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挖快递业不参保的“潜规则”

■文／刘卫 徐文磊 李云杰 张安雷 杨攀

深挖快递业不参保的“潜规则”

■文／刘卫 徐文磊 李云杰 张安雷 杨攀

快递业是“互联网+电商”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拉动内需、促进消费、方便生活的重要途径，也是推动产业发展、促进就业、扩面参保的增长点。4月26日—28日，我们课题调研组一行对合肥市快递业人员参加社保、签订劳动合同、劳动用工等问题进行了调研。

快递业：伴随“互联网+”发展的新业态

快递企业大多采用加盟运营模式，服务网络化。当前快递企业对电商的依赖加深，电商件占快递业务的八成以上。为保住市场份额，快递企业纷纷抢摊设点，扩大网络，提高收派效率。快递企业采用直营方式较少，大多通过转包、分包、承揽等方式加盟运营。除了EMS、顺丰的网点属于直营外，其他快递企业均为分拨中心直营、网点承包加盟。例如：合肥金韵装卸服务有限公司系韵达集团全资子公司，分别在合肥、芜湖、蚌埠设立有3个直营分拨中心，其下设146家网点为一级加盟商，每个一级加盟商下设若干分支机构、承包区（再次加盟）和代理网点，层层分包、转包至末端网点。加盟商末端网点小型化，大多为“夫妻店”“兄弟店”，用工多是熟人介绍或者亲戚朋友，他们重信用关系轻劳动关系、重口头约定轻劳动合同。调研走访的6个末端网点，除EMS外，其他5个网点工人数为5至10人，既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也没有参加社会保险。

快递行业劳动强度大，安全风险较大。快递企业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员工每天进行高强度、长时间重复劳动。合肥市每名快递员的日派件量在80件甚至100件以上，在“双十一”等业务旺季，派件量能到达200件。员工每天工作10小时以上，大部分快递企业连“上六休一”也难以保证。快递员、分拣员等一线从业人员大部分来自农村，缺乏劳动技能，运输工具多为电动三轮车，极易受伤。从走访的情况看，他们重意外商业险轻工伤保险，经常是“轻伤不下火线，重伤没有保险”。

快递业劳动用工年轻化,文化程度偏低。揽收和投送快递多为重体力活，从业人员多为30岁以下青年。合肥市30岁及其以下快递员约占总快递人员的69%,而分拣员则占48%。京东商城安徽分公司1140名员工，平均年龄34.2岁。

快递企业用工量大，入行门槛低，对学历要求不高。快递业从业人员学历多是以初中、高中、中专为主。截至2016年底,安徽省纳入国家邮政局统计信息系统的快递从业人员为29318人,高中及以下学历从业人员21025人，占比71.7%。

人员流动性大，员工流失率高。快递员和分拣员等快递业从业人员“天花板效应”明显，多数员工认为没有职业成长空间。他们把从事快递业作为一种过渡，旨在为城市立足打基础。合肥顺丰快递公司，在当地属于稳定性较好的直营快递企业，员工平均工作年限为1.5年左右。其他快递公司特别是加盟网点多数员工工作三五个月就跳槽或改行做其他职业。当地有句顺口溜：“头一份工作是快递，一有机会就离去。”天天快递合肥市肥西县分公司徐从平总经理说：“现在的招工对象多是90后，都是独生子女，来了3个月不到就闹着要走，说是在家哪里受过这个苦哦！”该公司一线从业人员人均工作不到6个月，工作一年以上就称得上公司老员工。

挣的是辛苦钱，社会认同感低。快递人员的薪酬一般是采用“底薪+按件提成”的方式计算给付。据快递业员工讲，要拿到全额底薪必须完成一定量的派件任务，而企业内部考核条件苛刻，从业人员往往会面临罚款。合肥市快递员底薪多数在3000元左右，要拿到底薪需要完成每天80—100个的派件任务量，一个月26个工作日，最低需完成2080个派件。快递员月均收入4000—5000元，看似与安徽省2015年的社会平均工资4748元相差不大，在不考虑罚款和收件等因素的情况下，每个派件均价1元，要达到安徽省社会平均工资4748元，快递员需要月均派件3828个（底薪任务2080个+1748个）。快递员是连接消费者和电商的纽带，他们的表现关乎用户体验，是网络购物无法用机械替代的“最后一公里”，但他们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认同感还是较低。

快递员：不参保已成业内“潜规则”

加盟公司管理松散，员工的劳动保护和社会保险问题凸显。调研发现，加盟运营的快递企业易于快速复制和扩张，与高速发展的电子商务相匹配，但快递企业品牌总部对一级加盟商的规定要求多体现在收取加盟费、保证金、面单费和罚款等经济利益上，管理粗放“以罚代管”。从企业管理上看，国营（邮政）要好于民营，直营要好于加盟。有人将此形象地比喻“对于快递总部而言，直营是亲儿子，加盟是干儿子”。天天快递肥西加盟商汪成俊介绍，加盟商自负盈亏，交给总部的面单费、派送费、中转费等成本较高，还需承担各式各样的罚款。品牌总部对一级加盟商的下一级几乎没有约束力。一级加盟商对其下“承包区”多是“以包代管”，仅为业务合作关系。“承包区”的工作人员不纳入加盟商的日常管理，基本没有签订劳动合同和缴纳社会保险费。

企业竞争激烈利润低，不愿为员工参保缴费。伴随着电子商务的快速发展，国内快递业务量呈现出井喷式增长，入行门槛低，恶性竞争白热化，甚至进入“后五毛”时代，即每票快件利润低于0.5元。据了解，合肥市快递末端网点每单的利润降至0.2元，各家快递企业低价竞争，2块8毛即可邮全国。为降低成本，在诸多快递企业中，只有部分上市企业为员工参加社会保险，多数加盟网点迫于生存压力，既不与员工签订劳动合同，也不给员工参保缴费。查阅天天快递肥西县分公司51人的劳动合同签订情况，只有33人签订了劳动合同，但“参加社会保险”一款几乎全部空白，只有2名管理人员参加社会保险。该公司负责人表示，公司去年亏损100多万元，如果缴纳社会保险，会加速企业死亡。中通合肥政务区网点10名员工均未参加社会保险。即使部分公司为员工缴纳了社会保险费，但均按照社平工资60%申报。顺丰皖北分公司4128人，一线从业人员3100人，工资约为4500—6500元，均按照安徽省社平工资的60%即2849元申报缴费基数。

快递网点主体资格及劳动关系模糊，员工社会保险维权难。调研发现，快递企业网点多采用合同工（与员工直接签订劳动合同）、劳务派遣工（与劳务派遣公司签订劳动合同）、业务外包工（与服务外包公司签订合同）等用工方式，合同工占企业常用工人数比例约为30%。合肥金韵装卸服务有限公司合肥分拨中心共有360人，合同工约100人，其他为劳务派遣工70—80人，业务外包工180人；邮政EMS合肥市分公司共有1148人，合同工为359人，其他为劳务派遣工。在节假日、促销日等订单大增时段，需要大量临时人员或小时工去消化快件积压。天天快递公司肥西县分公司常用人数为33人，旺季招用小时工18人。快递业一线从业人员大部分来自农村，年龄在30岁以下，对社会保险认识不足，误认为在家参加了城乡居保和新农合，进城务工就不用再参保了。访谈中，相当一部分员工认为，进城做活儿，只要能拿到工资就行，参不参保无所谓，反正自己还年轻，“养老保险缴满15年为时尚早”。即使企业没有依法签订劳动合同或者参加社会保险，他们也不想去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基层人社部门的同志感到，快递业通过转包、分包、委托、承包、承揽等方式经营，中间环节多，快递员与末端网点、承包区与加盟商之间是劳动关系、合作关系还是雇佣关系、承揽关系，难以确定，劳动关系的构成要件和社会保险的主体责任认定较为困难。

破除潜规则需要硬手段

首先要加强宣传引导。从梳理的情况看，目前现行法律法规能够满足快递业从业人员参保。下一步我们将会同相关部门，指导各地通过电视、网络等多种传媒，加大宣传力度，帮助快递企业及其员工提高社会保险意识，变“要我参保”为“我要参保”。

其次要进一步完善政策和改进服务。针对快递业这种新业态，相关职能部门应进一步加强研究，准确定位和界定快递业，明确快递业行业的用工形式、工种岗位和薪酬保障等项目，建立和完善与之相配套的保障措施。适应快递业等新业态的发展，努力探索社会保险经办工作的特点和规律,改进服务方式和手段，方便参保缴费。

第三要开展快递业劳动保护和社会保险专项检查行动。联合相关部门，对快递业的劳动用工、劳动合同和社会保险落实情况进行专项检查，真正把相关法律、法规落到实处。同时，要发挥工会的职能作用，维护快递业从业人员的合法权益。

第四要加快推进快递行业标准化建设。相关部门应进一步完善促进快递业健康发展的法律法规，加强快递行业的标准化、专业化和规范化建设，明确快递加盟、承包、代理的主体资格及其责任与义务，加强对承包区及其以下网点的管理,对快递员实行注册管理，促使快递业健康有序地发展，为市场注入新的活力。■

作者单位：人社部社保中心调研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