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肉庄

2019-05-08 03:58杨海林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19年4期
关键词:井台咸肉拉马

杨海林

咸肉庄和白肉庄虽经营的都一样是皮肉生意,但一暗一明:你有大把的银子,又不想费事,那么,就去白肉庄吧;你要想再玩出点故事,那么,去咸肉庄是最相宜的。

清江浦花街里的咸肉庄,底下只是个店铺,卖一点瓜子呀、花生呀、香烟呀、火柴呀什么的,如果你是生面孔,去了,也只能买个瓜子呀、花生呀、香烟呀、火柴呀什么的,想看个女人,也只是坐在竹椅上的老板娘。

老板娘总是穿一些估衣店里的货,廉价,但光鲜华丽。头上插的呢,也是玉器街那些赝品,但脸上的粉一定要是谢馥春的——香味清雅扑鼻,透着一股富贵气。

往楼上瞅了,楼上什么人也没有。

这个咸肉庄,实际类似于现在的中介。没有专门的妓女——在这里卖皮肉的女子,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也可能是小户人家的媳妇姑娘。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们的生意分三种,借房、门庄、拉马。

借房很简单,就像宾馆,它有前后两个门,男从前门入,女从后门入,成交后,男从前门返,女从后门返。就算在路上相遇,彼此心领神会,外人是瞧不出一点端倪的。

门庄呢也简单:某男进门,想找个人陪,交了钱,上楼喝一杯茶,老板娘就会领一个女人来,完了事,这女人可能又在哪个宅院里打牌或在哪个井台边洗衣服了。

能体现手段的是拉马:某男看中某女,不管这女子多么富贵或者多么贞洁,也不管这男子多么丑陋、多么衰老,只要你愿意“叮叮当当”地在老板娘的手里扔钱,定好一个日期,再来,你梦想中的女人就会出现在楼上的房间里。

据说老鸨有啥秘方,找到客户要的人,手段儿一使,没有不成功的。

在慈云寺井台上洗衣服的云瑞就是这样,老板娘从她身边经过,招招手:“云瑞呀,跟我来吧,有个爷们看上你了。”

云瑞可是个烈女呀,她把两个红通通的手擦擦干,然后掸掸衣裳:“有这好事?我就来。”

成了好事,又回到井台边洗衣服。

那男子过来打招呼:“云瑞,你的表现不错。”

“叮叮”地扔下几个铜板。

嘁,谁认识你呀,谁要你的臭钱?

云瑞往地上吐一口唾沫,提了桶回家去了。

做过多少次了,云瑞,居然像没发生过。

咸肉庄也是有男人的,这个男人,是老板娘的相好儿。

老板娘主内,联系女人;相好儿主外,联系男人。

老板娘是鸨母,相好儿的呢,就是鸨头。

鸨头也是只偷腥的猫,花街上的妓院,他也常去。

鸨母也不介意—— 哪個男人不是鸨偷腥的猫哟!

耍耍就耍耍吧,就像吸袋烟嗑几粒瓜子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鸨头知道鸨母是有手段的,碰到那些思春的阔太太,他的心也痒痒。

但鸨母不愿意:咱们做这营生的人,家里人是不能吃窝边草的。

软磨硬泡,鸨母的心就软了,也就顾不得这些行规了。

让鸨头尝到一点甜头。

鱼肉吃腻了,他又想吃点儿农家院子里的小青菜了。

鸨母也依了他,到井台边拍拍手:“云瑞,来喝杯茶吧。”

云瑞擦擦手,笑眯眯地上了楼。

哄上了床,鸨母在屋里点上一炷香,招呼楼下的鸨头:  “去吧,你这个偷腥的猫。”

“可别全交了,留着点晚上伺候我。”

很美。

小青菜其实也是有嚼头的,这个鸨头,对云瑞上了瘾。

鸨母的把戏,鸨头也是知道一点的,就比如在屋里焚香,目的,就是不让云瑞怀上孕。

可是有一次鸨头竟把香吹灭了。

鸨母发现时他们已经完事了: “要死,这样做,云瑞会揣上种的呀。”

“这样才好玩呢,这个云瑞,揣上种也不知是谁的。”

鸨头很得意,觉得很好玩。

鸨母叹口气,按事先的约定,鸨头成了好事,晚上得留一口给鸨母。

鸨母在屋里点上一炷香,跟鸨头上了床。

那香很扑鼻。

“是慈云寺里长老烧的?”在丁家巷住着的云瑞耸起鼻子使劲闻了一下,很陶醉。

她不知道,鸨母和鸨头已经熏死在了床上。

选自《小说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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