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女剑的真相

岳炜

〔关键词〕越女剑；教育启示；生命成长

〔中图分类号〕 G44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1671-2684（2018）09-0079-02

金庸的武侠世界里，最奇绝、最神秘的武功是什么？

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九阴真经？独孤九剑？都不是。

答案是《越女剑》中的越女剑法。

一

《越女剑》是金庸小说中最短的一部，仅一万余字。

小说以春秋时吴越争霸为历史背景，写牧羊女阿青剑术精妙，被越国大夫范蠡引荐到宫中，教授士兵剑法，终于帮助越王勾践大败吴国，复仇雪耻。

阿青的剑法，没有任何招式可言，但却奇绝无比，出神入化，堪称金书中的一绝。

书中写道：

八十名越国剑士没学到阿青的一招剑法，但他们已亲眼见到了神剑的影子。每个人都知道了，世间确有这样神奇的剑法。八十个人将一丝一忽勉强捉摸到的剑法影子传授给了旁人，单是这一丝一忽的神剑影子，越国武士的剑法便已无敌于天下。

后来，阿青为情所伤，不知所踪。但这越女剑却在当年吴越交界处流传下来。

到了南宋，《射雕英雄传》中的韩小莹，也就是郭靖的七师父，成了越女剑的传人。

后来，韩小莹把这套剑法传给了郭靖。

多年后，郭靖又把它传给了自己的女儿郭芙，以及徒弟武修文、武敦儒……

越女剑就这样一代代传了下来。

那么，大家关心的问题也来了——从阿青到越国剑士，再到韩小莹，到郭靖、郭芙，为什么越女剑的威力越来弱，存在感越来越低？

二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先看阿青的剑法是怎么学来的。书中说，这出神入化的“神剑”，是她在跟一只老白猿的打斗中习得的。原文是这样写的：

范蠡问：“阿青姑娘，教你剑术的那位师父是谁？”阿青睁着一双明澈的大眼，道：“什么剑术？我没有师父啊。”范蠡道：“你用一根竹棒戳瞎了八个坏人的眼睛，这本事就是剑术了，那是谁教你的？”阿青摇头道：“没有人教我，我自己会的……本来是不会的，我十三岁那年，白公公（老白猿）来骑羊玩儿，我不许他骑，他用竹棒来打我，我就和他对打。起初他总是打到我，我打不着他。我们天天这样打着玩，近来我总是打到他，戳得他很痛，他可戳我不到。他也不大来跟我玩了。”

这所谓的神奇剑法，是阿青在“游戏”中“自然”习得的。

浑然天成，毫无“教学”痕迹可寻。

从游戏中来，从实践中来，在这样原生态、纯天然的氛围下，最高境界的学习状态就出现了。

这样的学习，就是创造。道法自然，即是如此。

三

阿青受范蠡之邀，向越国剑士授剑。但是，阿青不懂教学。而且越国剑士学剑，是十足的功利行为，不可能学到精髓。

《射雕英雄传》中说：

（阿青）当日教给兵卒的剑法旨在上阵决胜，是以斩将刺马颇为有用，但以之与江湖上武术名家相斗，就嫌不够轻灵翔动。

然后，金庸先生笔锋一转，写了这么一句：

到得唐朝末叶，嘉兴出了一位剑术名家，依据古剑法要旨而再加创新，于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信息量却极大。如果说阿青习得“神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自然之道”，那自唐末这位剑术名家的创新开始，越女剑便走进了人间俗世。

“于锋锐之中另蕴复杂变化”，说明它开始“有迹可循”，变成了一门专业。

不断精细化、系统化，对一项专业的发展来讲，那是非常有必要的。但也极容易出现一些条条框框，限制学习者的主观能动性，影响这门技艺更好地发扬光大。

小说里写道：

韩小莹从师父处学得了这路剑法，虽然造诣未精，但剑招却已颇为不凡，她的外号“越女剑”便由剑法之名而得。

“剑招颇为不凡”，却又“造诣未精”，正是说，韩小莹所精通的，只是师父传下来的“剑招”，而在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方面，还欠火候。

所以说，让教学目标再开阔一些、多元一些，放手让学生去体验、感知知识和技能，才有可能在其心里种下创新、创造的种子。

四

那一年，江南七怪远赴大漠，找到郭靖，每人传他一种武艺。作为七怪之一的韩小莹，传授的就是越女剑。

郭靖笨头笨脑，哪能练得了这许多武功？更何况还有这素以灵性著称的神奇剑法？看徒儿笨得要命，大师父柯镇恶等人抬手就打，还常常罚他站。唯一的女老师韩小莹呢？书中写她：

韩小莹心头火起，勉强克制脾气，教他如何足尖使力，如何腰腿用劲，哪知待得他纵跃够高了，却忘了剑挽平花，一连几次都是如此。韩小莹思想……七人的连年辛苦，竟全都是白送了，心中一阵悲苦，眼泪夺眶而出，把长剑往地上一掷，掩面而走。

没有立足学生的个人基础，盲目地进行“填鸭式”教学，自然会换来失望。不去寻找原因，只是选择逃避。这是韩小莹的教学方法和态度问题。

还好，郭靖后来勉强练会了越女剑。又把它传给女儿和徒弟。郭芙，大、小武的武功修为如何，就不用说了吧。

本来自己就没练好，教学方法又不够灵活，郭靖教授越女劍不成功，再正常不过了。

有没有发现，不管是韩老师还是郭老师，都把自己放在了教学的主体位置，忽略了学习者的核心地位。

这种本末倒置的教学，想要取得令人满意的成果，太难了。

综上，越女剑逐渐没落的原因，就不难发现了。

五

《道德经》中有道、法、术之说。越女剑的传承，其实就是一个由“道”到“术”的过程。阿青习得越女剑，是自然，谓之“道”。唐末剑术名师创新越女剑，是规则，谓之“法”。韩小莹、郭靖教学越女剑，是技巧，谓之“术”。从剑道到剑法，再到剑术，越女剑的千年兴衰，带给我们的启示统统指向一点：尊重生命成长，教育才有希望。

（作者单位：山东省泰山教育创新研究院，潍坊，26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