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史哲互根角度谈莫迪亚诺小说《暗店街》

2020-01-18 22:11
关键词:亚诺莫迪身份

王 芳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西方语言文化学院,广东 广州 510420)

“文史哲互根”是人文学中一个重要的学术命题。“‘文史哲互根’的渊源体现出一种学术共和的本真,‘文史哲互根’的意识潜藏着一种人类良知的本善,‘文史哲互根’的檃栝充满了对人类命运的关切。”[1]5要做到文史哲不分家,不是生硬地将三者杂糅,而是使文学、历史、哲学自然地融合,相互影响,相互贯通,相互关照,达到“学术还家”[1]5的目的。这一学科间相互融合的状态正是法国当代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作品的常态。他的小说巧妙地糅合了文、史、哲元素,实现了三者间的圆融相通。莫迪亚诺是法国新寓言派小说的代表作家,201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其作品因具有较统一的主题及强烈的神秘感备受世人关注。他的前期小说描写了二战期间占领时期的法国犹太人无身份、无国籍的生存状态和悲惨命运:他们日日担惊受怕,处处躲避追捕,只能在颠沛流离中寻求生存之道。1978年获龚古尔文学奖的小说《暗店街》是他众多作品中一个出色的典型。小说通过失忆的主人公寻找自我的过程,再次拂开法国占领时期凝重的历史帘幕,引发了一系列对人之生存状态的哲思。作者运用自撰的手法,在想象中融入了真实的元素,凭借简洁清新的文笔,构建出一部具有文史哲学科互融特色的小说。莫迪亚诺的读者在国内尚属少数,相关研究自其获诺奖后才逐渐增加,但多数仍集中在对其作品的译介及主题的研究上。本文试图在“文史哲互根” 视阈下重新审视小说《暗店街》,以期从另一角度加深对小说的理解。

一、由失忆激发回忆,再现 “占领时期”

“依学科互补,文史需要哲学提炼,史哲需要文学浸润,文哲需要史学给养;就思维调谐,形式逻辑需辩证逻辑解蔽,辩证逻辑需修辞学润色,修辞学需诗学升华。”[1]7文学作品对史实的重映,需要文哲的辅佐和关照,而文哲的呈现则需要史学的提炼和帮助。莫迪亚诺志不在写史,但纵观其作品,在兼具文学性和哲理性的同时,也揭露了一段讳莫如深的历史。他的前期作品时代背景大都为二战“占领时期”,主人公也普遍拥有犹太血统。从“占领时期三部曲” ——《星形广场》(1968年)、《夜巡》(1969年)、《环城大道》(1972年)到《暗店街》(1978年),再到《多拉·布吕代》(1997年),“占领时期”在其小说中一直挥之不去。这是犹太民族的一场浩劫,宵禁制度和灯火管制让巴黎跌入黑暗的深渊,俨然变成了一个“盲城”。这是一个恐怖的年代,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味道,频繁的围捕和审查使人惶惶不可终日,主人公们因种族问题游走在刀锋和地狱之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或苟且偷生于危险的敌占中心,或奔走在各种仓皇逃亡的旅途中。

小说《暗店街》中罹患失忆症的主人公居依在多年后希望找回遗失在过去的那个神秘“自我”,以填补生命中的那段空白。“占领时期”在寻找回忆的过程中依稀浮现于字里行间:支离破碎的身份,四处流散的灵魂、逃避围捕的命运……那是一个“古怪的时期”[2]85,它也有值得怀念的地方,酒吧间老板索纳希泽觉得那个时代比他们当下的时代美好得多,尤其是人的素质要更好一些,他的同行朋友厄尔特则认为美好的原因在于他们那时候更年轻。而这些日子正是患失忆症的居依试图寻回的 “当年的好时光”[2]83。遗憾的是这段“好时光”并不像普鲁斯特所追忆的似水年华那般美好,反而笼罩着极其恐怖的气氛。主人公们每天担惊受怕,有如惊弓之鸟。居依在调查中回到曾经的住处,窗外僻静的街道和暮色中站岗的人影令他心慌意乱:“我确信,过去的同一时刻,我经常呆在这儿窥伺,纹丝不动,不做任何动作,甚至不敢开灯。”[2]91

时隔多年,对于记忆里的漏洞,居依毫无头绪,好多事情他都想不起来了,只是隐约觉得那是个让人沮丧的时期。时间是侵蚀记忆的罪魁祸首,而遗忘则是回忆最大的敌人,它不懈地与记忆扭打纠缠。“遗忘,最终把我们生命中的主要方面,有时,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中间画面都侵蚀掉了……看到这些残缺不全的画面在我们极其混乱的记忆中交相叠印,或者,这些画面在黑洞中央,时而缓缓地相继出现,时而又断断续续,怎么样排出一个最简单的顺序呢?”[3]69-70莫迪亚诺的小说主人公常常深受遗忘之害,这遗忘有来自人类自然机能的注定性,也有主观意愿主动为之的因素。无论如何,通过找寻来对抗时间侵蚀,抵抗主动或被动的遗忘是莫迪亚诺小说永恒主题之一,因为对作者而言,“在生活中重要的不是未来,而是过去”[2]128。主人公正是通过回忆过去、寻找自我来抚平对自身身份不确定的焦虑。

小说除个别章节外均使用第一人称写作,使调查身份的过程十分有代入感。对过去一无所知的“我”凭借一个个细小的线索,不断假设自己的身份,再将这些假设一一推翻,如此串联起一群不同身份的人:他们和昔日的“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出入各种场所,有着不同的身份和职业,叙述着不同的故事,这些故事又牵扯出另外的人和事,等到文字将尽,“占领时期”已缓缓浮现。小说结尾,“我”仍在寻找过去的路上,并决心前往“我”的旧地址:罗马暗店街2号,但此时“我”的过去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小说的真正目的是“通过叙述者的失忆,并通过由此激发的众多个人记忆形成一个集体记忆,借此揭露法国在德国占领时期的不光彩历史”[4]124。与其说“我”寻找的是自己的过去,不如说是对占领时期的回忆,一个人类的集体记忆。莫迪亚诺曾说:“文学使我能够表达一种我在面对一些历史事件所感受到的不安。”[5]164作家写的是那个特定的历史时代,然而,跳脱出这个年代,人的命运之无常、存在之荒谬仍是现代人摆脱不了的永恒命题。

二、带有自撰特色的非典型性侦探小说

小说《暗店街》不仅有对历史的重现和对生命的哲思,其独特的莫式写作风格也颇具文学性,其中可以看到文史哲“互为表里,互为依据,互为支撑,互为资粮,互为形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思想檃栝和文化共体”[1]6。莫式小说常常将现实和臆想结合,似是而非,亦真亦幻,这种表现手法可以称为“自我虚构”或“自撰”。“传统传记文学包含‘我’和‘诚实’两大元素,如今‘诚实’不再成为这类作品的主题,而‘我’的色彩却依旧贯穿整个叙述,这已经成为一个趋势。”[6]75在《暗店街》的扉页,莫迪亚诺将这本书送给弟弟吕迪和他们的父亲。小说共有47章,而弟弟吕迪正是在1947年出生的。早弟弟两年生的莫迪亚诺事实上并未亲身经历过占领时期,但这段特殊时期显然成了他生命中的固有时代。“我和所有那些出生在一九四五年的男男女女一样,是战争的孩子,更确切地说,因为我出生在巴黎,我的生命属于占领区的巴黎。”[7]58-59他的父亲正是在这个动乱时代与他的母亲相遇、结合,接着他和弟弟相继出生。可以说,没有占领时期就没有作家的出生。童年的莫迪亚诺和小他两岁的弟弟经常被托付给父母的朋友照看,辗转于不同的住处,如同《缓刑》中的两兄弟一样。具有犹太人身份、从事神秘事业、经常缺席的父亲,忙于演出工作无暇照顾孩子的母亲,一直相伴左右却在幼年去世的弟弟——这些构成了莫迪亚诺被割裂的童年。“有些人的童年是合乎逻辑的,容易理解的。而我的童年是被割裂的,是一个个我难以拼接的凌乱片段。我的童年回忆缺少逻辑性,因为有太多的游离,太多我搞不清为什么的地点和人的变化。所有这一切都让我觉得迷惑。”[8]168

当童年一结束,莫迪亚诺就萌生了写作的念头,而这段充满愁绪的旧时光自然成了他写作的对象。“这个占领时期的巴黎一直纠缠着我,我的书都沉浸在它那被遮蔽的光中。”[7]60“我不想絮絮叨叨讲自己的故事,但我认为,童年生活的几个片段是我日后作品的胚胎。”[7]63这段“史前”岁月时常困扰着他的心灵,他在小说中将真实和虚构混合,让人难以分辨到底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作家认为“梦境中的东西有时或许更接近于事情的真相。想象可以讲述某些现实”[8]168。这种想象不是随意的、天马行空的。莫迪亚诺认为,小说家的想象“不仅不应该扭曲现实,而且应该深入其中,揭示出现实本来的面目,要像红外线和紫外线一样探测到隐藏在表面下的真相。我几乎相信一个好的小说家就像通灵人,是开了天眼的。他也是一台地震仪,随时准备记录最不易觉察到的颤栗”[7]63。这就是为什么莫迪亚诺小说的主人公多为虚构,但似乎又都能从作者本人或其身边的人身上找到原型。小说中人物的活动区域也多为真实存在的地点。“在他的小说中,对方位的描写都非常精确具体,而且与现实的地点几乎都能一一对应,因此使作品显示出很强的记实性,但同时作者又似乎刻意地想与纯粹的记实性描写保持一定的距离,以给小说一定的虚构色彩。”[9]56

亦真亦幻的笔调使莫迪亚诺的小说始终保持着一股神秘感,有着谜一般的氛围。他热衷于制造各种悬念,读者往往能在其中窥探出侦探小说的影子。作家曾在访谈中坦言自己非常崇拜比利时侦探小说家乔治·西默农,这使他的小说不乏侦探形象。患失忆症的居依就是个私家侦探,利用自己的侦探身份寻找自我。时间倏忽而过,记忆稍纵即逝,往昔披着一层轻纱似的薄雾,只剩下一些从过去保留下来的东西:旧报纸、旧照片、电话号码簿、人名录、记事本、出生证、照片底片……这些物件提供了寻找记忆的各种细节和线索,它们像火炬一样被手手相传,承载着记忆,支撑着找寻,是逝去了的一切的唯一物证,也是引导主人公走出迷宫的关键。它们自带磁性,将相关的记忆碎片全部吸到一起,将现在和过去串联起来,和人生中其他片断一点点衔接。最终,往事依稀凸显于磁场之上,如电影般一幕幕放映。

在寻我的过程中,主人公试图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梦的碎片,并试图将它们拼凑完整。在把梦补圆的过程中,往昔的一首歌(旧日里斯蒂奥帕要求乐队演奏的《阿拉维尔迪》)、偶遇的人身上的一种味道(在让·尔特餐厅碰到的新娘身上的胡椒香味)都能引燃回忆的导索。小说《暗店街》颇具侦探小说的味道。书中多次提及德妮丝喜欢读侦探小说,而居依也正是靠着自己的侦探身份和同行的帮助才慢慢找到过去的线索。但莫迪亚诺式的侦探小说并不追求真相大白,反而更钟情含蓄模糊。《暗店街》结尾处没有出现常见侦探小说里大侦探历数各种细节后最终推理出事件的来龙去脉、找到罪魁祸首的桥段,而是在最后一个线索——罗马暗店街2号戛然而止,留下未解的疑团,给与读者大量想象的空间。可以说莫迪亚诺的小说是一种带有自撰特色的非典型性侦探小说,书中有现实人物的影子,又结合了作家的臆想,小说侧重的是寻找线索的过程而非最后的结果。作家要揭示的真相,是人生的真相,是“每个人心灵深处的奥秘和幽光”[7]62。

三、召唤最不可把握的人类命运

“‘文史哲互根’的践履关系着人类未来的存亡,而‘文史哲互根’的培植涉及到人类精神的安顿。”[1]5“文史哲互根”体现了对人类未来和命运的关照,这与莫迪亚诺小说的主题不谋而合。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莫迪亚诺的颁奖词为:“他用记忆的艺术,召唤最不可把握的人类命运,揭露占领时期的生命世界。”而揭示人类生存之困境正是莫迪亚诺小说最大的主题之一。隐藏在记忆里的漏洞、飘忽不定的身份之谜、浑浑噩噩的青春及混乱时期的友谊和爱情构成《暗店街》的基调,而小说的情节发展靠着 “我是谁?”(Qui suis-je?)这个问题往后推动。主人公的名字Guy(居依)和法语疑问词qui(谁)音标虽不完全相同但发音相似,说是作家刻意为之也不无道理。小说的第一句写道:“我什么也不是。”[2]1主人公居依罹患失忆症,他的一部分身世好似石沉大海。他的过去不祥,他的身份存疑,他执着于寻我,但寻找的过程困难重重,因为人是古怪的,如同一团水汽,随时都可能蒸发消散;又如同海滩人,脚印只能在沙滩上保存几秒钟。他想搞清楚“我究竟是谁”,有着怎样的过去,怎样的生活。事实上,“我”不仅仅是“我”,“我”还是占领时期的法国千千万万的犹太人。他们需要不断直面自己的种族,背负无身份的命运,承受无国籍的压力。他们漂浮在迷雾中,找不到根基。他们生活在法国,却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国家,处在尴尬的两难境地。他们深陷泥泞之中,时刻面临灭顶之灾,即便在多年以后,他们仍在黑暗与痛苦中摸索自己的灵魂与过去,在踏上往昔的街道时仍会感到不安和焦虑——害怕被审问,害怕被检查证件,害怕被逮捕……

过去如黑夜般朦胧而神秘,主人公在迷雾中跌撞前进。黑色正是整部小说的基调,除了书名《暗店街》中的“暗”字,小说中还有一些黑色的存在:黑色的公文包,黑色的轿车,黑漆独脚小圆桌,羊皮黑上衣……环境也往往带着昏暗的色调:昏暗的餐厅,冰冷的雾夜,黑暗的楼道,城堡里阴暗的空屋子,黢黑的走廊,昏暗的街头,漆黑的巴黎,黑暗的火车车厢……调查的过程中还出现了一些具有神秘感的事物,比如弗雷迪家城堡里的树林迷宫以及装着旧时光的各种盒子;小说中还有一些让人神经紧张、心慌意乱的单词,诸如查封(sous séquestre)、围捕(traquer)、检查(contrles)……也时时隐射着那个黑暗年代。

在寻找过去的过程中,居依时常感到疲惫和沮丧,他不开心,他感到疑惑,他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执着于已经遗忘了的过去。前同事于特去尼斯前曾建议居依从今往后多想想现在和未来,不要再去纠结过去;酒吧间老板索纳希泽也对他说要活在当下。“过去”确实是一个“古怪的年代”,以至于叙述者认为当年的灯光不一样,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在这个黑色年代,亲情持续被割裂,爱情也往往变成奢侈,婚姻有可能只是掩盖身份的工具。盖·奥尔洛夫和美国人前夫瓦尔多·希伦特结婚后又离婚,只是为了留在美国,不愿移民局找她麻烦。后来和弗雷迪去法国是为了取得法国国籍,因为“有个国籍是她摆脱不掉的念头”[2]42。而“我”对德妮丝的爱或许是真切的,她是这座城市唯一担心“我”失踪的人,而“我”在失忆后仍能想起她身上的那股胡椒香水的味道。但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爱情往往是阴郁的,留下了各种遗憾,正如居依去找瓦尔多·希伦特时在酒吧里请他弹的曲子:《爱之余烬》。在那样的时代,爱情还剩下什么呢?

对大部分人而言,那只是个“古怪的年代”,而对于生活在法国的犹太人来说,那是噩梦般阴森可怖的日子。小说中年轻的主人公们正处在生龙活虎的年纪,却过着偷偷摸摸的日子。为了躲避越来越频繁的检查,他们匿影藏形,不敢上街,甚至终日呆在床上;他们不得不暗地里做一些交易,变卖家当,计划着带着钱远走高飞。巴黎变得太危险,他们随时可能被抓捕、被告发,要找个不被注意的地方躲起来,甚至越过边境离开法国,逃到一个安全的地点,只为求得一方容身之地,过上普通人最简单的安宁幸福的日子。为了应付身份检查而使用化名和假证件在当时已是司空见惯,但假证件也不能保证时时有效,如果遇上一个细心点的检票员或警察,他们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只有德妮丝的处境是安全的,因为她是真正的法国人,但她却在陪着爱人穿越边境逃亡的途中消逝在雪地里——人的渺小、生命的脆弱在小说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正如书的最后一句所写:“我们的生命不是和这种孩子的悲伤一样迅速地消逝在夜色中吗?”

小说展现了法国犹太人痛苦、尴尬的生存境遇,他们希望拨开云雾,看到阳光,摆脱生活的阴影;他们只有通过追忆过去寻求慰藉,找到存在的根本,找到真正的自我,尽管找寻的结果如书名般暗淡渺茫。对生命的拷问充斥在莫迪亚诺的小说中:如何直面存在的荒谬?如何安顿飘荡的灵魂?如何找到精神的家园?作家在小说中试图重现的是“在确证自我存在的‘因果论’之中所潜藏的人类的集体无意识与‘永恒轮回’的命运;或许只有直接面对身份与精神的遗忘、面对虚无主义的深渊,才能在寻根的过程中克服与超越虚无主义”[10]130。

四、结语

作为法国新寓言派代表作家,莫迪亚诺同样“有意识地、自觉地在自己的作品中贯注一定的哲理与寓言,甚至有时是从某种哲理与寓意出发而构建出自己的作品”[11]148。《暗店街》通过一个小人物寻根的过程表现了法国犹太人在占领时期的无根性、漂流性,探讨了人类的命运和生命的意义。尼采认为,欧洲精神危机的根源,在于虚无主义,它是一种“最高价值的自我废黜”。海德格尔则认为尼采虽对虚无主义进行了猛烈地抨击和批判,但事实上并未抓住虚无主义的要害所在。海德格尔认为虚无主义的精神危机的关键,在于对“存在”的遗忘。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常常为人们所遗忘,在莫迪亚诺看来,小说家的使命或许就是用文字的记录来抵抗遗忘对记忆的侵蚀。作家一直被占领时期纠缠着,这种纠缠延续到主人公居依身上,他不想耽于舒适、麻醉自我,他执着于寻根,想搞清楚“我究竟是谁?”面对荒诞的世界,大多数现代人活得迷迷糊糊,日渐麻木,像一块随波逐流的木板一样漂浮在社会的浪潮中,找不到自己的根基。他们对自我感到不确定,生活在困惑和迷惘中,却又走不出自己的舒适区,只能处在各自的生存困境中,日渐走向虚无主义的深渊。小说《暗店街》不仅仅是在追忆旧时光,更多地是在探索生命的存在意义。小说中文学、历史、哲学各学科间相互渗透、互相支撑、互为补给,既富含丰富的文学性,又糅合了对人类历史的深刻反思和对人类命运的人文关照,应和了人文学中“文史哲互根”的学术命题,具有深刻的哲理和丰富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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