是你一点都不知道我的痛苦来自哪里。现在，我流着眼泪决定让你知道，原谅我一直以来的自私与自我矛盾，我一直怕出现的结果，如果你因此而离开我，我不会埋怨你。我知足了，并且认命。好了，我该告诉你为什么我这么纠结了——我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适宜怀孕生育。我不想再说假话了，附上医院检查单的复印件。相信你会清醒过来，不要为我再傻下去。”

都过去十几天了，他消失得无影无踪。QQ、短信、手机都毫无动静。然而，她反倒如释重负。闺蜜说：“这是意料中的事，男人都这样，甜言蜜语、信誓旦旦都抵不过残酷的现实，他早就逃之夭夭了。”她平静地说：“他有权选择离开，我也期待他离开，虽然我爱他。”

两个月后的一个周末，她正和闺蜜在半岛咖啡厅喝茶，他突然给她打来电话：“对不起，近段时间我一直在忙一件事，现在终于办好了。我想马上见你，现在就在水景公园等你……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不见不散。”

她刚想问什么事，可他却挂了电话。闺蜜不屑地说：“还能有什么事呀，不就是要和你分手么，碍于情面考虑了两个多月，觉得应该和你见面说一下，不然良心上过不去。”

她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决定去见他。她对闺蜜说：“不管什么结果，只要他想见我，哪怕是最后一次，我也愿意。”

在公园门口，她见到他时，他竟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

“这小孩是谁？”她有些迷惑。

“看了你的那封信后，我考虑了好几天。为了让你没有心理负担、没有愧疚地跟我一起生活，我下定了决心，四处咨询，跑了相关部门，然后去孤儿院领养了这个孩子。他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起拍照的那个小男孩，那时你就很喜欢他。你看，领养的证件全办好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本子，“你还忍心不嫁给我吗？”

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公园门口的车来车往似乎瞬间凝固了。她回过神来，本想美美地微笑，却禁不住流出了眼泪。她什么也没说，走上前去，抱起了小孩。

“走吧，我们回家！”她含着泪朝他绽放幸福的笑容。

（发稿编辑/黄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