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的治理方法论

【摘要】在几百年的现代化进程中，人类在市场竞争、企业治理、国家治理等不同领域中的实践经验都是相互影响、借鉴和运用的。既分工又合作、既分权又制衡、全员参与、动态优化的公司治理原则不仅能够推动企业发展，也是现代国家治理的重要借鉴。

【关键词】组织共治 公司治理 国家治理 【中图分类号】F123.15 【文献标识码】A

一家企业的不断成长，固然相关于市场竞争、政策公平、国际和平等外部因素，更得益于对出资者、劳动者的基本权利的尊重和保护，而组织共治、利益共享不失为分析华为发展的基本视角。

共有共治共享的治理原则

人是一种能动性的社会动物，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人在生产、交换、分配、消费等经济活动过程中形成的生产关系，特别是对劳动创造的实物性和知识性的财产或资源的占有、使用、分配关系即财产权利则是一切社会关系中的基础性、核心性关系。在社会经济活动中，人的动机、目标和手段、行为应当相互统一。华为之所以能够扎根现实发展，参与全球竞争，正在于从根本上科学认识人的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坚持了以全体员工为公司的权力和利益主体的人本性，化国家大法、法律为公司小法、基本法的法治性，全面确立了客户中心、员工为本、公司相关者利益兼顾的社会责任原则，股份、权力与利益全员共享的经济民主原则，权利与责任平衡、绩效与收益匹配的分权共治、分利共享的治理原则，建立了以人为本、全员共有、面向市场、组织共治、利益共享的公司存续、运行和发展制度。

私营企业绝大多数都采取了股权集中、一股独大的股权结构和资本至上、单边控制的治理结构，且大多数大型企业实行了公开发行融资战略，而华为采取的是内部全员共有的股份制度。共有与公有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和制度：共有是私人财产的一种制度安排，共有关系是多个权利主体基于共同的生产或生活的目的，将其资产联合在一起而产生的资产形式，是资产所有权的联合，比如私有制基础上的合伙制、合作制和公司制，比如英国消费合作社和以色列农业基布兹；而公有是公共所有，是对私人产权的否定，比如国家所有制、集体所有制，比如南斯拉夫尝试的社会所有制。

既分工又合作、既分权又制衡、全员参与、动态优化的组织共治。一是公司权力的经济民主。尽管德国、法国等国家20世纪试行了员工参与公司治理的共决制（参与制），部分公司的职工董事占全部董事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职工董事对工作环境、工资福利、聘用辞退等直接关系员工权益的公司事务具有否决权，但近现代社会上长期盛行的是资本至上、股东会中心的公司治理原则。华为坚持以客户为中心、以员工为根本，将资本因素与劳动因素特别是复杂性、创新性劳动统一起来，在全员持股的基础上建立了公司股东会的权力机构，股东会由工会和任正非组成，持股员工代表会及其定期会议具体履行员工、工会的治理职责。

二是分工、分权原则。持续改善公司治理的架构、组织、流程和考核，人尽其才，岗尽其能，权尽其用，充分贯彻分工、分权、制衡、专业化原则，激励员工保持信念、提高能力和转换岗位，防止能力的单一和僵化，权力的集中和专断。

三是权责平衡、激励约束的原则。华为对每一位在职者、行权者进行考核和监督，实现不同岗位、权力之间的有效合作和相互制约，使公司长期保持有效增长。分工、分权、制衡、激励的公司治理原则不仅保障了经济发展，也是现代国家政治的重要借鉴。

四是社会责任原则。在经济民主、全员共治的基础上，华为与供应商、消费者、合作伙伴、产业组织、开源社区、标准组织、大学、研究机构等全球范围内的利益相关者构建共生共赢的生态圈，推动技术进步、产业发展。华为虽然以其技术和产品而产生了强大影响力，但其合规经营、股份共有、权力共享、社会责任的治理结构有效制约了公司权力。

绩效与收益匹配、收益全员分享的利益共享原则。华为将全员共有、组织共治的公司财产和治理制度与公司的收益共享的分配制度融合起来，从而将按要素分配与按劳分配融合起来，真正探讨了共享经济的中国经验。

公司治理与公共治理的互动共生关系

事实上，在几百年的现代化进程中，人类在市场竞争、企业治理、公共治理等不同领域中的实践经验都是相互影响、借鉴和运用的。比如格老秀斯、霍布斯、孟德斯鸠等人的政治思想和现代国家的公共治理经验就对经济运行、公司治理产生了全面影响，充分信息、自由竞争、激励相容等经济思想又反哺了欧美国家上世纪80年代的政府改革。在40多年的改革开放过程中，我国的经济体制改革、市场体系发育与政府管理体制、社会治理体系变革之间也呈现出一种互动共生关系。华为扎根现实的发展目标、面向全球的竞争战略、共有共治共享的治理原则对于经济改革、公共治理也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新时代，面对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如何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进而全面建设现代化强国？正如经典作家强调的，“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马克思、恩格斯，1848）“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马克思，1867）邓小平早先提出的：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一切符合“三个有利于”的所有制形式都可以而且应该用来为社会主义服务。在经济领域，经济运行、体制改革、全面开放的核心问题就是处理好政府与企业、市场之间的关系，而人本性、开放性的市场体制和法治化、全球化的公共治理或许是处理政府与企业、市场之间关系的两个选项。

人本性、开放性的市场体制。公民的权利制度是确立人民、企业在市场经济中的主体性、中心性地位，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决定性作用的前提和基础。我国宪法明确规定：国家尊重和保障公民的权利，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坚持以人民为主体、为中心，人民依法享有广泛的权利和自由。在市场经济体制上，人本性体现在尊重和保障境内外居民、企业在经济活动中的充分且平等的权利，开放性体现在一视同仁、包容对待在我国注册和经营的内外资企业。唯有如此，才能够全面、深入、持续地激励和保障每个人、每个企业从事社会经济活动的积极性和创造性，让一切拥有各种资源的活力竞相迸发，让一切创造社会财富的源泉充分涌流，才能够有效解决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更好推动人的全面发展、社会全面进步。

法治化、全球化的公共治理。处理好政府与企业、市场之间的关系，还要解决好政府改革、公共治理的问题。我们坚持全面依法治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真正厘清政府与居民、企业、市场、社会之间的边界，积极稳妥推进立法、行政和司法等方面的改革，转变政府职能，深化简政放权，创新监管方式，接受人民监督，保证人民当家作主落实到经济生活和政治、社会、文化生活之中。在经济管理上全面实施国民待遇原则的市场准入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彻底清理废除妨碍统一市场和公平竞争的各种规定和做法，打破行政性垄断和防止市场垄断。面对世界多极化、經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文化多样化深入发展的新形势，开放带来进步，封闭必然落后，我们遵循共商共建、共享共赢的原则，促进和而不同、兼收并蓄的文明交流，充分尊重和平等保护境内外居民和企业的合法权益，发展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

（作者为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

【参考文献】

①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年。

②李由：《中国发展道路：条件、原则、方式与未来》，《徐州工程学院学报》，2015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