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年间俄人越界淘金及清政府采取的对策研究

贺曼迪 姜彬

摘 要：光绪年間，长期封禁的东北已局部开禁，这使与中国仅有一江之隔的俄国频繁骚扰中国边界。至光绪中期，黑龙江地区的淘挖金沙之事层出不穷，盗采现象尤其严重。其中，俄人先后四次大规模越界淘金，盗取中国大量财富，侵犯中国主权。清王朝对此十分重视，并采取了一系列的解决方案，初步维护了清王朝的利益与主权完整。清政府自主创办金矿，扼杀了俄人欲租金厂以牟私利的野心，同时也增加了清政府的财政收入，加强了边界防备。

关键词：淘金;驱逐;中俄;金矿

中图分类号：K25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 2234（2019）02 — 0094 — 03

从顺治年间开始，俄国就不断骚扰中国东部边界，但由于清王朝的抵抗，特别是《尼布楚条约》及其后续条约的签订，使中俄间保持了约一个半世纪的和平。但咸丰十年（1860）十月初二日，中俄在北京签订《中俄北京条约》，沙俄强迫清政府确认《瑗珲条约》，此后两国一直遵照此条约行事。《瑷珲条约》实际上是对《尼布楚条约》的彻底推翻，给中国造成了惊人的危害，沙俄对中国边境的骚扰层出不穷，侵占中国土地，擅动界牌之事屡禁不止，尤其是光绪年间漠河地区俄人越界偷采黄金，致使我国矿产资源损失严重，严重威胁领土主权完整。

一、光绪年间俄人在漠河越界淘金

光绪初年，俄人谢列特金得知在热尔图加河谷发现金沙后，立即聘请矿师，沿河谷考察勘探，最终发现漠河金矿。另有一种传闻，居住在河岸的猎人用野鸭子与对岸换取火药，俄人发现鸭胃中竟含有黄金，认为其岸必有黄金，于是潜入河谷寻金，引起了“淘金热”。光绪十年（1884），俄人借口修建庙宇，将华民混迹于俄人中间，从水路带华民入山淘金，巡江官员得知此事后并未深究，还将抓获的人等未经禀报就自行释放，正是因为政府官员的轻视，致使越界淘金人愈积愈多，事件的处理也变得积重难返。为此，清政府采取了许多措施，以驱逐私入俄人及惩治受指使的华民，但俄人狡诈，屡禁不止。黑龙江衙门的往来照会中曾提到过四次俄人反复越界淘金的事件，这不仅是对我国矿产资源的掠夺，更是对我国主权的侵略。

（一）第一次越界淘金

光绪十年十月二十八日，将军衙门闻得雅克萨对岸江右一带，有俄人勾结华民偷挖金沙，在俄站雇佣朝鲜人、俄人各一名，到淘金之处探查，查得“漠河山内，聚有俄人二千余名、中国华民四百余名、俄人头目四名、华民头目四名，结伙偷挖金沙;俄人搭盖木房、地窑八十余所，民人搭盖木房、地窑二十余所，铁匠炉一所、饭馆二所、池堂（塘）二所、俄商铺户四所;俄人均有枪炮，华民无有器械。在彼合伙偷挖，已经三年。连年搭盖木房、地窑”。〔1〕其后派遣官员入金厂实地勘查情况，与其所言无异。淘金已经三年，才被清政府得知，可见此前，对于俄人淘金问题，清政府并不重视，致使其发展成一定的规模。俄人携带枪炮，是对中国主权的侵犯，也可看出其早有抵抗之意。至光绪十一年二月，金厂俄人数目明显增加，约有俄人四千余名、华民五百余名，仍各携器械聚众抗拒。在经过中方照会和努力后，光绪十一年五月十六日，俄方发布示谕，收回越界淘金俄人，严禁载运华民过江，贩卖口粮等。虽有大部分俄、华之人散去，但仍有俄人继续逗留。俄方表示剩余一千五百余名，由清政府自行办理，实际是对“剩余俄人”采取放任办法，体现了俄国掠夺中国财富的野心。光绪十一年七月二十日，我国官兵入山，令中、俄人等立即出山，二十八日官兵再次进山，将所搭建的木房、窝铺等全部烧毁，淘金之人全部驱逐出山。

（二）第二次越界淘金

然而此次驱逐见效甚短，同年“八月初七、八等日，有俄人二百余名、华民四十余名，由阿玛萨尔道进山，经该卡官兵拦阻，惟是俄人恃众，硬强闯入”。〔2〕由此可见，中国各卡军事力量薄弱，并无严行阻止的能力，急需加强军备实力以阻止俄人越界。后官员在查访期间，遇一私逃淘金华民，据他供述，九月初一他复返金厂时，此地已聚有俄人一千余名、华民三百余名。俄人又重新搭建木房八十余所，且各持枪械。华民则搭建木房二十余所，与第一次越界淘金相比，此时华民势力也逐渐增强，由“无有枪械”到“亦有枪械，亦无军械不等”，所有人口粮还由邻近俄屯俄人接济。光绪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清方“察得漠河金厂形势，东西两山对峙，中间地宽二里许，长有七八十里;漠河沿沟南流，迤逦皆为淘金之所，两岸哨聚俄、华匪民约有四千余人。虽房屋均已被焚，仅存断壁，而匪众往来工作、日夜不息，现复新垛井房六百余所，内有俄人挂幌贸易者二十余户，外有依克那申、阿木萨拉俄屯开通大路，奸商运送粮草，往来接济，华、俄行人络绎不绝”。〔3〕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俄人竟增加了几十倍，越界淘金事态越发严重，中方马上采取措施，令黑龙江副都统挑选精壮、能吃苦耐劳之人二百名，齐备军火，前往漠河，酌情办理，后又选派精兵三百名，前往漠河，听候调遣。光绪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官兵进入金厂将华、俄各民驱逐，并设兵驻守金厂，其后两国官员根据条约商定两国官兵、散人不准持械相互越界，若违反协定，严刑治罪。

（三）第三次越界淘金

高额的淘金回报，使得俄方淘金匪徒在仅半个月后的“光绪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夜间，乍由伊格那什、阿木萨尔两路俄站，纠聚三百余匪，举旗、持械，各放火枪、夺路起，越入我金厂”，〔4〕此与前文两国协定严重不符，明显知行不一，且意欲仗势强挖。该支匪徒后被我国官兵包围缴械，驱逐出山，交俄站头领接收。此时中国以武力解决此事，官员行事也更加周密，并且俄人被驱逐后如此迅速就返回金厂，这使中方清楚地认识到俄官接收但并不惩治越界俄人，使其并不畏法，肆无忌惮，以致屡禁不改。因此请求总理衙门、王大臣与驻京公使明定法章，以规范俄人，如有私行持械擅自越界，就地正法，以示警戒。此时，中方官员对俄态度大为转变，已不寄希望于和平解决，而是要练兵以保地方，对于越界俄人，迅速出兵，在形成规模之前，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是解决对俄问题的又一进步。

（四）第四次越界淘金

俄方对越界淘金并未就此罢休。“光绪十二年正月三十日，朱克特霍洛地方两卡，中间各距五十余里，距江岸三十余里。两次越界偷挖金沙俄人约计十九名，搭盖窝铺一所，挖坑一处，长八尺，量深四尺，并无得金形势”。〔5〕得知此事后，清朝官员随即带兵将俄人全行驱逐，所挖之坑全行平毁，并令官兵严加看守，而后会晤俄官，令其严传禁止，并得到以后再有复入淘金人，拿办无事的许诺。此外，清朝官员还大力整修内围，传令所有管辖区内，定要认真防查，勿令俄人再有偷入，并饬令各卡严守，实力搜寻，严惩各卡怠玩官员。

二、清政府针对越界淘金的处理

（一）照会俄官，使其带回越界俄人

对于俄人越界淘金之举，清政府遵照条约照会俄方，请其迅速出兵，将越界俄人全数带回，按约惩治，杜绝俄人再行私入。俄人却称“我们俱由本衙门领出执照，并非私来”，抑或“本衙门来字唤回，即行不挖、各散回国”，俄官言“俄人淘金，系在中国地界，俄国不应干预，不应派兵唤回”。〔6〕實属两相故意推诿。甚至中方官员过江会晤俄方，商讨解决越界淘金的办法，得到的回复却是：“要论公事，一概不听……无论如何分说，一定不管边界大事”，〔7〕更有甚者，俄方竟不准通事传述公事。依据《中俄北京条约》规定，查办边界大、小事件，由边界官员会同查办，而此次俄方纵容俄人越界淘金，并未想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解决此次事件，体现了俄人欲侵占金厂的野心。

（二）增加边界防备，沿江设立新卡

除了与俄方交涉，令其召回越界淘金人员之外，清政府还增加了我国边境防备，设立新卡，力图有效防止俄人越界。光绪十年十月二十八日，黑龙江将军衙门派遣官兵五十名，前往淘金地驱拿中俄淘金之人，并调查金厂所在具体位置、参与人员，后又追派一百人前往搜查。但还是兵力不足，为防止贻误战机，严禁越界淘金之人，黑龙江副都统成庆拟请练军，从各地抽拨挑派军队，合力进山驱逐。并考虑到地方防守的重要性，提出了将俄人驱逐干净后，由部分官兵暂时坐守，酌情添设新卡，以防再起祸端。但此次请求并未得到将军衙门的批准。

在派遣省兵搜查、合力驱逐的同时，清政府积极勘查何处可以设卡，为以后增设新卡打下基础和准备，以防再有越界之人。光绪十一年二月黑龙江将军文绪等向总理衙门拟请设卡扼守，并于光绪十一年三月十二日，沿江设立新卡，派兵前往坐守，设卡二十处于扼要之地，各卡相隔均八、九十里，新卡分成四部分，交由统属地方官管理。这对防范俄人，固守边界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由于各卡相隔甚远，人烟稀少，势单力薄，若有侵犯事件，恐无力即时解决，所以又拟请给每卡增设十名官兵，并给“坐卡官兵按名发给鸟枪一杆、火药十斤、烘药一斤、火绳三盘、腰刀一把，带赴卡所，以资应用”。〔8〕令坐卡官员对越界俄人开导阻拦，责令回国，对私入淘金华民，拘拿严办，设漠河山卡伦为总卡，并设协领一名，监督核查坐卡官兵是否怠玩，如若发现，严惩办理，以儆效尤。

（三）断其口米，令其无食自出，并惩办办事大臣

为了驱除在中国地界采金的俄人，清政府采用“断其口米，令其无食自出”的方法，明令各卡要阻断俄人口粮接济，认真看守各处要道，严稽华民接济口粮，铺商、各屯私行卖粮给挖金之人。如有违反，治以重罪。但淘金俄人的口粮并非华民接济，而是由额尔古讷河口以上斯特林金斯克俄方、江左摄力金子克俄方二处，利用其处在淘金之地附近的便利，由俄方、俄屯、俄商不断接济口粮。中方虽照会俄官，严杜俄人接济口粮，但收效甚微，充分体现俄人对越界淘金事的支持，此种行为实属有意纵容俄人。并有俄官竟以“至边界五十里内，既应贸易，而我国官弁接济挖金俄人口粮，亦无不合”。〔9〕等语狡辩，实与条约不符，条约中的“边界五十里内既应贸易”，是指中俄合法贸易，但此行为现已严重威胁到中国利益，侵犯中国主权。

除此之外，清政府还严惩办事不力大臣。如将有贿纵情行的多名大臣从严惩办。贻误驱逐时机，使淘金人愈聚愈多，办理更加困难的巴德、丰绅布则被革职提讯。副都统成庆先后被降二级留任、又降四级留任。清政府对中方官员的严惩力度，表现出清政府对此次事件的重视，并以此警戒其他官员。

（四）从源头上阻截，创办金矿

针对漠河地区越界俄匪屡禁不止的问题，清政府官员开始提出创办漠河金矿，从源头上阻截俄人越界淘金。光绪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黑龙江将军恭镗奏请“漠河金厂，亟应举办……自应及时开采，以杜外人觊觎。著李鸿章遴派熟悉矿务干员，饬令选带矿、化各工，携带机器……各商有情愿承办之人，饬令同往……吉林候补知府李金镛熟习矿务，请饬派往会同办理”。〔10〕其虽想尽早进行开采，但不同意招商局马道所议兵办事宜，希望招收本地土人开采金矿，开矿时工作，关矿时还可各回各家，不怕易聚难遣的现象出现。与此同时他提出办金厂的前期准备，探视运道，查勘矿脉，寻取最佳运道，以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浪费，做到高效运输。

最终，在突破种种阻碍之下，漠河金矿采取官督商办的方法，李鸿章督办，李金镛为主办并拟定了《筹议黑龙江金厂公司章程》，于光绪十四年（1888）十二月十三日正式开办漠河金矿，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仅光绪十五年，就产金1.8万两，开采的21个月内，得金4.8万两，除去一切的花销，还有结余，不仅成为了洋务运动时期的代表性企业，还补充了黑龙江省军饷，缓解了清政府入不敷出的财政危机，保卫了边疆安宁。

光绪年间沙俄在漠河淘金之事，清政府由最初的不重视，导致金匪规模壮大，威胁边境安全和国家利益，到后来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抵制金匪，惩处相关人员，增强边界防备，维护国家安全。清政府在处理中俄边界问题上不再一味的选择妥协退让，而是积极应对，是一次难得的成长和进步。而漠河金矿的成功创办，则从源头上阻截了俄人的入境淘金，增加清政府的财政收入，肯定了洋务运动所取得的成果，同时也有效打击了俄人越过黑龙江，侵扰我国内地，掠取更多土地和矿产资源的企图，保卫了边疆安全。

〔参 考 文 献〕

〔1〕〔2〕〔3〕〔4〕〔5〕〔6〕〔7〕〔8〕〔9〕清代黑龙江历史档案选编（光绪八年—十五年）〔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6.

〔10〕谢小华.光绪年间开办黑龙江漠河金矿史料（上）〔J〕.历史档案，2004，（01）.

〔责任编辑：张 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