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与他的江湖儿女

2019-05-24 14:20岳宗胜
戏剧之家 2019年8期
关键词:贾樟柯

岳宗胜

【摘 要】贾樟柯的电影一直以来都饱含着一种冷静克制的力量,这份力量静静地观察着时代的变迁,而贾樟柯本人基本上是一个想把中国人情留住的导演。电影《江湖儿女》上映后,反应喜忧参半,喜的是贾樟柯的电影在一如既往地纪实讲述故事的同时增强了情节表现力,忧的是贾樟柯电影中的商业元素越多越多,贾樟柯也越来越善于与媒体打交道。本文透过贾樟柯的电影《江湖儿女》解读电影中的江湖与儿女。

【关键词】江湖儿女;贾樟柯;时代变迁;边缘人物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08-0078-02

贾樟柯2018年的最新力作《江湖儿女》以7000万票房结束了上映,成为迄今为止贾樟柯作品中票房最高的电影。影片本身所宣传的江湖儿女情在时代洪流的裹挟下显得狼狈不堪,宣传方把电影类型定义为犯罪爱情电影,一个有枪、有玫瑰且欲语还休的社会。一个初入江湖的柔弱女性巧巧为保护男友斌哥而被判刑入狱,出狱后的世界犹如沧海变桑田,她也变成了一个强悍的女人,兄弟们叫她巧姐。几经沉浮斌哥与巧巧的相遇也变得苍白无力,电影的最后斌哥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句话和一沓钱。每个人都焦灼地怅然若失着,却也无法释怀地生活着,所谓江湖,就是在社会秩序之外,有着自己的天与地。①

一、江湖:贾樟柯的情感世界

贾樟柯是国内为数不多的坚持自己风格的电影导演之一,把镜头对准小人物的情感世界,面对风起云涌的现实社会不苟同、不妥协,纪实记录,在悲天悯人的情怀下始终让大多观众带着思考去看当下发展着的世界。电影时间跨度从2001年到2018年,十七年的时间,地点从山西大同到三峡奉节辗转新疆又重新回到大同,时间的跨度、地点的转换在电影的两个多小时的影像中一晃而过。2001年是世纪之初,旧的江湖道义和新的价值观、为人处世的方法混在一起。廖凡演的斌哥,过去有情有义、忠守江湖原则,但也收一点钱帮人铲事。到了三峡部分,赵涛去找刁亦男演的大学生,大学生说:“现在我们都企业化了。”这是整个电影的一把钥匙,所谓的江湖变迁,企业化是非常重要的转折点。赵涛扮演的巧巧在火车上遇上徐峥,跟着一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去了新疆,可能是一个新的开始,只是遇人不淑。2006年到2018年是留白的一个时间段,这个时间段瘫了的斌哥回到了大同,巧巧经营着一个麻将馆,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场子,苹果手机、微信、地图导航都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好像是与之前所在的江湖有一个完美的切割点。贾樟柯没有在电影中明确地勾画出时间跨度,用时代的产物去说明显得更为贴切,这样新的变革,也与生命体验相吻合。

贾樟柯是一个十足的江湖电影迷,豪气万丈的黑社会大哥也曾是他幼时心中的英雄,如他所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电影《江湖儿女》的命名也是如此,一方面引自于费穆导演的最后一部作品,另一方面也是对他心中江湖的致敬。很多人在谈论《江湖儿女》的英文名字《Ash is Purest White》,觉得文艺并且富有深意,因为翻译过来意思是灰烬是最纯洁的白,一方面是纯粹的江湖,一方面却是燃烧后的落寞,正如远去的江湖一般。其实2001年斌哥带着巧巧来到这里,教会了巧巧用手枪,也一把把她拉进了江湖,这个主角是斌哥;2018年巧巧带着斌哥来到这里,教他重新站起来,试图带他重新回到江湖,这里巧巧取代了那个时候的斌哥。画面在斌哥走向巧巧的时候立即进行了切换,结果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这个至少是贾樟柯心中的江湖形象:一个年代变迁下人物命运错综复杂的社会。抛开《江湖儿女》来看,其实贾樟柯的每一部电影都在讲一个江湖,江湖不同,情感却相通:总是在寻找与失落中徘徊,总是在变迁与坚守中矛盾。贾樟柯的江湖就是他的情感世界,也是他一直关注的时代浪潮下小人物的命运归宿。

二、儿女:贾樟柯小镇青年的自我言说

贾樟柯的电影在人物的选择上都是极具特色的小镇青年,汾阳街头的扒手小武、大同街上的失业青年斌斌和小季、从小城镇到北京大兴打工的赵小桃等等。不难看出,贾樟柯总是喜欢用小镇青年的不知所措和漂泊无依来塑造电影人物形象,其实,这些小镇青年也是贾樟柯年轻时的影子。电影《江湖儿女》的创作来源竟是若干年后贾樟柯看到的一个身材发福蹲在地上吃面的中年人,而这个人就是贾樟柯幼时所崇拜的社会大哥,这种前后形象的反差让贾樟柯瞬间感受到时代的洪流下每个人面对生活所做出的顺从与妥协。就像电影《江湖儿女》一样,电影中的主人公从山西到奉节,去新疆最后又回归山西,就像贾樟柯年轻的时候拼命地想逃离故乡,离开二十多年后,2005年又回到了山西,回到了他曾经离开过的旧日生活一样。贾樟柯曾坦言他艺术的根离不开故乡,电影《江湖儿女》有他的影子,是他自我的写照,这就是汾阳小子贾樟柯。

贾樟柯的《江湖儿女》以巧巧为例讲述了一个心怀道义的女子在当下社会中的遭遇,巧巧始终身处江湖,即便是她最早的不予承认、握枪的姿势、喝酒的豪气、处事的态度都像极了江湖人。出狱后的巧巧面对陌生的社会可能无法再和她熟悉的江湖连在一起,但是她仍然努力试图靠近它:出手维护那个偷了她钱包和身份证并被男人殴打的女人、饭店里面惩罚那个表里不一的小镇杰出青年、用自己的方式惩罚要强奸她的摩的司机进而逼斌哥现身。面对如此种种巧巧依然坚信江湖的存在,直到斌哥在她面前用所谓的尊严、金钱观,瓦解了她心中的意气风发的江湖大哥形象,随之湮灭的也是巧巧对心心念念的江湖的最后一点幻想。瘫了的斌哥问她,恨我吗?巧巧强忍着泪水回答,对你无情了,也就不恨了。虽然是很悲伤的故事,但同时也是一种自主的有力量的表达方式。巧巧爱情的失落,江湖信念的崩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才得以建立,电影最后透过监控器看到的巧巧是一个遗落在旧时江湖里面的江湖儿女在新时代尴尬境地的最好体现。贾樟柯也试图用呓语的方式表达自己生理老化的现实和可疑的末世感,这是一种对难以捉摸的时光老去的惋惜和自我的怀旧情绪。

三、江湖儿女:贾樟柯的变与不变

《江湖儿女》打破了贾樟柯电影的很多纪录,比如上映两天半的时候票房突破了三千五百万,超越了他上一部作品《山河故人》;比如贾樟柯打破自己的路演纪录,一日之间穿梭于南京、长沙、上海三座城市,与至少上千位影迷、记者、发行人互动……《江湖儿女》融入了贾樟柯很多电影的元素,《任逍遥》也好,《三峡好人》也罢,有人说《江湖儿女》是贾樟柯电影的集大成者,也有人说《江湖儿女》是贾樟柯内心的自我投射。其实《江湖儿女》是对一个时代的缅怀,是一往情深的人物站在时代的洪流下寻求各自的宿命。《江湖儿女》中的贾樟柯是有变化的,他的文艺电影中也开始关注市场、受众,也開始增加明星参与、社会话题度,也逐渐变得掺杂商业元素。贾樟柯曾经说“我想用电影去关心普通人,首先要尊重世俗生活。在缓慢的时光流程中,感觉每个平淡生命的喜悦或沉重。”②一个导演的情怀,会在他的电影中体现出来,变与不变不仅仅指一个特定的时代,也可能是贾樟柯一直讨论的电影世界,我们不妨试着期待,贾樟柯的电影作品以后是否仍然维持一贯的情怀?是否还会沿用小镇、迪斯科、山西方言?是否还是人生海海芸芸众生的宿命思考?是否还是用摄像机记录情感?

许知远这么评价贾樟柯:“他有一种罕见的平衡感,在感受力与理性分析之间,在个人命运与时代情绪之间,在知识分子情怀与江湖气之间,在创造力与商业运作之间,在中国社会与世界舞台之间,在故旧与陌生人之间,他似乎都能从容不迫。”正如《江湖儿女》所表达的一样,这个飞奔的社会在不断变化,不断改变与失去,这是历史的必然,没有任何出路。

注释:

①十点她言.贾樟柯《江湖儿女》野心大:真的江湖,离我们到底有多远?[EB/OL].http://www.sohu.com/a/255413127_117717,2018-09-22.

②贾樟柯.贾想I:贾樟柯电影手记1996—2008[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猜你喜欢
贾樟柯
贾樟柯电影的异质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