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N通道调控痛觉相关神经元兴奋性突触传递的研究进展*

2019-02-22 00:39彭斯聪张达颖
中国疼痛医学杂志 2019年2期
关键词:轴突末梢树突

彭斯聪 张达颖 柳 涛

(南昌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1儿科;2 疼痛科,南昌330006)

超极化激活环核苷酸门控阳离子 (hyperpolarization-activated cyclic nucleotide-gated cation, HCN)通道广泛表达于中枢和周围神经系统[1],参与调控神经元的兴奋性和神经递质的释放,在慢性疼痛如机械超敏和触诱发痛的发生发展中具有关键的作用。谷氨酸介导的突触传递的长时程增强(long-term potentiation, LTP)可导致痛觉回路相关神经元对外周伤害性刺激的反应增强,产生中枢敏化,这是导致慢性疼痛的主要病理学基础[2]。因此,通过抑制谷氨酸能兴奋性突触传递从而缓解中枢敏化,有望成为慢性疼痛治疗的新方向[3]。目前研究发现,HCN通道在不同痛觉相关神经元上的亚细胞定位具有异质性,且其调控兴奋性突触传递的作用因神经元类型而异,并与多种蛋白质、离子通道或受体等相互协作,部分机制尚未完全阐明。因此,我们就当前国内外研究现状,首次总结了HCN通道在痛觉相关神经元的亚细胞定位情况,及其对兴奋性突触传递的调控作用和机制,旨在为慢性疼痛的基础研究提供参考。

1.HCN通道的基本特性及其与慢性疼痛的关系

HCN通道于1998年被Santoro和Ludwig等人首先报导[4,5],属于环孔阳离子通道和环核苷酸门控通道超家族,由6个跨膜结构域(S1-6)组成,其中S4为电压感受区,S5和S6之间形成阳离子通道孔,此外还有一个位于胞内侧羧基端的环核苷酸结合区,可感受胞内环核苷酸浓度的变化,进而调控通道的开放[1]。因此,HCN通道是受电压和配体双重调控的。细胞膜超极化以及胞内cAMP、cGMP或cCMP均可激活HCN通道,产生内向Na+-K+混合阳离子电流,即超极化激活阳离子电流 (Hyperpolarization-activated Cation Current, Ih)。根据激活动力学的不同,HCN通道可分为四种同源亚型,分别为HCN1、HCN2、HCN3和HCN4,它们的激活时间依次减慢[1]。在环核苷酸门控方面,HCN通道对cAMP的敏感性较cGMP和cCMP高;HCN2和HCN4对cAMP敏感,而HCN1和HCN3则相对不敏感[1]。

2003年,Chaplan等人运用脊神经结扎(spinal nerve ligation, SNL)模型,首次发现了HCN通道可增加背根神经节(dorsal root ganglia, DRG)细胞的自发放电频率,产生触诱发痛,表明HCN通道与病理性疼痛密切相关[6]。随后,大量国内外研究证实,HCN通道在神经病理性痛、炎性痛和化疗药物诱发的周围神经病变(chemotherapy-induced peripheral neuropathy, CIPN)中,均扮演着重要角色,通过影响神经元的静息电位(resting membrane potential,RMP)、自发放电频率、神经冲动传导速率、递质释放和树突整合等多种机制调控疼痛的发生和维持(见表1~2)。动物行为学实验研究发现,HCN通道阻断剂ZD7288或抑制剂伊伐布雷定、西洛雷定以及利多卡因[7]等药物,对于神经病理性痛和炎性痛所致的机械痛敏、冷热觉痛敏、触诱发痛和自发性疼痛等,均具有明显的缓解作用[1]。

表1 HCN通道在神经病理性痛中的作用

表2 HCN通道在炎性痛和CIPN中的作用

2.HCN通道在痛觉相关神经元中的分布

疼痛上行传导通路由DRG、脊髓背角、脑干头端腹内侧髓质(rostral ventromedial medulla, RVM)、腹外侧导水管周围灰质(ventrolateral periaqueductal grey, vlPAG)和蓝斑核、丘脑腹后核、杏仁核以及大脑内侧前额叶皮质(medial prefrontal cortex, mPFC)和前扣带回皮质(anterior cingulate cortex, ACC)等部位的神经元和神经纤维组成[8]。此外,海马、内嗅皮层、小脑、中脑等脑区亦与痛觉调控相关[9~11]。其中,海马和内嗅皮层可通过增强疼痛相关的焦虑而使痛觉放大[9],小脑的深部核团、蚓部和半球小叶通过与RVM、vlPAG和mPFC等脑区形成直接或间接的神经联系进而调控疼痛[10],而中脑腹侧被盖区和黑质的多巴胺能神经元可通过D2受体的激活而产生镇痛作用[11]。HCN通道在上述痛觉相关区域内神经元的兴奋性轴突末梢、树突和胞体均有表达(见表3),这是其调控兴奋性突触传递的解剖学基础[8]。

免疫组织化学染色和免疫金法等实验证实,HCN通道表达于痛觉相关神经元的轴突末梢,但亚型分布不同。小直径的DRG神经元,即C类初级感觉神经元,是传导外周痛觉信号的初级传入神经元,其轴突末梢主要表达HCN2亚型[12]。痛觉传导通路的初级中枢——脊髓背角II层,即胶状质区(substantia gelatinosa, SG),其兴奋性轴突末梢表达HCN1、HCN2和HCN4,其中以HCN4为主[13]。此外,在其它痛觉相关神经元,如ACC神经元轴突末梢主要表达HCN2[14],而海马颗粒细胞[15]和内嗅皮层神经元[16]的轴突末梢主要表达HCN1。然而,目前对于HCN3亚型的研究较少,尚无其在神经元轴突末梢表达的报道。HCN通道在痛觉相关神经元的树突也有分布,这是其调控树突整合和突触可塑性的前提条件。例如,在ACC和丘脑神经元中,HCN1、HCN2和HCN4在树突均有表达[14]。此外,免疫组织化学染色和电生理实验证实,HCN通道在上述多种痛觉相关神经元的胞体亦有不同的表达。例如,在DRG神经元中,表达于C类神经元胞体的仅为HCN2[17],而在Aδ类神经元胞体则表达HCN1-3[18],但在SG神经元的胞体,HCN1-4均有表达[13]。以上研究结果表明,HCN通道在不同神经元中的表达水平和亚细胞定位存在差异,提示其调控兴奋性突触传递的作用也可能不同。

表3 HCN通道在痛觉相关神经元的亚细胞定位

3.HCN通道对痛觉相关神经元兴奋性突触传递的调控作用

现有研究表明,HCN通道对神经元兴奋性突触传递的调控作用是双向的,存在增强和抑制两种效应。增强效应主要见于SG神经元[3]和vlPAG神经元[19]等,HCN通道激活或表达上调后表现为谷氨酸能兴奋性突触传递的增强。例如,在部分坐骨神经结扎(partial sciatic nerve ligation, PSNL)模型和甲醛炎性痛模型的ddY系小鼠中,Ih激活可增加SG神经元的兴奋性突触后电流(excitatory postsynaptic currents, EPSCs),而ZD7288阻断Ih后可减少EPSCs,且腹腔或鞘内注射ZD7288均产生明显的镇痛作用[3]。此外,在SD大鼠的坐骨神经慢性压迫性损伤(chronic constriction injury, CCI)模型中,vlPAG神经元的HCN1和HCN2表达上调,导致其自发性(spontaneous) EPSCs频率增加,且该作用可被ZD7288阻断[19]。相反,减弱效应见于mPFC[20]、丘脑底核[21]、内嗅皮层[16]、中脑黑质多巴胺能神经元[22]、新皮质椎体神经元[14,23]以及杏仁核快速放电中间神经元[24]等部位,阻断HCN通道后谷氨酸能突触传递是增强的。例如,Cordeiro等运用Long-Evans大鼠的SNL模型,发现在mPFC的 II/III层锥体神经元中,抑制Ih的激活导致微小(miniature) EPSCs的频率的增加[20]。

在神经环路中,兴奋性和抑制性神经元的突触传递活动是相互影响的,共同维系局部的兴奋-抑制平衡。因此,HCN通道对神经元兴奋性突触传递调控的差异,可能与神经元类型和神经环路的功能不同有关。此外,这种调控效果还可因动物种属和模型制备方法的不同而异。

4.HCN通道调控兴奋性突触传递的分子机制

HCN通道具有电压感受区和环核苷酸结合区两个调控位点,膜电位超极化和胞内环核苷酸浓度升高均可激活HCN通道。其中,膜电位变化可影响多种离子通道的电化学驱动力和激活及失活;而环核苷酸通过与其下游的多种信号调节通路偶联,进而调控神经元的功能。以上特性使HCN通道调控兴奋性突触传递的分子机制具有多样性,根据作用靶点不同可进一步分为突触前结构(轴突末梢)和突触后结构(如树突或神经元胞体)两大类。

突触前末梢的调控机制主要有:调控胞内Ca2+或Na+离子浓度[14,25]、膜电位[25]及多种胞内信号通路(如Ca2+/AC1-cAMP-PKA信号通路[14,25]和NOGC1-cGMP信号通路[26,27])。例如,Koga等发现,ACC神经元的LTP与腓总神经结扎的慢性痛行为有关,ZD7288可抑制ACC神经元的LTP,而ACC内注射ZD7288可产生明显的抗焦虑和镇痛效果,且此效果依赖腺苷酸环化酶1 (AC1)和蛋白激酶A(PKA)的激活[14]。而Wang等在感觉皮层神经元(II/III层)的研究中发现,抑制胞内的鸟苷酸环化酶(NO-GC1)可降低胞内cGMP水平,进而抑制Ih的激活,最终减少突触前末梢释放谷氨酸[27]。

在突触后结构中,HCN通道调控树突整合和EPSPs的机制主要有:增强离子型谷氨酸受体(NMDA受体[23]和AMPA受体[23,26])介导的电流、上调胞内Ca2+浓度[23,28]以及激活多种胞内信号通路(如PLC-PKC信号通路[29]、TNFα-TNFR1-p38信号通路[30]和JNK-NO-cGMP信号通路[31])。例如,在多种疼痛模型中观察到DRG和脊髓背角的p38 MAPK信号通路激活,而致痛因子TNFα可通过激活SG神经元胞内的TNFα-TNFR1-p38 MAPK信号通路抑制Ih,增加SG神经元的sEPSCs从而产生致痛效应[30]。在新皮质锥体神经元中,ZD7288阻断Ih后可通过改变远端树突簇的Ca2+信号,增加顶树突簇的兴奋性传入,从而显著增加AMPA和NMDA受体介导的EPSP幅度[23]。

此外,HCN通道在调控兴奋性突触传递的过程中,还可与其他蛋白质、离子通道或受体协同作用,参与非痛觉相关的生理功能,例如运动功能、听觉、认知、学习和记忆等。目前研究发现,可与HCN通道共同调控兴奋性突触传递的分子包括细胞骨架蛋白[32]、质子泵[32,33]、K通道[23,34~36]、钙通道[16,21,37]、α2去甲肾上腺素能受体[29]以及大麻素受体[31]等。例如,在PFC锥体神经元中,阻断Kir2和Kleak通道后使膜电位去极化,引起Ih去活而增强EPSP[34]。然而,在痛觉调控中是否存在上述机制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以上研究结果表明,HCN通道调控神经元兴奋性突触传递的机制因神经元类型而异,且具体的分子机制较为复杂,有待将来进一步研究。

5.现状和展望

综上可知,HCN通道在神经元轴突、树突和胞体均有分布,但表达的亚型不尽相同;其对神经元兴奋性突触传递存在双向调控,而具体作用和机制因神经元类型而异,同时还受到动物种属、疾病模型制备方法、神经环路的特点以及兴奋-抑制平衡等因素的影响。尽管如此,HCN通道抑制剂被认为可有效减少痛觉相关神经元的兴奋性突触传递,抑制中枢敏化的形成,从而缓解异常痛觉的产生,因此为慢性疼痛的研究和治疗提供了新的思路。

虽然HCN通道目前被认为是治疗神经病理性痛和炎性痛的新靶点之一[8],但目前研究仍存在不足之处:①动物和人类作为有机的整体,在慢性疼痛的发生发展过程中存在诸多代偿机制,而目前在体的动物研究及临床研究均较少,限制了其应用。②HCN通道的4种亚型的蛋白序列存在高度同源性(80~90%),目前尚无特异性的HCN通道亚型阻断剂,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相关研究的进行[1]。③由于HCN通道在心脏、中枢和外周神经系统分布广泛且具有异质性,对多种生理功能(例如心脏起搏和心率、神经节律、学习和记忆、视觉、痛觉等)均有重要的调控作用[1],相关药物的副作用尚未明确,因此,对HCN通道调节剂治疗慢性疼痛的研究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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