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维立体发展：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内涵

严蔚刚

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推动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十九大报告则提出“实现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在惜墨如金的党的代表大会报告中连续两次出现“内涵式发展”，可见这是近些年我国高等教育发展的核心主题。同时，由“推动”到“实现”，说明对“内涵式发展”的要求程度在加深，并要达到一种“完成式”的水平。但到底什么是“内涵式发展”？教育行政部门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专家学者也众说纷纭。这倒是一个难题，内涵尚不清楚，那么究竟达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实现”了呢？笔者理解,也许“实现”二字要表达的并不是通过量化而完成的指标，而是通过努力所呈现出的一种过程和状态。

内涵式发展是多维度的发展，不是一维的线性发展或二维的平面发展。笔者认为，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就是高等教育向着长、宽、高立体发展的过程和状态。内涵式发展得好不好，可以考察长、宽、高三者共同决定的立体体积有多大。此外,“高等教育”的立体发展通常可分为两个层面。一个是相对宏大的虚体的关系层面，即高校之间，高校与政府、社会之间构成的高等教育体系；另一个是比较具象的实体的高校层面。“内涵式发展”的提出属于问题导向，即解决高等教育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所谓不平衡，可以看成是高等教育体系内各部分之间的关系问题，如区域之间、类型之间不平衡；不充分可以看成是高校层面发展水平还不高的问题，如高校办学治校水平还有待提升等。长、宽、高三个维度都有这样两个层面的问题。

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高度，是指特色发展，具体指一流和各具一流，特色和各具特色。高度就是高质量、超水平、有特色。高等教育是一个大家族，不同类型的高校都可以是一流的和有特色的。目前国家“双一流”建设高校，清一色的都是研究型大学，那些教学研究型大学、教学型大学或者职业类院校等，也完全可以在自己的类型中争创一流。这方面政策导向非常重要。用一把尺子衡量所有高校，高校势必会不顾实际，朝着同一个目标奔去，为的是争取生存和发展资源，这就演变成了高校“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局面，就难以改变“千校一面”状况。在高等教育普及化即将到来的今天，更加需要多把尺子、多种资源配置方式，分类管理、分类评价、分类投入、分类绩效，让高等教育的面孔生动起来，多峰并峙，而不是只有一面旗帜立于山头，许多不同质的水土不服的高校成片地倒在登顶的沿途。人才是多规格的，高等教育必然走向多规格，目前社会对“第一学历”的崇拜恰恰说明我们的人才规格是单一和单调的。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这是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重要内涵。在高校层面，高度主要指对学生的培养力，核心是优势和特色学科专业的有无多寡。高校的专业和学科设置不能面面俱到，资源配置也不能搞平均主义。高校应找准办学定位，把有限资源花在刀刃上，以特色的无与伦比成就地位的不可替代。目前不少高校设置大量没有特色的低水平建设的学科专业，招收大量对此并不感兴趣的调剂生源，为的只是收取学费以维持学校运转，这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也是对高校和社会的不负责任，当然不可能是内涵式发展。

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宽度，是指协调发展。高等教育体系内部应建立起顺畅的“立交桥”，即建立和完善不同类型、不同层次高校间互联互通的教育管理体制，使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成人教育，学历教育与非学历教育等相互衔接，在普通高校、高职院校、成人高校之间实行学分转换。教育体系应该是开放的、灵活的、包容的，人生在各个阶段都有机会无障碍地进入教育体系，人的全面发展可以在人生各个阶段实现，而不是小时候走上了哪条教育线路，就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初始选择差不多便是终生选择。在高校层面，协调是指各学科之间的交叉和融通、教学与科研之间的互促与反哺、学术与行政之间的配合与支持、软件与硬件之间的同频共振等。其中协调最为重要的是优势和特色学科专业要拉动相关学科专业发展，形成优势和特色学科群、专业群。以此为中心，有所为有所不为，学校其他人力、物力、财力与之相配合，形成合力，达到协调发展。换言之，协调发展不是平均发展，甚至不是均衡发展，而是带动发展、拉动发展、一体发展。

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长度，是时间维度，指可持续发展。昙花一现不是内涵式发展。怎样才能长久？宁静方能致远。高等教育要保持定力，既服务于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和重大战略需要，又遵循教育自身规律，守望大学精神和品格；要使高校充分依法自主办学，在坚持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的前提下，自主规划和推进各项改革，不为外力和利益所动。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能不能持久，取决于高等教育主办者和管理者的格局和境界。在高校层面，人才是发展的第一资源，人才队伍建设是起决定性的关键因素。有的学校人才流失严重，优势和特色学科专业随之崩塌，恢复起来十分艰难。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教授就是大学。要牢牢扭住队伍建设这个“牛鼻子”，建立起人才培养、引进、使用、激励、流动等机制，积极为人才搭建施展才干的平台，提供进步成长空间，抓好梯队建设和后备人才储备，保障高校优势和特色学科专业人才汇聚，并后继有人。

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长、宽、高”是有机统一整体，其中以“高”为要，“宽”和“长”是在“高”的基础上的拓宽和延长。低层次、低水平的“宽”和“长”不是内涵式发展，倒可能是被人诟病的外延式发展。当然，内涵式和外延式并不是对立的，内涵式发展也需要新的增长点，也可能伴有规模的扩大、数量的增长，关键在于内涵式发展有一条主线在，那就是基于内生动力和质量提升的“强起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