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唯唯 情感教育阵地,你不去占,PUA就会去占

2019-12-13 08:27梁文雪
南方人物周刊 2019年37期
关键词:小红帽导师

梁文雪

在PUA的世界里,爱情却被降维成可以迅速重复制造的产品。PUA不产出真正的爱情,只产出博弈的战争。

PUA(Pick-up Artist,又称“泡学”、“把妹达人”、“搭讪艺术家”),最初用来形容善于和异性沟通的高情商男性,如今特指一群疯狂猎艳、榨取情感甚至谋财害命的感情骗子,他们也被称为“不良PUA”。

孔唯唯对不良PUA的研究已经超过七年,她创立的国内首家反不良PUA的公益互助组织“小红帽”是很多“PUA”受害者求助的第一选择。

在孔唯唯和“小红帽”的努力推动下,2018年5月,腾讯屏蔽了PUA的QQ群,囊括成千上万名学员的QQ群一夜之间化为“000”的错误代码;2018年8月,淘宝屏蔽了PUA的关键字产品搜索;2018年9月,微博封掉了所有带有PUA的用户名;2019年抖音禁止PUA用户名注册,千聊、荔枝平台相继整顿其平台上的PUA相关音频课程……与此同时,为政府提供有关社会治理意见的专家智库介入孔唯唯调研的PUA低龄化和软色情现象。

以下是孔唯唯的口述:我和PUA最早的“缘分”

大概是七年前,我有个同学去学PUA。一开始,和所有男孩一样,他学PUA只是想知道怎么和女孩聊天,怎么撩妹,总之是为了爱情。

和很多男孩一样,见到女孩连讲话的勇气都没有,所以就上网搜(上网搜索,是男性了解PUA的最主要途径)。他在网络上了解到PUA,决定去学。花了很多钱,特意去丽江成都这些地方,追随各种“大神”、线下见导师。

那几年,他变了,变得“很明显”。身边朋友对他风评越来越差:他把我们圈子里所有女性朋友都睡了……后来和他吃饭时,他要求我把手机里共同的女性朋友联系方式给他,还要求我做公益活动时带着他,帮他说好话。这样子可以给他做高价值展现,以显示他有爱心。尽管他并不喜欢出席各种志愿活动。他想成为一个有技术的“渣男”。

“但你明明不喜欢做志愿者啊?”我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他。

他的变化在我看来,是一种青春時期理解爱情过程的迷失:他学PUA的最初是因为多年追求一位女孩未果,那是动机,也是自我的放弃,而PUA更像是他软弱无力且绝望时的救命稻草。

我看到他的边界感越来越差,边缘行为越来越多,甚至在酒后胁迫我把一个他相中的女孩的联系方式交给他,他狠狠地说:“就算对方已婚,也可以搞到手。”

我拒绝了。

他逐步缺乏感知能力,建构了新的精神世界,进入新的朋辈圈子,导师才是他的男神。女性于他先是数字才是朋友,我看着那样的他,很陌生。朋辈之间对他敬而远之、指指点点,但那时我只觉是他的风花雪月,是一些流言,听听也就过了。直到后来他的女友哭着带了一堆手机材料来找我:里面有很多很多女孩。

我和他绝交了。

2015年,西安,一位PUA导师在一家商场内搭讪一个女孩并索要号码

这是我人生中最早接触PUA。几年后,在一本PUA传记里,我看到了类似的情节。

雷同的场景,雷同的话语,让我开始意识到他不是孤例。随后的田野让我看到更多雷同的故事,这对我来说,无疑是震撼的。

我在后期的田野中发现,PUA多半早期情感经历受挫、年少时有偏差性行为、缺乏父母关爱、早期事业上升受挫、性压抑、不懂如何与女性交流等等。甚至有一个PUA在回忆录中提到猥亵女童。

我研究得越来越深,也开始接触越来越多的PUA。

PUA不分男女,多半是男性,圈里出来的女PUA在业内很少。

学了PUA之后,他们的道德观会有一些问题,甚至涉及法律问题。尤其是本身知识结构越有欠缺的男孩子,其价值观被PUA形塑的可能性越大。再后来,他们会变成从业者。

为何走上反PUA道路

如果说我同学的案例起初在我看来只是风花雪月,那么一位少年的结局则使我不得不走上反不良PUA的道路。

那本是一个正常的少年,有朦胧的情感和对性的困惑。一段时间后,他变得言语轻浮,话语中充满生硬的技巧以让自己看似老到一些。我脑海中浮现出我同学的影子,大概猜出来他那段时间去学了PUA。

也是为了爱情。

那个时候在搜索引擎搜索“如何追女孩子”,大概率会指向PUA课程,而少年告诉我,自己的同班同学也在学PUA并且已经“开腥”了。

后来的故事变得很俗套,他追到了心仪的女孩,但同时和其他的女孩保持亲密关系,他颇有些得意。再后来,女孩怀孕了,两个人的家境并不足以为这样的结果买单,于是双双辍学。

有时候会想,如今已经成年的他身在何方,过得怎样,会不会为当时的事感到后悔和遗憾。一个乡村孩子的阶层上升被PUA事件截断,很难再有可能续上他的学历。我开始意识到,PUA对他的影响不仅仅是一场恋爱,还有他的学历和整个人生。我已经读到硕士,今后可能还会读博士,而他的人生在初中尚未结束时便再无可能。

成年人有分辨是非的判断力,但孩子的阅历是受到当时年龄和身心发展阶段限制的。我们绝不能让PUA亚文化的大门毫无屏蔽地向青少年敞开。这个阵地你不去占领,PUA就会去占,我们不能把青少年的性教育和情感关系交给PUA去教。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做了质性的研究,也做了量化的部分,国内学习PUA的群体有54%是16到24岁的青少年,而16岁以下的人群占到了7%,在PUA最有名的行业网站——泡学网中(据新京报2018年5月援引的数据,泡学网截至当时有182万用户),按照54%的比例推算,泡学网估算有一百万用户是16到24岁的青少年。

究其原因,还是国民基础教育中对性和情感关系的认知不足,青少年在年少时没有受到正确的、过硬的价值观形塑。当PUA对青少年输出错误的性别观念,他们会迅速接受。

大部分PUA没有自我,只为取悦女性,

最后伤害了女性

PUA男喜欢宠物,是因为大部分女性喜欢宠物。“要来我家看看猫吗”的背后往往是挖好的陷阱。猫可能是真的,但喜不喜欢养猫咪存疑。猫这个时候是一个为了狩猎的工具。

他们不怎么拍摄大排档,更爱红酒西餐,自己喜不喜欢吃西餐不重要,因为他们认为“女人都是嫌贫爱富的”,光鲜亮丽最重要。工具化不仅仅养成了PUA说谎的习性,也使得他们丧失本色,自己的喜好,在取悦、狩猎女性这件事上,变得不再重要。慢慢就迷失自我了。这些都是他们的导师教给他们的。

但很少有人去辩证,这里面的观点是正确的吗?

PUA塑造了千篇一律的灵魂,他们以女生的喜好打扮自己——喜欢名牌的女生,要多展示豪车;喜欢浪漫的女生,要多拍旋转木马;向往爱情的傻白甜,要多装霸道总裁。浪子、帝王和诗人是他们最喜欢使用的三种身份。

小红帽团队合影 图/受访者提供

他们听从导师的吩咐塑造假的自我,为圆一个谎说一百个谎,在情感的狩猎场里与道德博弈,与真正的自我博弈,夜夜催眠自己:“我很正常。”

他们与女性对爱情的认知和定位天差地别,甚至与当下的道德倾向格格不入:他们觉得就算偷录偷拍,打了马赛克就没有违法,这就是女性应该感恩戴德的尊重——“我已经给你打马赛克了,你还想怎样?”“大家都这么干,都没有打码,我对她足够好了。”

女性认为爱情不应该是套路,包括性爱,都应该有尊重。

被PUA的女性普遍患有抑郁症,而男性PUA的症状千差万别:精神分裂、人格障碍、偏执……他们迷信话术和技巧,即使身边的女性一个接着一个,但内心世界早已崩塌,对爱情彻底绝望。

当PUA遇到所谓的“真爱”,泡学中毒的诅咒就来了,他们面临两个选择:对这位女性使用PUA,或者不使用,像正常男孩一样去爱。选择正常地去爱,他们则失去操控感,女方的反应不在控制内,患得患失疑神疑鬼,面对一个不确定的结局,PUA无法接受。爱情最大的魅力,却成为PUA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

PUA开始了自我怀疑和对世界的怀疑。他们怀疑女人,也怀疑男人。

对女性的怀疑,包括自我轻视和对他者的鄙视,这时常使PUA痛苦:我真诚地和你交往你却不给我回应,要知道,如果我对你使用PUA,你七天之后必然在我的床上(当中手法包括灌酒等涉嫌强暴行为)。他们对女性爱恨交织,认为自己正在放过女性但对方竟然不珍惜,还敢拒绝他。

PUA对同为狩猎者的男性也失去信任,他们把自己投射到男性群体身上:我自己就是禽兽,其他禽兽会有好的吗?

有PUA曾说:如果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嫁给PUA,一定開车撞死他。愤怒和罪恶不可调和。PUA作为男友、丈夫、父亲、哥哥的社会角色长期无法统合。

他们的欲望和道德、客观自我和真实自我,夜夜撕扯争斗,长期的角色冲突为致病性和性格扭曲埋下伏笔。不安、焦虑、忐忑……PUA缺乏安全感,失去对生活的确定性,生活开始变得乏味,爱情也是。

PUA的伦理和法律问题

我建议PUA都应当问自己几个问题。“我自己的感受重要吗(你做自己了吗)?”“他者的生命体验重要吗(你尊重他人了吗)?”“是否考虑过自己的作为或者不作为给他人带来的影响(想过后果吗)?”“如果没有法律和道德指引,我还能分清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和角色吗?”

曾有PUA对我说,他觉得女孩子不回自己消息就是在养备胎,这当然是导师告诉他的。如果让PUA们面对一群女孩子,问出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必然千差万别: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太忙了,我在化妆,我在工作……可能没有我是在养备胎这个答案。PUA导师向学员输出刻板认知,一旦面对真实而多元的世界,这些刻板教条就像笑话和流言不攻自破。

并且,业内正在传播的一些课程是明显涉罪的。

PUA的很多技巧来源于心理学,但几乎都是心理咨询行业伦理规则操守禁止的。基本上心理咨询行业不被许可的事,PUA行业都干了;甚至不被法律许可的事,它也夹带着。

被家暴的女性会有一个“循环轮”理论,PUA也知道这个理论,就是你打她之后给一颗糖,再打她再给一颗糖。

PUA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们研发的课件课程,明明白白写在《反家暴法》反对的行为里,他们主动走进了人类研究多年的场域:亲密关系暴力。

PUA热衷于“逆向合理化”“建立排他性唯一性”:拉低你的底线,接管你的自尊,隔离你的社交,用情感回报换取性的投资。

这是暴力循环理论的逆运用,我们拿心理学救人,PUA拿它害人。

那些受害者最后都怎样了

有一个受害者,用了差不多五年都没有走出来。她的前伴侣是一个知名PUA导师。她在服食精神药物,康复进度缓慢,行为受到家人管控和保护,目前还没有恢复到能独立生活的程度。

我们最小的受害者是高中生,小红帽的商标是以她的画为原型的。她停学服食多种精神药物进行治疗。

为什么拿她的画作为商标设计?大部分案主服用精神科药物的副作用之一就是手部颤抖无法写字,所以当时我们鼓励她拿起笔,画想象中的小红帽,画出来就录用做商标,她真的画出来了。于是有了小红帽这个绿绿的商标。

商标对我们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好看不好看就是一个图而已,但她很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

陈晓楠主持的节目《和陌生人说话》中,林晨(PUA上瘾者)的案例是真实的,不是脚本策划。大学在读的他学习PUA后患有中重度抑郁症,于是休学服药治疗。现在林晨决定从理工科跨考心理学研究生。PUA这个事对他影响有多大?我不清楚,但我相信林晨渴望更阳光的道路,不然不会跟外界坦陈黑暗。在这一点上,我感谢林晨,他的真人讲述让人们看到了冰山下隐藏的东西,这样子,阳光才知道原来那里需要光。

我接触过的最极端的案例,男孩子,PUA导师,自述泡学中毒,严重行为偏差。为了见到女孩子,非法入侵女孩子住所做出伤害行为,他被抓了现行。后来法院颁布保护令,在几年内都不能接触女孩子。他与女孩是同乡,这意味着他在几年内都不能回家孝顺父母。他被拘留了数个月,后判缓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依然希望找到女孩子,说他宁愿被关久一点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

离开检察院那天,他问我,唯唯姐,我可不可以再去找她?

而那个女孩,因为已经进行心理诊疗,需要服用精神康复药物。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也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起女孩。即使他明知道自己深深伤害了她。

他原本是和林晨同一批次,要被邀约去录制节目的。林晨在北京录制节目的时候,他在地球的另一个地方犯下了刑事罪行。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我再努力一点把他弄去《和陌生人说话》录影棚,可能他就没有作案的时间和物理条件,他和她,都能免去这次煎熬。

但只要他去了北京录影,他的困境和障碍就真的化为乌有了吗?显然不是。这些男性在学习PUA后出现不同程度的认知障碍问题、行为问题、精神问题。

一个清晰的事实轮廓慢慢浮出水面:男性不仅仅是施害者,他们同样是这门亚文化的受害者。

更严峻的问题来了,当我们发现男性也是受害者

这个时候“小红帽”内部出现了争议,有的义工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帮男孩子,他们明明是施害者。

但我主张接纳他们:男性也是PUA亚文化的受害者。

而且,只有施害者大幅度减少,才能避免更多受害者出现。

在我们投放的问卷中有一个问题是“你在PUA圈看到了什么”,实际上是想问他们“你做了什么”。问卷填写者主要为男PUA。

他们不同程度地承认了在这个行业中有各种违法甚至涉嫌犯罪的事情,比如金钱欺骗、性的欺骗、隐私的泄露、教材对两性关系的扭曲等等。他们在匿名之后都坦陈了罪恶,他们对自我的认知较清晰。

问卷统计前夜,我一度不能入眠,因为问卷结果将会呈现整个PUA生态,也能反映男性群体在这场亚文化中当下的自知力和被渗透侵蚀的程度。如果回收的问卷结果显示他们全部否认,那我会认为他们无药可救,典型的自知力缺乏,这是精神疾病的重要衡量指标。

庆幸的是,大部分男性在匿名后,坦陈了冰川下隐藏的罪恶。那么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群仍有自知自省能力的男性群体,有求助的渠道,有可以拉住的求生圈,有可以选择的道路和方向。尤其是,摇摆不定的那一派。

2015年,西安,一位PUA学员在街头和女孩搭讪,其导师在不远处用手机拍摄记录

这些中间派PUA学员就是国内无数的青少年。他们因为情感的需求和困惑把钱交给了PUA导师,而导师教给他们的,是他们不完全认可甚至让他们挣扎痛苦的东西。

掙扎就是介入的契机,就是可以拉回来的力量。趁他们还未病入骨髓时,捞上来及时辅导加以孵化变成友军。还有另外一种做法,对他们喊打喊杀,就等于把他们全部推向了PUA。做公益是需要很多方法和技巧的,尤其是和边缘群体打交道。最核心的是,我们做公益的不是要把人推开,而是要把人拉回来。

PUA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在我最开始研究PUA的时候,PUA只有几十个专业术语,简称“行话”。现在,他们有超过200个专业术语且不停升级。

值得一提的是,在田野中发现有相当一部分男孩子在脱离PUA之后选择攻读心理学方向,未来心理行业必然面临这样一群从业者:PUA变身的心理咨询师。

根据调研结果,国内有起码11%的PUA是持国家心理咨询师资格证、婚姻家庭咨询师资格证,根据多年田野经验,实际的数据应该比问卷数据更高。早几年是报考心理咨询师资格证的高峰期,很多PUA公司扎堆报考。现在已出现PUA导师为社工上课的先例,你说主办方知情吗?我猜是不知情的。

这个事情不好去鉴别,这是最麻烦的事情。他以前是PUA,他现在是心理咨询师,他说他不做PUA了,难道就因为做过PUA要钉在耻辱柱上一辈子吗?这类PUA的执业伦理问题,谁来监管,谁来评判?

并且2015年国务院把心理咨询纳入社会工作者大类名下(见2015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分类大典》),心理咨询人员也属于社会工作人员。我更加欢迎他们报考我们社工师资格证,因为社工行业的监管非常严格。

PUA在我看来是心理行业的私生子,行业内一直不愿意接他回家进行管教,任由他在社会上撒野。没有职业伦理,没有约束,没有行业公约也没有内部契约,但它的存在让我们意识到了男性在情感方面的需要。

有PUA学员告诉我,他希望学习如何去恋爱,但他不知道把钱交给谁。主流社会忽视了他们的需求,我们的心理学理论和各个流派相应的市场也没有对此予以充分回应。而PUA公司就在满足这个市场,尽管它用了非常恶劣的手段,去传播、教授一些恶劣的东西。

这一点也值得我们各行各业去反思,我说的“各行各业”是指做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行业,可以称之为“辅导行业”。

我们的终极目标是推动辅导行业所有行业协会的会长们坐下来,拟定行业公约,对于违反公序良俗又不涉及违法犯罪的行为予以谴责和公示。对涉嫌违法犯罪的,材料送去公检法,以行会之名请求警方介入,扎扎实实地查。

三五年之后,不仅PUA行业会得到净化,整个中国的辅导行业都会有所改善。

约束只是一种手段。真正的目的是让青年正确面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和情感”,大家能够学会如何正确地、正向地去爱,学会如何开始、如何结束,学会如何处理友谊与超友谊的关系。学会如何在当下的道德情景之下,去发展匹配当下道德情景的行为。

希望我每天一觉醒来的时候,PUA带给这个世界的撕裂和伤害会更少一点。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本文部分案例涉及特异情节经过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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