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外二篇)

2018-08-30 09:10邵彦山
北极光 2018年6期
关键词:那串榆树老汉

邵彦山

“害祸!”灯明老汉嘴里骂着,在村头的老榆树上敲扣着烟锅。一只黑乌鸦“嘎”地停在榆树枝头,那枝条,向下一沉,连那黑乌鸦划了一道弧线。黑乌鸦“嘎地”又飞了。

颠三“扑哧哧”地吸着响鼻涕走过来,站在老榆树下,嘻嘻一笑,对灯明老汉说:“二爷,你刚才是在骂我吧?”

“颠三造孽呀!”灯明老汉在榆树干上重重地敲烟锅,“你小子命硬,村里人把你养大了,不求你有多好,可你不能害人啊。东家吃西家窜,偷鸡摸狗。晚上引起满庄的狗疯叫……”

颠三嘻嘻一笑,往树干上蹭鼻涕,说:我没窝,一个人晚上睡不着。我抽羊癫,不能干活……再说,我又不住在村里,怎么是害祸人呢?说着,绕过老榆树,进村了。

颠三走进东家的院子,从柴火堆里抽出根刺条,赶院里觅食的鸡,赶得鸡飞上了墙,飞上屋顶。一会儿,手里拿着两个馒头啃着走出来。

他走在村道上,下地的妇女立刻四散躲开。他嘻嘻的龇牙笑,到处乱追,叫着:睡觉——

明灯老头无奈地摇头叹息:男劳力都进城务工了,留下这些妇女、孩子、老人,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天傍晚,颠三又沿村道向村里走来,抬头眯着眼看太阳,打着响亮的喷嚏。路过一座废弃的院落,眼前突然一亮:断墙下一个红袄女人面对墙角站着。他奔过去,猛地拦腰抱住那女人。

只听那女人沉声道:“放手,我要变脸了!”此时,颠三色迷七窍,哪里肯放手,“扑哧”一吸鼻涕:睡觉——

那女人还是说:你快放手,我要变脸了。颠三更不肯放手,手开始乱动,那女人突然转过身来面对颠三,那张脸黑污污的,脓血汩汩直流,一条紫青的舌头挂在胸前,一尺余长……

颠三一声惊叫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抽起羊癫……

村后一片榆树林,林下是坟场,灯明老汉站在一座新坟前抽着烟锅,老泪横流:孩子啊,二爷只想让你长长记性,学个好,你咋经不住变脸呢?

一只黑乌鸦“嘎”地停在榆树枝头,枝条向下一沉……

以爱的名义

车祸终于出现了,刘光的脑袋像烂西瓜碎在街头,我心大快。看了一眼,拼命的吐,嘴苦的要命,是吐出了苦胆啊。

刘光的死与我有关。他是我最恐惧的。以前我们做朋友,他总是责备我的缺点如何如何……他总是说我:你这个人没有主见,老是人云亦云,疑神疑鬼,报复心又重……

自从我修上灵魂爱心宇宙,才明白刘光是魔,顽固不化,是我修成正果的克星。如此,他便不再是我的朋友。怎么说呢?比如说吧,我是一口井,而他是打水的人,他想吸光我的灵气,让我得不到圆满,看不到天堂的阳光……

我希望他立刻死去,但我只能忍,只能用爱心感召他,用天狼星的宇宙正能量镇住他,不到时候,绝不轻易动手掐死他,或者用榔头敲碎他的脑袋。

如今,他果然顺利的死掉了。我了解他的死一定是一种特别力量所致。我越来越觉得有个能量光轮在我的腹中旋转,速度愈快。越听上师的培训课,我聚集的宇宙能量就越多,特别是我捐出了我一处房产换得上师赠赐的天狼星能量陨石之后,我以爱的名义发誓,我的能量足以拯救满目疮痍的地球!

我对妻说:是我想让刘光死的,他就死了!

妻在厨房烧饭,说:你胡说什么呀?

“我心里想什么就能有什么。”我走进厨房对她说,“因为宇宙千古永恒之能量在我的肚子里修成了一个能量光轮……”

妻笑了一下说:宝贝,别闹……

“你不信?我拿出来给你看一下……”我一把抓起案上的菜刀,是该证明的时候了……猛地切开我的肚皮……

我看见窗前一道红光闪过,那是父王在召唤,他复活了!他以爱的名义把能量源源不断的输送来,是时候了,我该准备……

天哪,我的能量光轮呢?

若不是窗外的鸟鸣声,我还不会注意观察我所处的环境,有一些突如其来的事情总是把自己弄得措手不及,还好,有这么幽静的环境能让我思考一下人生:

一切的幸福或者不幸都可能是由一件很微小事引起或改变的。

比如……

有那么一个人,有一天清晨,睡眼朦胧的起来去撒尿,不小心滑了一跤,前胸卡在了马桶上,卡断了两根肋骨。所以他不得不去医院住几天。

在医院里,他认识了一个美丽的护士,他们相爱了。后来他们结了婚,并且生了一儿一女。

他们在八十歲,互相挽着手走过红叶飘落的枫林,互相说着相遇时的情形,他很感激那天早晨没有憋住的那泡尿。

也许还有那么一个人,他是懒惰而平庸的人,所以他可能还拖欠着房东的房租。他平时起得很迟,就那天突然早起。也是在那个早晨,睡眼惺惺的走到自家门口,伸伸懒腰。他看到门口在地板上写着一些数字,是昨天晚上邻居家几个孩子玩游戏时写的。

他看了一眼,出了门,走进街上一家馒头店吃早餐。吃早餐时,他无意抬头发现对面有个福利彩票店。他就想起了门口的那串孩子们游戏时写的数字。吃完早餐,在福利店用那串数字买了一张彩票,结果中了几百万。

后来他在某个场合相遇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女孩看他有钱,向他主动示好,他们就在一起了。他便有了一个儿子。

在儿子长到六岁的时候,有一天意外受伤,在医院检查发现儿子与他们都不相符的血型,他产生了疑虑,做亲子鉴定,果然不是他的孩子。狗血的情节应该是这样的:他与妻子理论时,失手弄死了妻子。

他在面对警察审讯时,想起了那个早晨,那个有阳光或者没有阳光已经很不重要的早晨,他踢拉着拖鞋走出房门,看到了一串数字,以及想不起吃了什么样东西的一个早餐。关键是,他想起了那串数字。

这时,门,吱的一声划破思考。轻逸地飘进一位白衣美女,她明媚的笑容带着荷香飘来:苏先生醒了?来,我们再量一下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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