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叫顾城的工人爱写诗

2018-05-30 10:48吴晓波
珠海 2018年4期
关键词:舒婷北岛顾城

吴晓波

你大概知道顾城,那个总爱戴着一顶灰色绒线帽的大男孩诗人。你大概读过他的很多诗歌,最著名的一首是:“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的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唯一职业身份是工人。

1974年,18岁的顾城在北京厂桥街道的一家小工厂做过搬运工和锯木工。

他写过一首《车间与库房》的诗歌:

“呵,你问我工作的地方,

那可是个规模不小的工厂。

厂里有许多新建的车间,

同时也有陈旧不堪的库房。

……”

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1980年代的朦胧诗人们,几乎都是工人。

北岛在北京第六建筑公司当了11年建筑工人;舒婷是厦门灯泡厂女工;于坚工作于昆明煤机厂,当过铆工、电焊工和搬运工;欧阳江河是四川一家玻璃工厂的工人;杨炼在北京昌平县的公社当过机修工;王家新在湖北的区农化厂干了三年。

更有一件事情,你也可能不知道,在当今中国,在那些喧闹的车间、机械的流水线和危险昏暗的矿井下,仍然有一万多名“顾城”“北岛”和“舒婷”在写诗。

命运从来没有给予他们浪漫,而他们用诗歌记录它、拥抱它和抵抗它。甚至,他们的诗歌比顾城们更加尖锐和真实。

他们写道:

“漆黑的地心 我一直在挖煤

远处有时会发出几声 深绿的鸣叫

几小时过后 我手中的硬镐

变成了柔软的柳条”

他们写道:

“在普通人中间你和他们挥舞着同样的铁锹

发酵的粮食是你臂力的伸展。工歇时你的饭盒里

是食堂打来的米、豆腐和青菜

你就着一本诗集,工友们就着黄色笑话

以抵御那被无形的手拿去希望的税收。”

他们写道:

“一个女工的恋爱渗出工装

直指一台机器。一个女工微小的颤栗

很快被工厂发出的颤栗

所淹没”

他们的诗歌直白、残酷、自尊,如一双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他们看见了中国经济的另一面,他们所描述的细节、场景和情绪,整体的属于“大国崛起”的一部分。

诗歌以最浓缩的方式记录这个时代,它也许会令你不安,有陌生感,但它从来存在,并不可遗忘。

5月1日,是国际劳动节。这是一个属于劳动者的节日,是少有的,与“剁手”无关的节日。

希望你还记得它。今天,我们编了一本《当代中国工人诗歌100首》,献给这个节日。你可以读到顾城、舒婷当工人时写的诗歌,但更多的名字却非常陌生——许立志、郭金牛、邬霞、陈年喜、老井……

有一个叫绳子的80后工人诗人写道:

“现在我不再想着逃离

我说:生

我说:活

两只容器在头顶摇晃、碰撞

如果有一天它们消失了”

“生活”是一个容器,你无法逃离,而每一个容器都有各自的秘密。工人诗人们用他们的文字打开了生活的盖子。在4月的春光里,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在字节与字节之间,在声音与声音的碰撞中,我们与当代中国坦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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