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千只鹤》中近子黑痣的精神分析解读

2019-03-10 13:46黄美琳
北方文学 2019年3期
关键词:焦虑

黄美琳

摘要:《千只鹤》是日本作家川端康成的代表作之一。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对其代表作《千只鹤》从焦虑和儿童性欲两个方面进行解读,可以读出在菊治背后驱动其所有行为的是对近子的黑痣的不知不觉的冲动,这实际上是菊治潜意识里把爱母之情转移到近子身上。

关键词:千只鹤;精神分析学;焦虑;儿童性欲

1968年,川端康成凭着多部优秀作品荣获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同时成为获得该奖项的首位日本作家。而其经典作品《千只鹤》亦于1952年获日本国内艺术院奖。

而这部“仿佛有一種观赏千只鹤在晨空或暮色之中飞舞的憧憬。”的极具美感的作品,却惹来众多道德非议。小说主人公菊治的父亲曾与名为栗本近子的女士有染,后又钟情于太田夫人。太田夫人因为极爱逝者菊治之父,竟把这份爱情移植到其子菊治身上,二人发生了一段有违伦理的恋情。太田夫人去世后,菊治又把这份感情嫁接到太田夫人之女文子身上。

对这段不伦之恋,读者们的看法各有千秋,但主要把目光投向主人公菊治和与之发生恋情的太田夫人母女身上,而鲜有人关注到作为配角却贯穿全文的近子。而近子左胸脯上的黑痣更是在行文中反复出现,时不时勾起主人公菊治的回忆,对人物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笔者试图以精神分析学创始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的方法就近子胸脯上的黑痣对主人公菊治的影响进行解读。

一、黑痣与菊治的焦虑

弗洛伊德关于焦虑问题的研究贯彻终身。在其讲义集《精神分析引论》当中,弗洛伊德把焦虑分为三类:期待性焦虑(expectant anxiety)、神经症焦虑和与恐怖症焦虑。其中,恐怖症焦虑指在精神上受到束缚的情感,常常依附于特定的对象或情境,譬如对雷雨天的恐惧、对密集广场的恐惧等。

而菊治的焦虑则依附于近子胸脯上的黑痣。“菊治十几岁的时候,不时想起母亲的话:担心另有吃了长块痣的奶的异母弟妹。这使菊治感到不安,有些害怕。菊治不仅害怕别处有自己的异母兄弟,更害怕有这种孩子。他不由地想象着孩子吃了那大块痣上长毛的奶,总抱有一种对恶魔的恐惧感似的。”

弗洛伊德认为焦虑是情感总是被压抑后的代替物。“当我们处于一种癔症的焦虑状态时,其潜意识中的相关物有可能是一种性质类似的冲动——焦虑、羞愧、尴尬——抑或,简单地说,是一种积极的力比多的兴奋,或者是一种敌意的攻击性的情绪,如愤怒或者生气。”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菊治在母亲去世后看到近子这个父亲的旧情人时“不免感到一股怒火涌上心头。近子胸脯上的那块丑陋的痣也浮现在眼前”。近子的黑痣是菊治焦虑的特定依附物,而焦虑只是某种情绪的代替物,它代替了潜藏于菊治心中的对父亲出轨的行为的愤怒,还代替了菊治本人不知晓的一些潜意识。

值得注意的是,菊治初见这块黑痣的时候只有八九岁,接受黑痣有害这个令他焦虑的认知也是在八九岁的儿童时代。弗洛伊德专门研究过幼儿的焦虑,他认为出生时与母体的分离是幼儿焦虑起源的首要因素。因为与母体分离,作为无意识本能部分的性欲失去了爱的对象,所以利用焦虑来代替。菊治对黑痣的焦虑,由此可否推测为幼儿在成长中对日渐失去母亲贴身关爱的失落所寻找的替代物?近子对于菊治来说是否可看成是“母亲”般的存在?此处与下文提到的儿童性欲理论亦有关联。

二、黑痣与儿童性欲理论

“性”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中一个核心关键词。但与狭义的、生殖意义上的性不同,弗洛伊德称:“我们把性的概念加以扩充,目的只是要包括倒错者和儿童们的性生活。”弗洛伊德认为,儿童即有性欲,与成年人的性欲不同的是,它仅为身体某部分的一种快感,但又与日后成年人的性欲及其整个人格的发展息息相关。

弗洛伊德根据儿童的成长期划分了儿童性欲发展的几个阶段。从出生开始到一岁半左右,人首先进入的是口部期。母亲的乳房为婴儿第一个性欲发泄对象,口部的吮吸引起的冲动可以使婴儿的性欲得到满足。而近子的大块黑痣就长在左乳房上,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吊诡的巧合,从中隐约可窥菊治实质上对近子有性的欲望。

而因为儿童不清楚自己性冲动与生育之间的关系,所以其性的对象和目标常常跟成年人的常态不一样,导致倒错或者性变态。性变态是相对于常态而言,主要指性的对象和目标同常态不一样,它是把同性或者异性除生殖器外的其他身体部分,甚至衣服、用物等当作性的对象;甚至其性目的可仅在想象中实现。儿时的性对象倒错或变态可一直延续到成人时期,发展成为诸如恋物狂、拜足狂一类的性变态。虽然文本中菊治并未如真正的性变态者一样癫狂,但近子的黑痣却总能引起菊治的冲动,且看以下菊治与太田夫人发生关系时的文本摘录:

“菊治缩着脖颈说:‘栗本这个地方有一大块痣,你知道吗?

……

‘长在乳房上,诺,就在这里,是这样……说着菊治把手伸了过去。

促使菊治说出这种话的东西,在他的体内抬头了。这是一种像是要拂逆自己,又像是想伤害对方的、好难为情的心情。也许这是为了掩饰想看那个地方的一种甜蜜的羞怯。

……

说着,菊治猛然拉开她的胸襟。

‘要是有痣,印象更深,是很难忘记的……

菊治对自己的话感到震惊。”

促使菊治口没遮拦、对自己的话感到震惊的东西正是菊治自身的潜意识。如果说性变态者的性对象是衣物、用物等,那么菊治的性对象可大胆推测是近子乳房上的黑痣。如上文所述,近子的黑痣潜藏在菊治的前意识里,在发生性关系时被作为性对象忆起,甚至以此来挑逗异性,借此激起自己的性冲动。实质上,这是连菊治本人都不自知的,从儿时开始便把近子当做母亲般爱慕的感情。这也关系到弗洛伊德另一个著名的理论——俄狄浦斯情结,又作恋母情结。

所谓俄狄浦斯情结,指男孩在儿童的潜伏期前会选择一位女性(常为其母)作深情的偏爱,而且动作上都含有性爱成分,弗洛伊德借古希腊时期索福克勒斯著名悲剧《俄狄浦斯王》的主人公俄狄浦斯弑父娶母的典故来对此命名,以示男孩恋母的倾向。

俄狄浦斯情结在菊治身上不难被读者发现。菊治移情于父亲的情人太田夫人,此举导致大部分读者都认为菊治爱恋的“母亲”是与其发生关系的太田夫人。文本里亦有提到菊治对与太田夫人发生关系的感受:“另外,还有一种母爱的感觉。”可紧接这句的却是菊治的提问:“栗本这个地方有一大块痣,你知道吗?”在提到母爱后忽然便想起栗本(即近子)的黑痣,这并不是菊治的心血来潮,而恰恰反映了在菊治的潜意识中,与“母爱”对应的人是近子,这是一种联想。虽然行文不时地渲染成年后的菊治对近子的厌恶,但这可以理解为长大后的男孩对母亲的叛逆。而本质上,从菊治八九岁幼儿时期看到近子胸脯的黑痣开始,便如幼儿以母亲的乳房为最初的泄欲对象一样,把近子胸脯上的黑痣铭记于潜意识当中,以致长大后仍记忆清晰,以此为乐。结合上文提到的儿童的焦虑,当菊治长大,对母亲的依赖日渐减少,而失去母爱的失落感借由对与母爱有关联的近子的黑痣的焦虑替代,也从侧面印证了菊治把爱母之情转移到近子身上,只是菊治不自知而已。

三、小结

川端康成是日本新感觉派的元老级作家之一,他积极学习西方各流派的创作方法,特别重视乔伊斯的意识流行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运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对其代表作《千只鹤》从焦虑与儿童性欲两个方面进行解读,可以读出在菊治背后驱动其所有行为的是对近子的黑痣的不知不觉的冲动,这实际上是菊治潜意识里把对母亲的爱慕之情转移到近子身上。这给了长期把太田夫人作为菊治爱母的移情对象的批评一种新视角。

参考文献:

[1]叶渭渠.冷艳文士——川端康成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8.

[2]吴立昌.精神分析与中西文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7.5.

[3]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川端康成精品集[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5.

[4](奥)弗洛伊德著,彭舜译.精神分析引论[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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