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们为何学琴

2018-10-24 09:44宋璎芮
琴童 2018年7期
关键词:琴童学琴练琴

宋璎芮

作为职业演奏家及施坦威全球艺术家,足迹遍布美国和欧亚数十个国家,举行过数百场音乐会,受到世界多个著名乐团的合作邀请。值得一提的是,1991年在校就读时,就被著名指挥家祖宾·梅塔选中与纽约爱乐乐团合作,在美国林肯中心举办的“莫札特逝世200周年系列纪念音乐会”开幕式上演出,获得巨大成功。

回国执教以来,教学成果不断。学生多次在国际、国内大赛中获奖,包括中国音乐“金钟奖”第11届金奖、第9届银奖,2017“小金钟”全国钢琴比赛金奖,第5届鼓浪屿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第一名,第3届中国国际钢琴比赛第4名等。学生遍布欧美各大音乐学院。此外,还受邀在国内外多个音乐学府担任教学任务。如沈阳音乐学院特聘教授、中国音乐学院和温州大学客座教授、天津音乐学院荣誉教授等。

作为国际大赛评委,前后4届担任中国音乐“金钟奖”评委,并且应邀在美国Thomas Cooper、英国James Mottram及澳大利亚悉尼等国际钢琴比赛中担任评委。

作为古典音乐家,近年来踏足指挥领域,自2013年起担任Perugia国际音乐节常任指挥。

2013年当选为中国音乐家协会钢琴学会副会长至今。

让孩子学钢琴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孩子能不惧怕练琴、会练琴。我们经常谈到,琴童的成长离不开教师、家长和琴童三方面的配合。培养一个真正热爱音乐的琴童,要协调好这三者之间的关系。本期,让我们走近从小生长在北京的钢琴家韦丹文老师,听听他是如何从教师、家长和琴童这三个层面去分析三者的关系,他本人有哪些值得借鉴的经验和意见,让孩子爱练琴、会练琴、练好琴的。

成长的环境

韦丹文从小生活在当时的中央乐团家属大院里,如此出身的他和音乐的缘分或许是老天注定。那时中央乐团按人口分房,一套两居室的公寓,要分给两家,客厅、卫生间、厨房都是公用的。在他们家的公寓里,两间卧室,大的一间是韦丹文和父母住,另一间小的就是钢琴家殷承宗先生住。可想而知,他走上艺术道理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家庭和周遭的环境,让韦丹文从小浸润在浓厚的艺术氛围中,音乐早已成为他童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他谈起童年学琴的故事,仿佛像说起昨天的故事。

“我家在和平里的中央乐团的家属院,那里每天都充满音乐。钢琴家殷承宗老师就在我家隔壁,我天天都听着他练琴。但是那时候学琴的人少,根本没有什么儿童教材。至今还记忆犹新的是,父亲给我画了一本钢琴教材,但可惜的是几经转借已经找不到了。说是教材其实很简单,比如跳音,他就写几个音符,标上跳音符号,在空白处画上一只小鸡在吃米,用图画丰富我的音乐想象力。几乎每条练习旁边都会配上一幅插图,让我能开开心心地弹琴。最近,网上流传了一位90多岁老太太演奏《梁祝》的视频。那位老人就是老中央乐团的钢琴演奏家巫漪丽老师,她也是我的老师之一。

9岁那年,我有了登台演出的机会。这要感谢我们和平里二小的音乐老师。她发现我们和平里二小的学生很多是来自中央乐团和东方歌舞团的子弟,这些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音乐的才艺,她到处给我们联系演出,劳动人民文化宫、北京展览馆、中央电视台我们都去演出过。我很感激她为我们争取了很多的演出机会,让我在钢琴演奏上快速成长起来。”韦丹文说。

童年的舞台生活,在不知不觉中让韦丹文逐渐迈进了专业音乐道路,同时也让他结交了許多多年的好友。比如,他跟中央音乐学院大提琴教授朱亦兵老师在10岁就认识了。由于演出多,他们总会碰上,一来二去就熟了,经常在后台一起玩。那会儿经常会有校级合作的事,就是两所学校共同完成一个节目。有一次,学校派他弹钢琴伴奏,另外一个学校的学生唱歌。“我清楚地记得这个男孩唱的是《小小竹排》,声情并茂,感情充沛。我要说这个孩子的名字,估计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蔡国庆。”韦丹文饶有兴致地回忆着。

家长篇:对孩子需要适度的宽容

当回想起琴童时代,韦丹文认为一个特别重要的因素就是舞台。上台的仪式感,让他找到了练琴的乐趣。因此他认为,练琴一定要让孩子看到效果,有了效果才能有继续练琴的动力。往往一些家长和老师的要求不是过紧就是过松,中间的度总是掌握不好,久而久之,孩子看不到苦练后的效果,也就将练琴看成了纯粹的苦差事。有不少孩子在练琴中慢慢从业余转向专业,他们一定是看到了练琴的效果。而家长和老师又该如何挖掘孩子的能力和潜力呢?那就得要给孩子创造仪式感,鼓励孩子登台演出,尽可能地多展示,让孩子自己在舞台上有更多的音乐体会。

在交谈中,韦丹文一针见血地道出了琴童抵触钢琴的根源。他说道:“我们的孩子特别怕弹错,因为弹错了就会挨骂甚至挨打,其实错了又怎样呢?弹对容易,弹美才难。因为老师和家长大多注意的还是对错,忽略了音乐本身的美感。弹琴就变成了只求对错,没有快乐和美,长此以往,孩子就会惧怕弹错带来的一切后果。”

一定要让孩子登台展示

韦丹文说,如果说资本的本性是追求利益最大化,那么音乐的本性就是追求表现力的最大化。“好比大家都喜欢看变魔术,魔术师也很享受观众们在台下目瞪口呆的表情。但魔术师背地里都要经历一番勤学苦练,练习的过程是很枯燥的。同理,孩子练琴就好比是魔术师在练功,练好了就要表演,有仪式感的登台演奏更容易让孩子从中获得满足感和荣誉感。如果我们长期让孩子进行严格训练,一曲完了再来一曲,但永远都没有机会展示,你想孩子还会有兴趣么?这就是很多老师越是严格,孩子就越学得没兴趣,有些甚至放弃学琴的原因。”

别把琴学“傻”了

父母的态度会影响孩子练琴的效果,所以家长要有好的心态,这点很重要。韦丹文指出,很多孩子练琴,不是为了自己练,而是为了家长,弹琴变成了孩子对家长的责任,这样是肯定学不好琴的。“说心里话,弹琴是件孤独的事情。大部分父母只是偶尔陪练,绝大多数孩子都是独自坐在钢琴旁,靠自觉。我还要奉劝一些家长,在家庭教育中不能仅仅看孩子学了多少技能、掌握多少知识,还要注重孩子的素质和生活自理能力。我偶尔也会参与业余性钢琴比赛,发现有些孩子上舞台后没有条理,如舞台礼仪、上下台等都不会,这样学琴还有什么意思呢?一般综合能力强的孩子,反而弹琴的水平很好。”他说。

老师篇:因材施教

韦丹文是大学教授,平时偶尔接触业余学生。当然,他教的琴童是业余琴童中特别优秀的。他坦言,在教授这些业余琴童时,不能以专业教学来要求,要根据不同学生的性格特点采取不同的教学方法,最终求得从音乐表现层面挖掘孩子的技术潜能。

难道我们就不严格要求学生了吗?韦老实说,当然不是,关键是老师要把严格教学后的结果展示给学生,否则,日复一日的严格会磨灭孩子的兴趣,严格训练就失去了意义。对于性格比较开朗的孩子,在教学上不能太放任,要压着孩子的心性,不要让孩子随意发挥。但有的孩子天生拘谨,老师在教学上要给予宽松,想办法激发孩子的想象力,鼓励孩子做出自己想做的音乐。

业余教育过于专业化

采访过程中,韦老师多次强调,钢琴教学最终的目标是要展现孩子的音乐表现力。他坦言,在业余教学中,甚至在专业教学领域,事实并非如此。大家还是过多地强调技术和手上的功夫,对于音乐的表现,还是国内钢琴教学比较薄弱的地方。中国是公认的当代钢琴大国,但不能算强国。我们虽然有郎朗、王羽佳这样顶级的钢琴演奏家,但从整体来说,我们的学生离世界顶级舞台还有一段距离,这是钢琴教学中绕不开的一段路,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弹对不难,弹美很难,也是我们专业院校面临的最大问题。我们在教学规范化的同时,也扼杀了孩子们学习音乐的兴趣。规范和兴趣好像不能兼得,但无论怎样规范训练,决不能把孩子对音乐最初的兴趣抹杀掉,扼杀了他们在音乐上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其实,专业院校更需要开放的态度,让孩子在演奏上有自己的真情实感。“我认为我们还是有希望成为钢琴强国的。现在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的教师几乎都有海外留学背景,学校的硬件也是世界上超一流的,我都很羡慕现在的学生能有这样的条件。我们需要改变的是教学的理念,或许可以转换专业教学大纲,专业教育的转变也会带动业余教学的方式,毕竟要想成为一流的学校一定要有一流的理念。”他说。

注重教学规范

国内的钢琴教学离钢琴艺术终极目标还有一段路要走,几代钢琴人始终没有放慢追赶的脚步。2013年,韦丹文当选中国音乐家协会钢琴学会副会长。在完成本职工作外,他又多了一份义不容辞的责任:如何带动国内钢琴师资的水平,提高国内钢琴普及教育。他说:“师资班我们每年都在搞,有效果,但只针对钢琴基础教学,要想通过师资培训深层次地提升教师水平还是很难做到的。目前的师资培训主要针对钢琴基础教学,讲座内容主要包含《拜尔》《车尔尼》等。一般我的讲座题目是《好听是有道理的》。我认为好听一定有道理,肯定是抓住审美的规律。我在强调技法的同时一定让老师们当场看到效果。所以,我在讲座后半部会安排现场演奏,学生当场就会有变化。”

这些年,韦丹文坚持做师资培训工作。他深感钢琴普及教育从业者对基础知识的匮乏,也导致了学生最后的学习效果不好。这里有老师的问题,也有家长的问题。有的家长认为一年考一级就是好。考级本身没有问题,有些家长错误地理解考级,认为把考级教材弹完就可以了,结果导致为了考级一年弹一套曲子,第二年再弹下一套。“这样怎么教学生?老师的教学水平也就无从考量。我认为,很多都是家长太想考,根本不是孩子的意愿。有一种现象,考级有难有简单,大家都喜欢简单的。如果哪天大家都认可有含金量的考级,追求音乐表现力,我们教育环境或许会得到一些净化。可能也会逼着我们这些专业的教师在教学上有所转变。”

学生篇:学习老师的长处

韦丹文取得今天的成绩,离不开那些悉心授业的老师。采访中,他十分真诚地谈到了那些传授宝贵知识的老师们。

考入附中前,韦丹文跟随原中央乐团巫漪丽老师和中央音乐学院李其芳老师学琴。考入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后,一直跟随李其芳老师学习了7年,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大学期间,赴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深造,师从Martin Canin教授、以色列钢琴家IIana Vered 。而让他备受羡慕的是,他成了浪漫派大师弗拉基米尔·霍洛维兹生前最后的学生之一。他说:“我遇到的老师都是非常了不起的老师,我总是感恩他们教给我的那些知识。以色列钢琴家IIana Vered告诉了我很多奇妙的句法,教会了我如何用专业钢琴家的角度解构音乐。如果说谁都会看效果图,那么他教给我的是如何设计图纸,我有了从内部认识音乐的机会。茱莉亚音乐学院Martin Canin教授是一位极其学院派的老师,跟他学琴我才深刻体会什么叫规范、仔细,才知道我们平时大摇大摆地忽略了多少细节。对我来说,几乎是从踏板、音质、速度等每个方面都要打破重来。他对曲目的精准把握,是让我惊叹的。我最奇特的经历就是跟霍洛维茨先生学了一年。跟他学琴才知道,原来音乐竟然可以如此千变万化。我是在那个时候才明白音乐的本质就是追求表现力的最大化。就像武侠小说中,相同的武功和兵器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当时,老先生给我讲述这些关于音乐的想象力和音色变化时,我也不是都能理解,过了很长时间,才能恍然大悟,这种经历一辈子都很难得的。都说音乐是流动的建筑,站在大师旁边,我就感觉他们在我眼前盖了一座建筑,尽可能近距离地看到里面的东西,这个经历是无与伦比的。”

学得越深就越要有自己的想法

韦丹文说:“大师的课唯一不同的是,他上的时间别长。老先生一般是晚上8点后开始上课。因为曲目都很长,聊聊天,弹弹琴,给你提示一些,中间再有个茶歇,基本4个小时就过去了。每次上课前都要跟老师聊个半小时,他会问我最近听了些什么、看了些什么,喜欢不喜欢,为什么等等话题。我当时才21岁,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样一位大师的家里我能聊什么?但他要跟你聊天,要看看你有没有自己的观点。我就会跟他说我听了哪场音乐会,一共有多少曲目,喜欢哪个曲目的演奏,第几个曲目觉得哪里还不够等。然而,现在我要跟我的学生聊时,基本就是问一句答一句,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观点摆出来。跟大师学琴,曲目过得很快,就促使我们必须多练,还要有自己的音乐创造力和想法。我认为我跟这些大师学琴,其实就是去展示自己的想法。我们学的是大师的处理方式,不是去模仿。学习美的道理,把原则学会是最重要的。”

弹琴要有文化

学生不好带,是公认的社会问题。在音乐学院里,同样存在着如何让这群娇生惯养的学生能刻苦学习的问题。

韦丹文说道:“我有时问学生,这个作品你听了吗,学生说听了,我问听的是谁的,学生说网上的。网上是谁呢?我觉得挺无奈的。学生缺乏钻研和探究的精神,没有分辨能力,专业素质不高是我在教学中遇到的问题,事实不如人意。如果我那时不听音乐,不去分辨,不积累专业知识,我拿什么跟大师聊天啊?在艺术专业学习过程中,最终要把老师的知识消化、吸收,成为自己的想法。我现在鼓励学生,弹琴要真诚,要做内心的音乐。我觉得,学生现在缺少文化积累,我们在教学中应该注重‘文化二字。

亚洲国家,已经逐渐成为古典音乐重要的发展区域了。特别是日韩等国家这几年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他们很注重音乐文化的学习,所以这些年,他们的学生在国际大舞台上已经达到了一流的水准,而我们国家还是有所欠缺的。”

在傳道授业的同时,韦丹文还坚持活跃在舞台上。这样超负荷的工作是为了自己还能挤出一些时间享受舞台,同时也能促进教学。他说:“我不想离舞台太远,因为演奏能让你的教学少走弯路,自己弹过就会有体会,就可以传授给学生。另外,我现在还指挥乐队,通过丰富的音乐形式,多吸更多的音乐养料。”

采访的最后,韦丹文老师写下寄语:“希望琴童们在音乐道路上学得快乐。不管我们练习什么乐器,都不要忘了为什么而练。弹得对不难,弹得美才难。音乐的本质就是追求表现力的最大化。”

无论是处在从小的音乐氛围中,还是之后的求学之旅,韦丹文都在不断追求,追求演奏的美,追求处事的纯真,追求那颗不变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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