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兴的诗 [组诗]

2019-12-26 07:34谢宜兴
诗潮 2019年12期
关键词:高尔西北风拉车

谢宜兴

新变形记

又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

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

自己在一只箩筐里变成了虾米

放眼周围,是同类也是异类

它们横着爬行张牙舞爪

眼里没有箩筐只有螃蟹

往外爬的被往里拖

往上爬的被往下扯

往前爬的被往后拉

爬不动的已被死死咬住,撕碎

心里一阵悲凉,格里高尔闭上眼睛

却看见世界的筐里无数的螃蟹

拖,拉,撕,扯

想起天堂和地狱都用长勺子吃饭的

故事,一群青蟹的大螯

正向一只虾米钳来

牧 民

眼中只有牲口,驯化是必然的

以驯养驯服野性,把血驯服成水

以一个食槽,叫你忘了水清草美

再钉上脚铁,从此一生奔命

套上重轭,让你犁地耕田

埋头拉车,不想肩上还勒着绳索

蒙上眼布,好让你昼夜推磨

戴上嘴罩,看你还怎么呼喊

不是王骆宾曲中的小羊

不是渴望的皮鞭轻轻落在身上

当狼都驯养成狗,狼烟还远吗

当虎全驯化为猫,怎止虎视眈眈

扩音器

整条安静的旧街

只有它声嘶力竭,噪音

蓋过了所有人语市声

开铺子的充耳不闻

购物的、拉车的、走路的

都想快步避开

分明是节日促销

吆喝得像清仓甩卖

巷子里的二胡却引来更多驻足

芦 苇

它曾经多么苍劲

人们不经意间,高过一整片苇丛

近水临风,摇曳多姿

身体里有一管芦笛

恣意生长的季节里,忘乎所以

也想学古人引吭大风歌一曲

可这个初冬,歌未起风已疾

茫茫苇丛惊愕于那根高高的芦茎

何以折断,芦花飘絮

似一架客机在空中粉碎性解体

放 生

随一帮信友到农贸市场

专程买来小鱼儿

到江边放生

回来再入农贸市场

专心挑一只大活鱼回家

做菜熬汤

西北风

喝西北风!遥想饥饿时的自我解嘲

或面对田野歉收时的油然感慨

仿佛高天之上我们还有一个粮仓

但打开的两扇仓门各代表了羞耻和无奈

又仿佛人间可预见的严酷惩罚

更多时候是对暴殄天物的指摘

一场虚无的审判,无限良苦用心

却总被当作耳旁风,看不见愤怒与悲哀

还有多少绿色能感动白云的肺腑

鳄鱼的泪囊里又能挤出多少水晶情怀

从今往后,就是西北风也喝不上了

西北风中,是谁布下无尽的毒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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