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王思任的旅游思想

2018-03-30 05:15缪清清
学理论·下 2017年8期

缪清清

摘 要:晚明时期,旅游现象极为盛行,因此涌现了很多优秀的士人旅行家,王思任便是其中一位。经过多次旅行之后,他总结出一些经验和方法,提出了自己关于旅游类型、旅游本质、“游道”等的看法和思考,并留下很多游记小品文,对当时的旅游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关键词:晚明;王思任;旅游思想

中图分类号:K24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7)08-0164-02

王思任(1574—1646年),晚明文学家,字季重,号谑庵,又号遂东、稽山外史,浙江山阴(今绍兴)人。王氏从小聪慧过人,二十岁中进士,曾知兴平、当涂、青浦三县,又任推官、九江佥事。清军破南京后,鲁王监国,任王思任为礼部右侍郎,进尚书。顺治三年,清军破绍兴,在病中绝食而死。王虽才学了得,文笔出众,却因生性自由,性格诙谐,不为官场所容,曾三仕三黜。正因仕途如此,王氏转而向景观山水投出热情,以排解自己的情感。

一、王思任的旅游思想

旅游思想是指旅游者、旅游經营管理者、旅游教育科研者等旅游事项的实施主体在旅游活动、旅游经营管理、旅游教育科研等活动中所体现出来的关于旅游审美感受、旅游设施经营管理、旅游人才培养、旅游科学研究等方面的精神观念。

(一)儒家伦理与旅游思想

古代儒家思想讲求“孝道”,因此人们谨遵“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孝子不登高,不履危”的规训,外出旅游受到限制。此外,儒家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从另一方面提醒在父母年老之时,也应当在家陪伴他们,以尽孝道;而在父母去世后又有儿女之累,需担起抚养他们成人的责任,因而,人们对外出游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晚明时期心学发展,这使得人们开始对传统和权威产生怀疑,并强调个人的自我意识和主观意志。因此人们容易接受王阳明的心学思想,强调个人的自我价值,这必然就使得人们更加注重人性。晚明文人“既追求精神超越的愉悦,也追求世俗物质的享受,既狂狷、潇洒、超逸、旷达,又善于‘玩味生活,不但那些清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传统文人的把式,连花卉果木、禽鱼虫兽、器物珍玩、饮食起居等等这些寻常的生活事务,皆被导入艺术的殿堂”[1]47。这是当时的一个时代背景和思想依据,生活在那个时期的王思任必然会受到盛极一时的心学的影响。

王思任结合心学思想,重视个人价值,强调自然、人、旅游的关系,认为人如果不走出门去,欣赏大自然的美丽,不但辜负大自然这天地之精华,同时也辜负作为人类所拥有的手、足、慧眼以及可以欣赏美丽风景的独特思想。因此王思任才会在有生之年多次外出,开始令人愉快的自然之旅。

(二)游地、游伴与旅游类型

“游地”是指在旅游时所选择的风景所在地,在出行时选择一个好去处必然会使人们更加有动力,而选择怎样的地方则是个人的喜好问题。王思任有其特殊的喜好,他喜欢探寻新的旅游胜地,去找别人未曾到过的地方。对于“游伴”,季重也有独特的看法。他认为一人出游时有了对景观的想法不能和人及时交流,而若是出游时随行的人太多,又会影响自己的独立思考,这在他的二十三种旅游分类中也有提到。因此,他认为需要“约从侈醴”,少带随从而多携美酒,少随从就不会“哄游不思”,有美酒就能助兴。

对于旅游的类型,我们可以把王思任与他人做个对比分析。明代名士邹迪光,以诗画闻名于世,曾言:“夫游有三,一天游,一人游,一俗游。靡曼当前,钟鼓列后,丝幛延袤,楼船披靡,山珍水错,充溢圆方。男女相错,嬲而杂坐,涟漪不入其怀,清音不以悦耳,是谓俗游。天宇晴空,惠风时至,朗月继照,诸品一涤,枕石漱流,听禽坐卉,横架抽毫,登高能赋,野老与之争席,鹿糜因而相狎,是谓人游。无盯无畦,无畛无域,审乎无假,挥斥八级出入六合,挠挑无垠,乘夫莽眇之鸟,而息夫亡何有之乡,是谓天游。余不能天游而大厌俗游,庶几人游已乎。”邹光迪将旅游分为“天游”“人游”“俗游”三种。天游过于玄乎,而俗游世俗气重,都不能真正地领略自然之美,他赞成并实践的是人游。明代地理学家王士性把旅游审美分为三个境界:天游、神游、人游。天游是最高境界,他在《广志绎》中说道:“夫太上天游,其次神游,又次人游,无之而非也”。进而解释:“上焉者形神俱化,次焉者神举形留,下焉者神为形役“。”神游“是指亲身领悟了大自然的魅力,灵魂受到美之召唤所形成的旅游境界。”人游“是指领悟到隐藏在劲舞形式背后美的内容但尚未形成旅游意境的旅游境界”[2]129。

王思任关于“游”有二十三种分类,“予尝谓官游不韵、士游不服、富游不都、穷游不泽、老游不前、稚游不解、哄游不思、孤游不语、拖游不荣、便游不敬、忙游不谦、套游不情、挂游不乐、势游不甘、买游不远、赊游不偿、燥游不别、趁游不我、帮游不目、苦游不继、肤游不赏、限游不逍、浪游不律。而予之所谓游,则酌衷于数者之间,避所忌而趋所吉,释其回而增其美。”[3]105不难看出,这二十三种分类是违背正常情理的,为官者由于身份的限制而不能纵情山水,而“士游不服”是说很多读书人一心热衷于考取功名然后从政,因而无心,富人由于习惯了奢华的生活,也不能融入大自然的朴素之中,而穷人由于自身的经济能力的限制,不能给所游之处带去什么比如游庙不能上香等,所以是“穷游不泽”。老年人由于身体的原因,体力不足,不能走得远,“稚游不解”是说小孩子即使能走,却不能深刻理解所看到的美景,不能体会其中的意境,“哄游不思”是指很多人一起出游,不能独立思考、独立体会,而孤游不语又说孤身一人的又不能和他人交流看法获得更多的建议,等等。除了“燥游”,其他的二十二个都可以设成对立面来理解,即官—士、富—穷、老—稚、哄—孤、托—便、忙—套、挂—势、买—赊、趁—帮、苦—肤、限—浪等[4]。王思任对旅游类型的分类可谓算是“细致入微”,并做出了相当合适的理解,但是,这种分类有些超乎正常的状态,我们是很难在这十一对里找出折中的办法,以达到旅游的最佳状态,这是超自然的。

(三)“名胜”思想

对于山水景观的评价,王氏认为,“大抵台山以华顶为中心,华顶高一万八千丈,山郭之,浪涌云屯,其胜处在夜半观日,霁后观海,秋净观钱塘。烟霞家视顶为归极之所,而予独谓其痴肥童涸,不过一高而已。 ”[5]288华顶本高大雄伟,独占风姿,这本身是其优势,王思任却认为在景观的搭配和构成之上缺乏协调,没有水体景观、森林景观等其他的景观搭配陪衬,所以认为其“痴肥童涸”,也并不是不无道理的。王思任在评价景观时很有独到之处,例如《天姥》,在经过考察后对李白的“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提出反驳,认为“天台如天姥者,仅当儿孙内一魁父,焉能‘势拔五岳掩赤城耶?”[3]110,他觉得天姥峰与天台山相比,只是天台山的儿孙辈,何来“势拔五岳掩赤城”之说,更是借此调侃了李白,独显他的个性。

晚明时期,旅游活动日渐繁荣,山水名胜的破壞也逐渐凸显。其破坏,主要来自自然和人为。特别是在人为方面,王思任深有感触“两堤梅桃杨柳,花事斓殊有致。而恶俗辈如伐薪然,似与之为仇为妒,必欲剥其肢体者,不可解。又有折断此枝花,即投树下而去者,更不可解。”[5]271这是王思任在游览过程中看到的不文明现象,随意毁坏景观又随意把它们丢弃,实在是“不可解”。

二、王思任旅游思想的人文特征

(一)重人本传统的发展

“天地定位,山川通气,事毕矣,而又必生人,以充塞往来其间。则人也者,大天大地大山大水所托以恒不朽者也。人有两目,不第谓其昼视日,夜视月也。又赋之两足,亦不第欲其走街衢田陌,上长安道已矣。”[2]129这是王思任在《游唤序》中的一番议论,是其关于旅游的本质的阐述,认为旅游是天赋予人的本性,是人的本能。这也是王思任的旅游思想中的人文性。

(二)浓厚的人文色彩

王思任的游记小品文在整个游记文学史上都是很有地位,不少名家皆有评论。明末时期的由陆云龙认为王思任“而其灵山川者,又非山川开其心灵,先生直以片字镂其神,辟其奥,抉其幽,凿其险,秀色瑰奇,踞其巅矣。”[6]汤显祖说:“故其为文字也,高广其心神,亮浏其音节。精华甚充,颜色甚悦。渺焉者如玲云之媚天霄,绚焉者如江霞之荡林樾。”[7]另在《中国文学发展史》指出,“当时写这种散文的作家很多,现在只举出袁宏道、刘侗、王思任、张岱四人为代表。”[8]足见王氏之地位。王思任足迹遍布江浙、京城、山西、山东等地,也因此留下丰富多彩的游记作品,大多收录于《王季重十种·历游记》和《王季重十种·游唤》。其游记可分为两类,第一类,仅指其集中所注明之为游记散文者,这一类共有五十一篇,其代表作有《游敬亭山记》《游惠锡两山记》《东山》《钓台》《天姥》等;第二类,则另包括涉及游观、游感之书牍、序跋等,如《游唤序》、《南明记游序》等[9]。

张岱评价他的《游唤》:“笔悍而胆怒,眼俊而舌尖”[10]。陈继儒也说过类似的话“王季重笔悍而神清,胆怒而眼俊。”“其游天台、雁荡诸山,时儒时壮,时嗔时喜,时笑时啼,时惊时怖,时呵时骂,时挺险而鬼,时蹈虚而仙,其经游处,非特樵人不经,古人不历,即混沌以来,山灵数千年,未尝遇此品题知己。”[9]说的是王季重笔下生花,能够放开思想大胆想象,而用词和语言也是相当夸张和犀利,敢为常人所不敢为。

三、王思任旅游思想的历史地位与影响

从王思任游记作品的历史地位来看,他的旅游思想在晚明社会是极具影响。在祁彪佳的《西湖梦寻序言》提到了王思任游记对张岱游记的影响:“张宗子之记游,有郦道元之博爱,有刘同仁之生辣,有袁中郎之倩丽,有王季重之诙谐,无所不有。”[11]可以说王思任对张岱不论是文学作品的写作上还是为人的风格上都产生重要的影响。相对于同一时期的大旅行家徐霞客来说,王思任的代表性并不强,他的旅游思想的影响更多是建立在他文学地位基础上的。

参考文献:

[1]杨梅.略论王思任游记的人文性[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6,21(1).

[2]沈祖祥.旅游文化学导论[M].福建: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

[3][明]王思任.王季重十种[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0.

[4]卢善庆.萌动旅游思想美学的专著——《游唤》[J].旅游学刊,1991,6(4):54.

[5][明]王思任.文饭小品[M].长沙:岳麓书社,1989.

[6][明]陆云龙.翠娱阁评选王季重先生小品[M].江西:江西省图书馆藏.

[7][明]汤显祖:汤显祖诗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1074.

[8]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936.

[9]许丽雯.论王思任的游记散文[D].南昌:南昌大学,2010.

[10][明]张岱.琅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287.

[11][明]张岱.西湖梦寻[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4: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