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蕴灵秀 诗绽七彩

2020-02-24 22:27加晓昕
四川文理学院学报 2020年4期
关键词:诗人诗歌文学

加晓昕

(四川文理学院 学报编辑部,四川 达州635000)

唐明,应该是我所遇到的,可称为巴山作家的最年轻的作家了。目前在读大一。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生存状态,如同自然界千姿百态的生命形态一样。这些文字是其初中乃至高中阶段的心灵絮语。

“人类从蒙昧走向文明,为这个世界贡献最大的有两样东西:一是科学探寻,二是精神追求,二者对社会进步贡献不分伯仲。”[1]精神赋予人类的空间甚至更为广阔浩瀚,文学是精神世界里的灵光闪现。在其尚幼的年纪,居然有这样的文学自觉,我是欣喜的,便愉快地接受了书评的委托。

书收到后,装帧精致,淡蓝色的小册子,分为五个章节:开始、我们相谈甚欢、仅此颓然、在湖边、译诗。似乎蕴含着诗歌从创作开始到欢悦到颓然到平静到超越创作的内在节奏。读其文字更是不舍搁置,仿佛神遇已久。这样的笔力,已是人之盛年的老练沉稳。至少,我感觉,他的言辞之间的隐含,很多处是需要解读深意的。我仿佛看到了这个少年诗人时代的精神图景,又仿佛感受到了一个成熟的中年人最隐秘的心灵追问。

一、文本:驭文有力华辞秀章

“语言和生命是一而二,二而一的混合体,不存在与生命无关的语言,也不存在不依傍语言表达的生命呈现,二者相依相存”,[2]唐明的诗歌语言堪称奇迹,小小年纪,他已经可以在中外古今之间随意游弋不同风格的语言。

初中毕业,他写下了古文《离多苦》:

月下澈,流影闲,东坡怀民,信步中庭前/从前功名做尘土,曾欲仿古,

只得一生苦/诗似尽,泪似干,离别旧友,秦径似踏穿/北国风雪南方雨,倚浪似帆,做个游子般

高中毕业,梁前旧时燕,旧绪千结,他再次重新写下了《离多苦》

月光凉了,影子长了/东坡和怀民的故事/也泛黄了

曾经的荣辱都给忘了/想要故意学他们/也累坏了

诗写尽了,泪流干了/离别常走的那条路/也被踏穿了

虽然新诗意义较多,也比较直白,文章风格俏皮,但仍具有一定的艺术性。由此可见作者驾驭文字的功力深厚笃实。

他的诗歌可长可短,短则一二句话,如《对视》《无题》,言简义丰。《四季歌》长至四五十行,也未见啰嗦繁冗。

骤雨声淋散了梦中人的影子/醒来时伴着温柔的寂灭《无题》

语言是表达心灵的,作为一个创作力旺盛,天分极高的少年诗人而言,他会敏锐的感受到不同语言的色彩和灵气。诗人的经历非常简单,甚至都没有走出大竹县。英文应该是他在课堂上学到的唯一的外语,很多学生还在为语法烦恼时,他却已经可以灵活运用驾驭英文,并写下了这样的诗:M:我们书写自然,/总要添枝加叶。/

(When we deplict the natuer,/we need to add leaves to the branches,/like add flesh to the bones.)T:那要是书写/光秃秃的冬天呢?(How about Winter without leaves?)W:那就加点雪(Then add some snow)

少年诗人更是翻译了塞林格、雪莱、拜伦的诗歌。我们仅以其中一首为例:

There are some peole/who think love is sex,/and marrige./and 6 Clock kisses,/and children./Perhaps it is,Miss Lester,/but do you know what I think?/I think love is a touch yet not a touch.z

塞林格

听闻爱是珠联璧合/两姓联姻/是绵绵瓜瓞/唇齿留情/也许真的如此/我的爱人/但你/可知我心/我想/爱是想触碰/又收回了手《无题》

这样的翻译,可谓惊艳。如果第一句直译则是:“一些人认为爱是性和婚姻,清晨六点的热吻,还有一堆孩子。也许是这样,拉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想爱是一次接触,抑或不是。”而作者巧妙运用了古代汉语、成语的表达,珠联璧合、绵绵瓜瓞、唇齿留情,言辞紧凑而雅致,意象很美。尤其是“但你,可知我心,我想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了手”,这样的翻译把爱的含义写得无比含蓄,想象空间很大。把恋爱时,爱的矜持和圣洁,满怀热情却害怕失去的纠结,对爱的渴望和敬慕表达得淋漓尽致。

如果翻译追求的境界是:信达雅,这首诗歌的翻译则更是达到了妙的境界。我们可以看到诗人对诗歌本质把握的能力,以及对诗歌充满温度的激情。没有一双诗意的眼睛,永远看不见诗意的风景。从这样的翻译来看,作者驾驭诗性语言的功力是深厚而自由的,就如同大地上自由开放的花朵。

语言是诗歌的外壳,是构成诗歌的物质材料,而诗歌内在的意和情更需关注。中国诗歌讲究情景交融,一切景语皆情语。由景生情,意随象出,是客观景物对主观情绪的激发,是对意中之境的追求。唐明的诗歌里,常常由景引发情感:“黄昏在此间平移,移到远方的云里,我久久凝望,金黄泛着墨绿,它从东边,移向西边的天际……它流在你的眼里,再流向我的眼里……”作者十七岁时,看到了一片光和几片云的晚霞,此情此景却触发了作者想象世界里广袤的宇宙,表达了其不可逆的线性的时间观:美好终要失去,明天又会开始。

西方诗歌在庞德,奥尔丁顿等诗人的倡导下,诗歌更崇尚以意造象,诗歌里的象常常是作者主观想象和主观情感创造的。作者的《体验》系列诗歌,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对崇高和渺小,生与死、罪恶和伟大的反思,如“我时刻都在/这片苍老的大地上/扮演渺小/却只会在/教堂的钟声响起时/感叹世界的庄严”,这些意象都具有强烈的主体性倾向,这与“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因物起兴,因景生情”[3]的传统诗学风格具有明显的异质性特征。教堂、大地等意象都是因情而生发,因意而选择的,与古典诗歌见景生情在逻辑顺序上是相反的。

夜色暗红/灯火昏黄/卷起一道光/洒在不远处的铁轨上/浮动在夜空中的/一串闪亮琳琅/化作列车归乡《晚景》

这首诗歌,意象众多,并叠加而组合成了复杂的意象群,意境上的完整在美学意义上是缺失的。该诗有前卫和先锋的特色,随意追求自由地联想和想象,追求天马行空和陌生的感觉。

沃泰默拨弄着/顽固的神经,/水和血在狗的肋骨旁流淌/这天他与历史对话/闲聊被束缚的传奇

可怕的矫厉/牛顿的传奇/和沙翁的暴风雨

最后谈到/真理是他的前女友/昨夜的梦《烟》

这首诗歌却彼此疏离,难以看见内在的清晰的结构和逻辑,语言和思想不能对应,意义不断消解,碎片化和延异感不断加剧。其中,虽然大量使用隐喻、象征、同感等修辞手法,其标题虽有指明意旨的作用,但意义仍旧混沌而延缓。

从古典主义到浪漫主义再到现代主义甚至后现代色彩,林林总总的文学现象,唐明的诗歌似乎都会涉及。各种文学思潮和文学现象都是随着时代的洪流而发生的,是传承是演变,又也许这本身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必然结果。在唐明的大脑中,似乎没有哪一种风格的烙印,又似乎各种风格都涵盖,这就是一个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创作主体。唐明的文风,抑或是继承,抑或是灵气,这点我无法通过一些基础数据去佐证。

二、文气:文本天成灵气偶得

唐明不像当下一些生硬拼凑文字而成诗歌的所谓诗人。矫揉造作强赋诗作的这些人是不懂诗的,他们看到了诗歌的形式,但无人叩问诗歌的本质。而唐明的诗歌似乎缘自灵性和天启,也许他从来没有去想什么是诗歌,但他却走上了一条自然而然通向诗的朝圣之路,他与世界对话的方式,是不断喃喃自语和对世界敞开自身,这是他和世界的关系,是隐秘的自我对世界的探索和阅读。

唐明说他喜欢精灵一样的诗与诗人,他就是一个诗歌的精灵。不含世俗功利的诗,均源心、源情、源景而生,多少都有些诗性,他说:“这诗是自己的孩子,不准备让人看见”。

这书终究还是出版了,至此,他的第一个灵透的名曰“湖边”的小女儿诞生了。书的扉页,他写到:献给我的妹妹,莫妮卡,及真名为枝的女孩。我宁相信:这本书不是献给现实生活中的某一个女子,而是献给自己生命灵魂散发着一样香味的精神所依,是爱情,也是家园。这是一个精神的乌托邦,是能够萌发出一片春天,孕育万物的“枝”。

诗歌永远是主观创造和客观存在的实物。精神世界大多由灵魂的话语构成,只是有的杂芜,有的精细而深刻。这个纯真的诗人对现实世界的感受格外强烈,他的精神和情绪与客观世界相互深刻的交织着缠绕着,形成了他自己圣洁的诗化的国度。

他热爱这个现实的世界,他也有少年的苦恼和遗憾,但诗歌是最好的精神画笔,他用心地描摹刻画这个世界,这里的花草,天空、雪花、晨雾……无一不带着他对生命个体的主观想象:“我想将窗边的雪花,吹向空中,谁知他在我的温情里,匍匐殆尽”。这是一份热情空付的失落和悲伤,是一份求而不得的烦恼。

诗歌是对人类生命的一次拯救,诗化的人生源于苦难大地中的经验、血浆和骨头。有的诗歌擅长向外扩展,有的又擅长内在反视。唐明的诗歌中,有一束明净的光芒,是他在精神世界旅程的一次次展示和反思,也是诗人痛苦的思考和内视。正如他说:“他生下来,他写诗,他的青春一行行地得到又逝去,然后藏进这本书里。”充满着自然意识,也充满着对世界的热爱和哲思。比如“那时,我的眼睛望向太阳,而你望向我,阴影堆叠在背后,我们是彼此的光。”这个世界最伟大的魔法是什么,是爱和希望。唐明诗歌里,因为爱,因为希望,生命中两个相互依偎的人是彼此的光芒。再如:“向悲而喜向离而聚,向婚而爱向死而生,向白日而沉眠黑夜,向凋零而播种春天”,我们看到诗歌里蕴含的辩证的生命哲学。

我是个樵夫,给你伐一摞情书,烧水做饭,烧咖啡填火炉,祭拜神灵,感念祖先宽慰主《枝》

这是诗人对爱情的理想,平淡且幸福。和那个灵魂一样名枝的女孩过着油盐酱醋茶却又情意绵绵的日子,同时还怀揣着对神灵的信仰。

三、文学观:作品客观自发创作

在诗歌的开篇,是一篇明丽的散文《在湖边》,姑且算作全书的开篇和序言。文中表达了自己的文学观,梳理并回答了文学在哪里、自己去哪里等系列问题。

现摘录几段文字:

“我爱慕她,并且满世界地寻找。”

“以往的人们偶然拿着铲子来寻觅它。海子放下了铲子,轻轻地拾起了一片,顾城也拾起了一片……”

“有的人一来到湖根的源头就轻而易举地拾起了,有的人挖了一辈子,挖到或有或无。”

“我追逐黄昏里拉长的我自己的影子,然后真正在黑暗之中化成一滴透明的谁,去向天空,流进河里。或者永远和湖水在一起……”

“我为什么要寻找?”

书中描写了作者的理想,他在湖边寻找“她”的心路历程,这里的“她”是诗歌和灵气或者说这是作者一生都热爱的精神的圭臬,这湖是沉淀了千百年依旧清澈,闪耀粼粼波光的文学之源,飘满着文学精灵的圣殿。作者在序言里表达了自己的文学观:文学作品存在于历史的长河中,但它不是自在的客体。每一个不同时代,不同诗人作者根据自己“铲”的生产活动,将作品拯救出来,并赋予其生命和意义。文学作品的生命如果没有接受者的参与和理解就会沉淀在时光的沙砾中。作者要求作品能够获得意义价值和光芒,诗歌是诗人的信仰。作者在诗歌朝圣之路上不断反思:虽追逐文学梦想有苦痛,但自己拥有精神的乌托邦,也将永不停歇地追求文学的毕生梦想。

唐明说:我喜欢精灵一样的诗与诗人。我希望我也是精灵。这些诗人的形象,和聂鲁达所写爱人的形象很像:“你像我的灵魂,一只梦的蝴蝶。”

作者的诗歌是感情的自然流露,他依凭自己的个人感觉经验和心灵感悟来展现时间和空间以及其中的人的状态,“通过陌生的视角,从美和艺术的角度对其进行思考、判断和描述,展现一个意义框架和空间。”[4]

“我起初对于把诗给别人看这件事的认识有些偏激。那时我一直觉得把诗拿给别人看,如同让自己的女儿赤身裸体置于人前。所以我一直不愿投稿。”

诗人的诗歌更多的是内心情感的外化,是自我心理状态的一种审视,是一种自我心境。所以,作者几乎不愿意与人分享。因此其诗歌的外向性倾向非常弱,至少,我们可以看出,作者的文字在创作初期是切断了与读者的关系。通常,我们认为:文学可以给人带来愉悦和快乐,但文学的根本目的更在于读者和社会,是外在的。朱熹认为:“道者文之根本,文者道之枝叶。”刘勰也提倡:“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文以载道”是文学不可推卸的责任。诗人在创作的初期阶段,难免只是创作的自发状态,还未形成文学责任的自觉。

四、不足:一元叙述意境粗淡

唐明全书有60首创作的诗歌,还有几首译诗。

我们可以看出:作为一个少年诗人,其诗歌是在自我意识——生活事理图景——经验主义——理想主义之间建立线性或交织的关系。大部分是一种追求美学意义上的纯粹的诗歌,作者在努力追求这些圣洁的词和华美的诗。

新迹总归尘/旧忆却难分/不解儿时梦/可是昨夜生《中年之梦》

这一首诗歌,我们看到是作者的对中年人生无奈的想象,一种假托中年的自我意识。

人们每天/都在赶往人间的彼岸/途径天堂的小径/没有一丝留恋《天桥》

作者对途经天桥时看到的人们日日忙碌往来的图景进行了描述。

我不知道/我就是你/因为/我爱你的方式/是爱自己《自题小像》

因为爱的经验习惯,让作者产生了这样的自画像:爱你就是爱自己,原来我是你。

生我春风,今又春风/山寺寒花零落尽/春风四度人生/

离别常有,卿不常有/恨卿无意拂袖去/人世莫言长久《三月二十一》

这一首诗歌是作者对人生况味的解读,既有对时间流逝的焦虑,又有对人生抱负的追求和期盼。这种诗歌采用古诗的方式,表达了一种文人雅士的小情调。

在时代语境下,诗歌不是纯粹的文人趣味,而是应该对当下社会、生命的生存情景进行探究,担负起家国情怀和责任。目前诗人的作品还处在理想主义的时期,主要是写作者的自我意识和生活白描。诗人的作品中,我们几乎看不见诸如火焰、青春、人民、生命等宏大叙事话语的意象和词汇。对国家、社会、民族等主题几乎没有涉及,只有小我一元的声音。

如果说诗人前期作品只是对世界的一种感性的认知和体验,我相信,随着岁月的流失和人生体验的增加,诗人会把理想化的追求诉诸于感官和心灵的。对少年诗人来说,没有生命的充分体验,肯定难以融入“大我”的声音里去,自然就会缺少了宏大叙事的责任和情怀。这是不能苛求的,但这应该是诗人成长路上一个必经的阶段。

唐明在信中说:“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站不住脚了。女儿也会长大,我不能视之如珍宝进而雪藏,也不能养在深闺限制其自由;如果我是精灵,那么我的诗也是,她是精灵,见到精灵赤身裸体样子的应该只有这几个人。”

很欣喜能看到唐明的心路历程的变化,也看到他的诗歌开始作为一个客观事物面对读者、评论者和社会,我想这是他突破一元叙事的一大步。

如果说唐明的诗歌还有什么不足的话,我想主要体现在:节奏韵律还是欠缺,个别意象疏离,意境欠缺。文似看山不喜平,太直太白,就没有诗情,自然也没有了画意。王国维也曾强调:“词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5]王昌龄也在《诗格》指出:“诗有三境:一曰物境,二曰情景,三曰意境。张之于意而得之于心,则得其真也。”[6]用心去构思诗歌美好的意境,在意义的指向上还需花大力气,同时,应该形成自己的风格,如果各种风格全部着力,则都会流于平俗。

一个小小少年,在青春年少时,文学成为一种自觉行为,唐明的未来大有可为。期待他在未来的文学的路上越走越远,假以时日,他很快能成为巴山作家的中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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