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品》列徐幹入“下品”之探究*

2020-03-15 08:47王艺臻
赣南师范大学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钟嵘诗品曹丕

王艺臻

(赣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班固在《汉书》中将人按品格分为九等,刘歆写作《七略》,评价学术流派时,将各家学术划分为七类,钟嵘仿前人模式著《诗品》。在《诗品》中,钟嵘对魏晋南北朝时期的123位诗人进行了品评,将其分为上、中、下三品。其中有“建安七子”之称的刘桢、王粲位列上品,徐幹、阮瑀位列下品。钟嵘评论时言:“魏白马王彪,魏文学徐幹诗,白马与陈思答赠,伟长与公干往复,虽曰以莛扣钟,亦能闲雅矣。”[1]367钟嵘将徐幹与曹彪并列,后世有人认为委实不妥,说徐幹诗歌虽不比刘桢,但是列为中品更符合对徐幹诗歌的定位,如胡应麟在《诗薮》中言“以公幹为巨钟,而伟长为小莛,抑扬亦不过乎”[2]139,王士禛在《渔洋诗话》中也认为“下品之徐幹,宜在中品”。[3]后世对徐幹诗歌的定位评价众说纷纭。钟嵘是魏晋时人,处在当时的文坛大环境中,将徐幹诗歌放在下品,必有其合理之处。

一、徐幹诗歌的评价问题

严可均《全三国文》卷五十五载徐幹“年十四,始读五经,发愤忘食,下帷专思,以夜继日”,[4]66由此可见徐幹读书之勤奋,儒家学识之深厚,为其文学创作奠定了稳固的基础。汉末战乱不断,政治腐败,徐幹并不致力于仕途,而是远离尘嚣,一心向学,钻研书文,以此为人生乐事,《三国志·魏书·王粲传》中赞其“清玄体道……轻官忽禄,不耽世荣”。[5]497从钟嵘评价“诗人才性”的判断来看,他认为诗人具有天之才性,即景抒情,不是“终朝点缀,分夜呻吟”的刻意雕琢,这与徐幹“年十四,始读五经,发愤忘食”,靠后天勤奋努力,专研学问,以夜继日形成反差。在钟嵘对“才”的判断方面,可见徐幹并不符合钟嵘的“文才”欣赏类型。

钟嵘评诗“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注重的是词采华丽和风骨气力。他最欣赏的曹植、刘桢、陆机、谢灵运等人,多以词采的华美著称。钟嵘称曹植“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情兼雅苑,体被文质”;称刘桢“仗气爱奇,动多振绝,贞骨凌霜,高风跨俗”;称陆机“才高辞瞻,举体华美”;称谢灵运“丽曲新声,络绎奔发”。“王运熙先生指出,钟嵘很重视‘奇’,把‘奇’作为衡量作品优劣高下的一项重要标准”。[6]综观徐幹诗歌,多以闺阁怨情为主题,九首诗歌中有七首描述女性的爱情婚姻,虽感染力强,却于“奇”“气”“风骨”处皆有不足。魏晋时期推崇五言诗,诗歌的创作以刚健明朗、严密紧凑、富于感染力为方向,如“左思风力”“建安风骨”。就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诗歌风向而言,徐幹诗歌过于凄冷哀婉,缺少当时诗坛所讲究的“风骨”“风力”。故而,将徐幹列入下品存在合理性。

二、徐幹与曹彪诗歌比较

徐幹现存10首诗歌,存留内容的有9首,分别是《情诗》《答刘桢》《与妻别》,以及组诗《室思》六首。曹彪,字朱虎,三国时期曹魏皇族,曹操之子。魏明帝即位后,曹彪升迁,徙封地白马,故而曹植称他为白马王,存诗仅《答东阿王诗》一首,与曹植的《赠白马王彪》相唱和。

徐幹赠答诗歌《答刘桢》:“与子别无几,所经未一旬。我思一何笃,其愁如三春。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陶陶朱夏德,草木昌且繁。”[7]349刘桢因罪被囚禁在西苑别馆,与徐幹办公之地仅一墙之隔,刘桢写诗赠徐幹,表达相思之情,徐幹答复刘桢,故有此诗。“与子别无几,所经未一旬”,诗歌首句回应刘桢诗中所写的两地分隔,道出两人分别的时间不长,但是短短十天的分别只是开始。阻隔两人见面的不是山高水远,而是一堵墙,而这简单的一堵墙,代表了生离。诗歌描述两人情谊深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意,徐幹借草木表达两人的交情,说明两人的友情如同草木生长之状,日久愈长。两人分离时间之短与思念之深形成对比,表现了诗人思念刘桢的心情。读者读之,可从中感受到诗人间友情的深厚,以及徐幹对于难以再和友人相见一事流露出的悲伤之情。

曹彪赠答诗歌《答东阿王诗》:“盘径难怀抱,停驾与君诀。即车登北路,永叹寻先辙。”[1]367诗歌平白如话,描述出曹彪在即将离开京师时与曹植告别,不舍分离的兄弟情。“难”“诀”“寻”三字皆是直接表现离别之情,不做丝毫隐藏,让读者能“直视”两人分离的场景。综合两人诗歌的分析,徐幹诗歌中多处运用比兴手法,且情感表达深切,而曹彪诗歌在抒情方面单调,与徐幹所写赠答诗歌的差距十分鲜明。

就文人评价徐幹方面来说,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有言:“伟长独怀文抱质,恬淡寡欲,有箕山之志,可谓彬彬君子者矣。著《中论》二十余篇,成一家之言,辞义典雅,足传于后,此子为不朽矣。”[8]1896“《玄猿》《漏卮》《团扇》《松赋》,虽张、蔡不过也。”[8]1896曹丕认为徐幹“怀文抱质”,孔子说“文”是指合乎礼的外在表现,“质”是指内在的仁德,只有具备“仁”的内在品格,同时又能合乎“礼”地表现出来,方能成为“君子”。文与质的关系,亦即礼与仁的关系。徐幹于“文”于“质”皆备,可见曹丕对徐幹的内在知识涵养持肯定的态度。“箕山”的故事赞美的是许由不愿在乱世为官的高风亮节,曹丕认为徐幹心中怀有“箕山之志”,可见他赞赏徐幹的人格。“一家之言”四字的分量沉重,司马迁写《史记》“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流芳于世,能够将论述自成体系在当时鲜有人能做到。曹丕将“一家之言”用于评价徐幹,可见他十分欣赏徐幹的政论文。“张、蔡”指的是张衡与蔡邕,两人皆是辞赋大家,张衡的《二京赋》《归田赋》与蔡邕的《述行赋》是汉代抒情小赋的代表作,曹丕将徐幹文赋与它们相提并论,可见曹丕高度认可徐幹的文才。另,刘勰在《文心雕龙·才略》中亦称“徐幹以赋论标美”。[9]

后世评价曹彪,多强调他谋逆一事,较少提及曹彪有诗文之才。陈寿在《三国志》中评“既徒有国土之名,而无社稷之实,又禁防壅隔,同於囹圄;位号靡定,大小岁易;骨肉之恩乖,常棣之义废。为法之弊,一至于此乎!”[5]490-491曹彪叛乱一事,陈寿表现出批评曹彪人品的姿态。鱼豢言“楚王彪有智勇”,这是对曹彪胆识的看法。关于曹彪诗文之事,只有胡应麟在《诗薮》中称:“诗未有三世传者,既传而且煊赫,仅曹氏操、丕、睿耳。然白马名存钟《品》,则彪当亦能诗。”[2]137胡应麟在评价曹氏诗文时,单独把曹彪列出来放在最后面,曹彪的诗文评价仅用“名存”一词概括,说他的名字出现在钟嵘的《诗品》中,故而认为他会写诗。用“亦”字说明曹彪具备写诗的能力,但是能力好与不好就另当别论,胡应麟没有阅读过曹彪诗歌,只从钟嵘评诗中得知曹彪能写诗一事。“亦”有表示委婉、牵强的语气,可见胡应麟对曹彪在文学方面的评价较低,不认为曹彪会写诗。

综上所述,徐幹作为建安时期文坛的推动团体“建安七子”之一,多年潜心学问,拥有深厚的文学涵养,严可均言徐幹“未志乎学,盖已诵数十万言矣”。[4]66曹丕、刘勰身为魏晋时期文坛中的代表人物,皆赞美过徐幹的文学作品。反观曹彪,以武夫身份行名于世,又因谋逆而遭致祸端,品格不高,于诗文更是毫无建树。相比之下,钟嵘将曹彪的诗歌与徐幹诗歌放在一处进行比较,存在不能令人赞服之处。

三、徐幹与刘桢诗歌比较

建安年间,徐幹见曹操平定北方有望,应征召出仕,“幹为司空军谋祭酒椽属、五官将文学”,[5]497任职曹操部下司空军谋祭酒椽属,后转五官将文学跟随曹丕。徐幹与曹氏父子往来密切,时有交流,后来曹操对他特加旌命,又任其为上艾长。徐幹因病推辞,未赴任上艾长一职,建安二十二年因疫病去世。

刘桢在文学上的成就主要是在诗歌方面,他擅长五言诗,现存诗15首,钟嵘将他位列《诗品》中的上品。建安年间,刘桢也任职于曹丕五官中郎将文学,从现存诗文来看,他与曹丕的关系比之徐幹与曹丕的关系更为密切,曹丕与刘桢时常有诗酒酬唱。曹丕宴请众位文学,兴致甚高,便请其妻出拜,诸位文学皆匍匐避开对视,唯独刘桢平视甄氏,因此获罪不再受重用,愤懑之中写下《赠徐幹》,向友人诉说内心的苦楚与不平:“谁谓相去远,隔此西掖垣。拘限清切禁,中情无由宣。思子沉心曲,长叹不能言。起坐失次第,一日三四迁。步出北寺门,遥望西苑园。细柳夹道生,方塘含清源。轻叶随风转,飞鸟何翻翻。乖人易感动,涕下与衿连。仰视白日光,皦皦高且悬。兼烛八纮内,物类无颇偏。我独抱深感,不得与比焉。”[7]498

《赠徐幹》中起句描写刘桢与徐幹两人只一墙之隔,却是拘禁与自由的差别,把自身的不自由与一墙之外的自由形成强烈对比,奠定了诗歌“不平”的感情基调。徐幹作诗《答刘桢》,以“与子别无几,所经未一旬”起句以时间作为切入点,与刘桢以空间作为切入点相对,为诗歌诉衷情做好铺垫,亦与刘桢诗歌的首句奠定感情基调相对应。

“长叹不能言”可溯源于屈原《湘夫人》中的“思公子兮未敢言”,[10]78屈原借思慕楚王表达忠心及自己不被理解的心情,刘桢同样欲向对方诉说心中郁结的心情,与屈原欲向楚王陈情颇为类似。行由心动,刘桢此时心绪未宁,故而行动处起坐难安,数失常态。“思子沉心曲,长叹不能言。起坐失次第,一日三四迁”,准确刻画了诗人焦虑不安的精神状态和难以见到友人的难过,令人读之心痛,此诗句写出了友人之间感情的深重,以及无法见到对方的难以排遣的心情。钟嵘在《诗品》中言:“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1]1“岂不以指事造形,穷情写物,最为详切者也!”[1]36“凡斯种种, 感荡心灵,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1]47“至乎吟咏性情,亦何贵于用事?”[1]147钟嵘认为诗是情感的抒发,诗歌创作要注重对“情”的表达。刘桢有苦不便说,有苦不能言,只得不住长叹。他的不平之情融进了日常生活,起坐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因他的“情”而无法平稳完成,数次跌落,且日日如此,刘桢内心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思一何笃,其愁如三春”,徐幹诗歌引用第一人称“我”。第一人称抒情方式“实际上正是诗人即抒情主体直接介入外在情境,并以自身境遇作为情感抒写中心的一种方式”,[11]就五言诗创作而言,采用第一人称往往伤其意味,在作品中属少数情况。本句采用《诗经·王风·采葛》中“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12]的意境,《采葛》中所表达的急切相思情绪虽历来众说纷纭,但情思真切,此句巧妙抒发了徐幹的思念。“虽路在咫尺,难涉如九关”,“九关”采自《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10]254距离之近与相见之难形成强烈的对比,更加凸显了诗人对友人的思念。全诗前六句写情,结尾两句写景,用草木之繁茂比喻诗人与刘桢情谊的绵长,以景写情,表现出无限的回味和深长的意境。整首诗歌以“与子别无几”领起,以“其愁如三春”相接,极写相思之深,用“虽路在咫尺”与“难涉如九关”相对比,续写相见之难。在相别与难见的情感矛盾冲突中,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作者思念友人的心绪。

钟嵘评徐幹与刘桢相比,如“以莛叩钟”。“莛”,《说文解字》曰“茎也”。刘向《说苑·善说》中“子路曰:建天下之鸣钟,而撞之以莛,岂能发其声哉?”[13]《玉篇》中东方朔也有言“以莛撞钟”,言其声不可发也。就两首诗歌整体而言,刘桢诗从空间距离入手,前四句以两人所在空间的相近写难以见面的远,徐幹诗从时间入手,前两句说明友人分别时间的短暂,借此写相思的心理时间的长远。“步出北寺门,遥望西苑园。细柳夹道生,方塘含清源”可望见《古诗十九首》中的“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和萧萧,松柏夹广路”。[14]相对的,徐幹诗中“我思一何笃,其愁如三春”亦可溯源“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在刘桢诗中对景的描写融情入境,将自身的心理状态融入诗歌,引起读者的心绪共鸣。徐幹最后两句亦以景写情,对情景的融入而言,徐幹直写景而分离情,比之刘桢述情的意味失了几分颜色。刘桢诗“思子沉心曲,长叹不能言。起坐失次第,一日三四迁”四句,以生活的窘态写出了人生的感慨,以个体感触反映人生共相。

徐幹整首诗歌中所涉及的景物,仅“草木”一处,相比之下,刘桢诗歌中景物“细柳”“方塘”“轻叶”“飞鸟”,皆有其生命气力,“细柳”夹道中求生,“飞鸟”欲向上而奋力飞翔。“仰视白日光,皦皦高且悬。兼烛八纮内,物类无颇偏”之句,傲骨之气充溢其中。诗人为自身抱不平,敢于直言对抗曹魏的统治阶级,诗人风骨气力通过景物的选取和描写散发而出,与钟嵘所讲究的“干之以风力”相符合,与徐幹纯粹写伤别离之情有较大不同。徐幹诗中多描述幽冷、凄怨的女子伤情,个人思想的展现不足,诗歌情感的表达缺少生命感发的力量。刘桢诗中描写自身不平之气,刚健有力,有爽朗清气,魏晋南北朝时期讲究风骨与华美辞藻,徐幹此诗从整体上而言并未达到魏晋诗坛追求风清骨峻的审美倾向。综上所述,徐幹与刘桢相比,其诗缺少了明朗风骨,成就逊色较为明显。

四、徐幹诗歌的独到之处与文学价值

徐幹诗歌的一个独到之处是男子作闺音。男子作闺音现象最早出现于《诗经》,到建安时期,有曹植创作《七哀诗》用女性口吻,徐幹的诗歌中除《答刘桢》《与妻别》外,其余诗歌都是以女性口吻创作,如此大量的闺怨创作在曹魏时期并不多见。徐幹诗歌《情诗》[7]351中,以主人公生活环境作为描写起首,“高殿郁崇崇,广厦凄泠泠。微风起闺闼,落日照阶庭”。借“高”“广”的空阔衬出主人公居住之所的冷清,殿室的“郁崇崇”“凄泠泠”所展现的不只是空间上的范围,更给人一种心灵的清冷之感。诗人借《伤歌行》原句中“微风起闺闼”描写凄清中的微风拂过,亦能使主人公察觉。清冷屋,微风拂,残阳照,浸透的是主人公强烈而独特的心理感受。“钟嵘发掘出‘怨’在诗歌中具有感动人心的不可替代的功效,而‘怨’在钟嵘看来,诗‘怨’才能最大限度的沟通作者和读者的心理交流”,[15]诗中的“屋”是空寂的,“风”是凄冷的,“日”也不是朝阳而是伤感的落日,每一景物皆带上了“怨情”。“踟躇云屋下,啸歌倚华楹。君行殊不返,我饰为谁容”,此四句从主人公行动上的“踟躇”表现出内心的若有所失,从“啸歌”表现出内心的郁闷堆积的宣泄,将与丈夫分离的女子心中的怅然心绪清晰地表现出来。接着从生活态度的转变入手,诗人写道:“炉薰阖不用,镜匣上尘生。绮罗失常色,金翠暗无精。”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熏炉关上了,装扮面容的匣子尘封了,丈夫不在身边,女子失去了往常的生活热情,衣裳熏再香,妆容画得再精美也没有人欣赏自己,修饰形容已然失去了意义。“绮罗”“金翠”虽模样依旧如往常,但是由于心理因素的变化,丈夫不在自己身边,女子从心理上看着平常所穿戴的服饰,仿佛也失去了颜色,不再如往日那般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此处借主人公慵懒的生活态度表现出丈夫不在导致倦怠情绪的产生。继而诗人写到主人公因相思而不思饮食,无心品尝美味佳肴,美酒也无心饮下,“嘉肴既忘御,旨酒亦常停。顾瞻空寂寂,唯闻燕雀声”。面对空荡荡的房屋,燕雀之声打破周围的静谧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从而更加突出了女子生活的了无意趣,加重了女子相思忧心的心理。“瞻”“闻”一前一后,说明主人公环顾四周,所见所闻都没有可以使自身宽慰的东西,相思之心愈加沉重。最后“忧思连相属,中心如宿醒”,“中心”将“心中”一词反用,借鉴《诗经》的常用方式,此句直接点明女子的“忧思”之情。整首诗由远及近,从远观屋宇到进入其内,再写到主人公身心状态,以主人公心理活动贯穿始终,从开头描写主人公生活环境的“空荡”表现主观感受的“空”,从表面的生活行动到内心的相思相念,借外物展现内在心理状态和思想感情,诗人不仅将思妇的形象很好的表现出来,更是将主客观世界合而为一,使整首诗歌极富感染力。诗中表达的幽怨情感与钟嵘评价诗歌所讲究的“怨情”较为切近,故而认为徐幹虽不比刘桢,但是“亦能闲雅矣”,对徐幹的诗歌并不是完全的否定。徐幹的组诗《室思》同样是表现思妇的感情,表现妻子对丈夫无尽的思念,想到丈夫与自己天各一方,相见无期,悲从中来,“展转不能寐,长夜何绵绵”,长夜难眠,以泪洗面,到爱人留下的每一样东西都成为导引,“思君见巾栉,以益我劳勤”,都令她触目惊心,忆起昔日的甜蜜,而憎恨眼前的痛苦,读来哀婉缠绵。钟嵘对诗歌的品评的中心思想是“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虽然也重视“怨情”,但是“怨情”要与词采和风力相结合。

综上,钟嵘评诗注重对“情”的抒发,认为“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行诸舞咏”,综观徐幹诗歌,以凄清悲情为特点,具有一定的艺术感染力,以男子身份将女子心理活动抒发地淋漓尽致,然钟嵘评诗标准轴心“干之以风力,润之以丹彩”,徐幹诗歌过于婉柔绵软,未见“风力”“风骨”与”丹彩”。加之魏晋时期的诗歌创作追求华美绮丽的用词,徐幹诗歌与之不符,所以,被列入下品既符合了时代背景,也符合了钟嵘个人对诗歌的欣赏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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