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现代绘画与平面性

张晨阳

摘 要：现代绘画产生于19世纪后半叶西方社会工业化时代早期，其和传统绘画在美学认知上有着很大的区别。现代绘画自印象派开始一直到至上主义，绘画的主题内容在不断消解，而形式语言却在不断演进，形成了繁杂多样的流派体系。现代绘画的基本外在表现是平面性，伴随着抽象叙事，最终在至上主义走到终点。平面性和绘画形式之间有着十分密切的关联，在立体派和未来主义那里，平面语言从可感知的视觉再现中解构出来，经康定斯基的实践，凝固成几何抽象形式，贯穿20世纪的整个绘画脉络，也深刻影响着当代绘画。

关键词：现代绘画;形式主义;几何平面语言;有机平面语言

0 绪论

现代绘画的产生离不开人类社会现代化的历史背景，离不开对现代性的讨论。现代性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18世纪的法国启蒙运动，启蒙运动使理性主义的思想观念深入人心，也推动了西方社会科学精神和法治精神的建设，所以，科学技术是缔造现代的物质力量，而理性主义则是缔造现代的精神力量。科技革命改变了人类社会的旧有秩序，因此，现代主义者就要拒绝传统，拒绝过时的价值观，现代艺术就要拒绝过时的审美标准。现代艺术家普遍认为传统艺术面对当下的人们已经失去了意义，现代艺术家只有模仿古代艺术品，因此，并不可能从中表达出人们的现代体验。科学技术的发展向人们揭示了日常不能靠视觉感知的客观事物的真实内在，科学所把握到的宇宙一般规律以及由分子和原子构成的微观物质世界，都充分证实了经验对象的复杂性。因此，传统艺术的单一体验被现代艺术的多样化冲击，纯粹的再现性原则被抽象形式取代，这一点在推崇先进生产力的未来主义者身上表现得十分突出，可以说，形式主义本身就是科学主义。科学主义的精神在点彩派和塞尚的艺术实践中建立起来，成为了现代绘画同传统绘画的本质差别。另外，随着西方列强在欧洲以外的殖民扩展，来自东方和非洲的非西方艺术元素也深刻冲击着现代艺术家们的味蕾，野兽派对日本版画平面化色彩对比手法的汲取，以及立体主义对非洲原始木雕艺术抽象形式的开发，都充分体现了非西方文化对现代艺术的影响。

1 现代绘画平面性的缘起

1851年，英国标志性的现代建筑水晶宫正式建成，通透地反射着光泽的玻璃外墙和金属钢架结构，以硬朗明确的直线冲击着人们的视觉感知，这或许就预示了康定斯基毕生努力建构的现代抽象体系的到来。人类在现代建筑和蒸汽机车技术浪潮的推动下，进入了金属和能源时代，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印象派画家率先开始了对人们现代生活的描述，无论是蒸腾朦胧的火车烟气，或者郊外享用丰盛午餐的城市小资产阶级，还是巴黎的车水马龙和上流社会欢乐运动的舞会现场，都是西方绘画在主题叙事上由传统转向现代的明显标志。从此，传统绘画中的那些常见的历史宏大主题退出了艺术界，人们再也看不到卡拉瓦乔笔下的圣马太和新古典主义引以为傲的古希腊故事，马奈、莫奈、劳特雷克，这些早期的现代画家都热衷于当下现实世界的描画，他们不仅在主题上标新立异，反映那个时代的社会风貌，而且在画面的内在形式上作了更大的推动发展贡献。莫奈的草垛系列和鲁昂教堂系列最先以纯粹的色彩为形式要素表现画面，主题完全消解了，空间和轮廓也被模糊处理;马奈的描写小资产阶级城市生活的绘画首次表现出了平面性，人物和空间都运用减法虚化了细节;劳特雷克则是采用纯粹的线条和印刷般的平面色彩来构成画面。然而，包括印象派在内的早期现代画家们普遍还是没有摆脱再现性的叙事框架，从本质上讲，他们还和传统绘画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他们的表达目的仍然停留在真实视觉角度。

2 几何平面语言的发展与建构

现代绘画的本质是科学主义的，也是形式主义的，现代绘画既反传统又反再现性，因此，现代绘画必然要走向平面化与抽象性，单纯的平面语言能够更明确地表达画面形式。现代绘画的平面语言可以分为几何平面语言和有机平面语言两种，其中，几何平面语言是在点彩派的艺术实践过程中稳固起来的，修拉为几何平面语言的建构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摒弃了印象派色彩中的情感因素，把色点按照一定的秩序排列在画面中，每一个形象都似乎经过了数学化的设计，边缘虽然清晰起来，但图案化的形象使画面显得更加平面而单纯。现代艺术之父塞尚进一步对画面进行了解构，为了形式的稳固，他将静物和人物都分解成接近几何形状的坚实体块，这些几何体如浮雕一般挤压在一起，又共同构成了具有特殊视觉维度的空间关系。这种多维度的视觉体验后来又经立体派的研发，扩展成了更趋于平面化的语言，立体派的作品更接近于一堆打碎了的纸片互相叠压成的多维度空间，这些纸片后来在综合立体主义那里干脆直接变成了现成品的拼贴。勃拉克的作品《单簧管》就是由一些纯粹的幾何图形构成的，而毕加索的《三个音乐家》则是由色彩更加丰富的几何元素来表现的，还带有十分强烈的装饰趣味。综合立体派的拼贴技术对现代艺术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后来的达达主义和波普艺术都不同程度地延续了拼贴技术的思想观念和表现手段。作为人类社会最伟大的创造，科学技术一直是现代艺术家关注的重要方面，理性主义促进了科技进步思想在现代艺术领域的根植，于是，未来主义者开始将科技元素运用于画面表现中，速度与光成为了这些进步论者最崇拜的符号，所以，我们也可以把未来主义看作是加速的立体派。几何平面语言的思想来源之一是理性主义，另一个思想来源则是神秘主义，马列维奇和康定斯基就是神秘主义色彩浓厚的俄国艺术家，康定斯基在包豪斯期间完成了从表现主义的抽象抒情到几何平面语言的转向，1922年以后，康定斯基的作品基本上摒弃了情感因素和偶然性，强化了构成因素和设计感，为构成主义的艺术实践提供了航向。几何平面语言的神秘主义色彩还表现在至上主义推崇备至的纯粹感觉上，马列维奇在他的抽象作品中去除了物象外在的包括线条、空间、形状、色彩等在内的绘画元素，一切可感知的对象都被归为零，画面中只能看见简单的方形与直线。几何平面语言的应用很广泛，还涉及蒙德里安的新造型派和设计学的庞大体系。

3 有机平面语言的发展与建构

有机平面语言来源于表现主义和象征主义，这种有机形式最早可以在高更和马蒂斯的作品中看到。有机平面语言的明显特征是情感表达、偶然性和原始主义，高更和马蒂斯都是深受非西方土著文化感染的艺术家，所以有机平面语言一开始就带有原始特征，这种原始的冲动在德国表现主义的作品中表达最为强烈，表现主义粗狂而扭曲的线条、对比强烈而单纯的色彩关系和紧张而压抑的空间营造，都体现出了有机平面语言的标志性特征，其核心精神就是情感的真实表达，因此，表现主义作为现代社会政治文化危机的产物，也使有机平面语言同几何平面语言有着明确的本质上的不同，可以说，几何平面语言产生于人们对现代性和科技进步的崇拜，而有机平面语言则产生于人们对现代性的否定和对人类文明本源的追溯。有机平面语言贯穿表现主义漫长而庞杂的历史景观，其不仅在桥社和新表现主义这一类具象领域运用广泛，而且还在青骑士社和抽象表现主义这一类抽象领域中建构了有机抽象形式，无论是行动绘画的点与线的即兴表达，还是色场绘画所追求的强大而单纯的视觉心理效应，有机平面语言作为抽象绘画的重要表现形式一直受到艺术家们的推崇，并且能够展现出特殊的抒情美感，我们可以在著名的抽象画家吴冠中先生的作品里体会到这种审美性。

4 结语

现代主义艺术为当代艺术留下了丰富的语言遗产，今天，无论是几何平面语言，还是有机平面语言，都还在影响着当代艺术家的创作，我们不仅可以在尤恩·乌格罗的作品中看到几何平面语言，也可以在彼得·多依格的作品中看到有机平面语言，前者能够帮助画面空间形式的构成，而后者则能够增强画面的表现性。平面语言是现代艺术家的伟大创造，意义深远，影响广泛，生命力顽强，同达达主义的现成品观念、超现实主义的潜意识自觉、波普艺术的图像文化具有同等重要的价值。因此，无论是职业化的当代艺术家，还是高等美术院校的实践教学教师，都要充分重視平面性与绘画之间的密切关系，要挖掘传承平面语言的应用技术，继而丰富平面语言的审美性。

参考文献：

[1] 阿纳森（美）.西方现代艺术史[M].邹德侬，译.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4.

[2] 罗伯特·休斯（美）.新艺术的震撼[M].刘萍君，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9.

[3] 诺伯特·林顿（英）.现代艺术的故事[M].杨昊成，译.广西美术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