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的双重逻辑及其辩证统一

2020-03-15 06:00赵阵
知与行 2020年6期
关键词:共产主义

赵阵

[摘要]共产主义是人类社会美好而远大的社会理想,这一社会理想既有体现客观规律的科学逻辑,又有代表自由发展的信仰邏辑。马克思主义以科学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揭示出人类社会发展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自然历史过程,共产主义社会就是这一规律的必然结果。共产主义的价值目标是实现人的自由发展,建成自由人的联合体,人们需要遵循信仰的逻辑,将这一价值目标转化为信仰追求。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的实现需要遵循科学和信仰的双重逻辑,在具体实践中实现两者的辩证统一,使社会发展既要遵循客观规律又能满足主体价值需求。

[关键词]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科学逻辑;信仰逻辑

[中图分类号]A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0-8284(2020)06-0019-07

一、遵循客观规律的科学逻辑

社会理想体现了人对未来社会状况的渴求,从而为人们提供关于未来的理想信念并形成向未来挺进的精神动力,但是社会理想必须以客观现实为基础,不能脱离客观现实成为纯粹的观念建构。当然这里的客观现实并不局限于现实具体的内容,而应该是一种客观规律,因为理想通常要超越现实,是对未来的设计规划,现实只能算是参照对象而客观规律才是必须要遵循的。

一直以来人类的美好社会理想之所以无法实现,其根源在于这种理想只是天才人物头脑的产物,没有与社会发展规律相契合,没有按照社会历史发展规律来构筑社会理想。人类社会是由无数个人组成的,人的主体性因素即思想观念在社会发展过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于是强调意识在历史发展中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唯心史观成了解析人类社会发展的流行观点,由于受制于主观意识而主观意识又取决于个体,于是社会历史成为了少数英雄人物的历史,也就失去了客观规律性。空想社会主义者无法看到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他们认为社会发展的取向是“善”的要求,从道德角度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以所谓的理性认知为基础构建未来社会,将其社会理想冠以“空想”头衔可谓实至名归。从根本上而言,他们的社会理想之中的“理”所体现出来的是“理性”而不是“规律”“机理”,是主体按照自身道德理性要求规划的图景,而不是社会发展规律的必然逻辑之体现。

空想社会主义者之所以停留于空想范畴,是因为他们的社会理想没有建立于科学社会历史理论基础之上,而马克思通过唯物史观的发现奠定了共产主义的理论基础。共产主义是在遵循社会历史趋势和主体价值取向统一基础之上,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社会理想。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的前提是科学的世界观和认识论,它必须建立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基础之上,因为只有如此才能科学把握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才能实现主体价值与客观规律的有机统一。马克思通过两对基本矛盾运动揭示出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性,尤其强调社会物质生产方式决定着人类社会的发展,通过分析研究物质生产方式也就能够找到解开社会发展规律之谜的钥匙,通过建立科学的社会史观为把握社会发展规律奠定了科学理论基础。

社会物质生产方式是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的现实基础,物质生产方式中的生产力的发展为科学社会理想的形成提供了基础和前提。人类社会形态的更替推动力是社会生产力,按照不同的物质生产方式进行划分,人类社会经历了“亚细亚的、古希腊罗马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1]社会形态的演进,生产力发展将成为资本主义社会向更高级社会形态演变的推动力。社会形态更替的具体实现过程以两对基本矛盾运动为基本内容,但是矛盾的原动力却在于人对自然界的现实改造,人类社会的存在必须有现实的物质条件,这种条件一刻也不能空缺,人对自然界的改造能力始终在增长,人类社会的生产关系总是在适应生产力的需要而不断发展并由此带动社会形态发生变革。

马克思论述资本主义社会局限性的基本点就在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将会成为生产力的束缚,因无法适应社会化大生产而不得不改变生产资料私有制进而实现社会形态的更替。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促进了生产力的极大发展,但是由于这种生产关系建立于雇佣劳动基础之上,是一种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生产关系,它的必然后果是资本家财富的聚集和雇佣工人贫穷的积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水平的进步固然会提高工人整体生活水平和福利条件,但是却无法改变工人与资本家贫富差距逐步拉大的状况。资本主义私有制成为限制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的障碍,它将社会化生产力束缚在资本家私利的阴影之中,社会生产不是为了满足最大化的社会需求而是为了实现最大化的增值,增值的逻辑主导了社会生产并成为生产力的桎梏。只有改变资本主义所有制并最终改变这种社会形态,工人才能最终解放自己,才能最终解放生产力。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工人承担着“掘墓人”的角色,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掘墓人”,也是社会生产力的“解放者”。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无法驾驭的强大的生产力是实现共产主义的社会基础,这既体现了社会形态转变的必然性,也突出了转变过程的连续性和过程性,新的社会形态对资本主义进行批判和扬弃并建立于对其生产力的充分继承基础之上。

事实上,为了将共产主义建立于科学理论基础之上,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尤其是其经济关系进行了长期深入研究,他从贫富差距、产品分配、两极分化具体现象着手,将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凝练为抽象一般,对商品、价值、资本、工资等概念进行社会性和历史性的批判,通过政治经济学批判揭示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时代性、局限性,进而揭示出资本主义制度的本质及其历史发展趋势。在这个逻辑进路中,所体现出来的不是“应然”的逻辑,而是必然的逻辑,资本主义的局限性根本在于其生产方式的局限性,“资本主义生产不是绝对的生产方式,而只是一种历史的、和物质生产条件的某个有限的发展时期相适应的生产方式”[2]。这种“和风细雨”的批判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是最为彻底、最为根本的批判,它“推翻了那种把社会看作可按长官的意志随便改变的、偶然产生和变化的、机械的个人结合体的观点,把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发展看作自然历史过程”[3],它对一种社会形态进行极刑宣判的同时也揭示了新社会形态的到来。通过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实现对社会制度的批判,揭示出了资本主义灭亡的逻辑必然,也为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奠定了坚实的现实基础。

唯物史观的发现使共产主义实现了从空想到科学的飞跃,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真正成了一种科学信仰,理解共产主义时必须包涵唯物史觀的理论基础,或者说唯物史观就是共产主义的有机组成部分。事实上,唯物史观所实现的不仅仅是一种社会史观的变革,它所代表的是一种充分肯定人实践地位的新唯物主义世界观。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世界观认为人在劳动实践中创造了世界和人自身,劳动力一方面是社会生产方式中最为活跃的要素,另一方面它又是一种必须以物质基础为前提的自然能力。“劳动的物质基础的优先性是唯物史观‘物质第一的实践原理,它既避免了把物质当作独立存在的自然本体或属性的旧唯物主义的消极直观,也与不顾物质生产条件、片面夸大社会角色主观能动性的唯心史观划清界限。”[4]所谓历史不过是人的劳动实践具体过程的展开,现实的人及其具体活动构成了社会与社会历史,人民群众创造历史自然应该成为社会的主人,这样的社会自然就是共产主义社会。总而言之,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必须建立于新唯物主义世界观基础之上,如果没有世界观的革命也就不会有这种新的社会理论的诞生,而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又集中体现了马克思学说的核心要义与精髓所在。

二、追寻自由发展的信仰逻辑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提出了共产党人的奋斗目标,即建立“自由人的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53。明确共产党人应该将能够实现每个人自由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作为自己的价值追求,实际上也就确立了共产主义的科学信仰。

马克思认为:“动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动是直接同一的。动物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别开来。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动。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5]人的主体性首先体现为意识的能动性和创造性,人们在自己头脑中树立某种价值目标或精神标准,然后按照这种目标或标准规范自己的行为,这一过程实质上就是确立信仰的过程。“信仰是人类所特有的精神现象,是人对某种观念抱有‘虔诚的信任感、依赖感的精神状态,是由虔诚的信任感和依赖感所形成的为之献身的精神力量。不容置疑的信任感和别无选择的依赖感,才能构成虔诚的信仰。”[6]康德认为知识与信仰分别属于不同领域,两者不可通约而各司其职,前者被限定在经验和现象范围内,后者则属于本体问题,是自由者对至上道德的追求。康德固然看到了信仰对现实的超越性,但却彻底割裂了信仰与现实的联系,也就无法合理解释信仰的来源和其具体指向的现实依据。其实,从根本上而言,信仰是人对世界的认识的一种升华,它形成于人的认识活动基础之上,又对人的认识活动进行激励和指导。“信仰是人类精神的需要和创造,反过来,信仰又为精神能力的发挥与成长提供了广阔的舞台和充分适宜的条件。”[7]信仰虽然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产物,但是它往往有着现实的社会根源,是主体对现实社会关系的反映与建构。

人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要面对复杂的生存环境,在残酷的现实之中需要有精神栖居的家园,各种原始信仰和宗教信仰为人搭建了精神避风港,在现实中无法解决的问题被转移到了精神之中,信仰借助未来之名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搭建起了通达的桥梁。人在现实中无法解决的难题,通过信仰找到了依靠与寄托。无论是原始信仰还是宗教信仰都是人类理性思考能力不足的后果,是人对外部复杂环境妥协偷懒的产物,正如马克思所说,“宗教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8]。恩格斯也认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的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9]。随着思维能力的提升,人们开始理性地思考解决现实问题,于是诞生了科学、哲学等科学理论,相应地出现了建立于人类理性批判反思基础之上的科学信仰,科学信仰仍然是人关于自身状况的一种期许,但是这种期许以对社会和人生的科学构想为基本特征和主要内容,它充分体现了人对客观世界规律认知与掌握的理性思维能力。与宗教信仰过分强调确信而忽略歪曲可信并以非理性因素为主导不同,科学信仰是可信与确信的有机统一,是建立在科学认知基础上的信仰。科学信仰不仅使主体能够从信仰中获得强大的精神动力,以不可遏止的状态追求信仰目标,更重要的是科学信仰的客观规律性能够科学有效地指导主体改造客观世界。

社会理想具有科学信仰的本质内涵。人以社会的方式存在,“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8]139。人只有在改变社会关系中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或者说人通过社会活动实现了自身。信仰虽然发生于个体观念之中,但是它却离不开现实的社会基础,它是主体对自身生存背景、生存意义和生存结局的认知与反思,是主体对自我与外在之间关系的体认与调整,体现了对人生的终极目标的确认与追求。人的生活是一种社会生活,人在社会生活实践中构建出了自己的信仰,人的思想观念受制于特定的物质生产方式,受制于现实的物质利益关系,人的思想不能脱离具体的社会现实,在未来与现实、理想与利益之间保持合理的张力。另外,信仰的实现必然基于社会状况的发展,没有社会条件的信仰将会成为一种空想,也不能称之为科学信仰。实际上,一种信仰之所以能够上升为科学信仰,关键在于这种信仰经过了对社会现实的批判与反思,是主体在主观领域对客观世界的一种呈现与再造,它本质上体现的就是一种社会理想,而不是局限于主体个体的期许与预设。正是因为经历了理性的洗礼与再造,体现为社会理想的科学信仰是一种高于以神为崇拜对象的宗教信仰的信仰形态,后者是人以虚幻的自我为崇拜对象,科学信仰则是建立于现实批判基础之上对未来自我的积极建构。

共产主义的信仰逻辑在于实现人的自由发展。作为一种社会理想,共产主义体现的是人们对未来美好社会的憧憬与规划,其立足点是“人”,即通过人的自由发展体现出未来社会的美好。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从社会分工的角度勾画出“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的社会生活图景[5]537。这段话可以说是对共产主义社会最为具象化的描述,而它所要表达的思想是人的自由状态。“共产主义是某种哲学原则的实现,而哲学原则体现的不是特殊阶级的利益,而是所有人的利益,因而,作为哲学原则实现的共产主义运动也就不是代表特定阶级的利益而是代表‘人的利益。”[10]共产主义首先体现的是人的状态的预设,因为社会是由人构成的社会,建设什么样的社会最终体现在人的状态上。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就用“共产主义”这一概念表达人的理想状态,即克服异化状态的人的本质复归和占有,认为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5]185。

从主旨内容上而言,共产主义社会理想可以成为个人的信仰,因为它体现的是人作为个体对自己本质和理想生活状态的思考,也代表了人在社会行为中的最高价值追求。“无神论是以扬弃宗教作为自己的中介的人道主义,共产主义则是以扬弃私有财产作为自己的中介的人道主义。”[5]216共产主义通过消灭私有制而为人的全面发展创造条件,要消除城市和乡村、农业和工业、阶级和阶级的对立,通过产业教育、变换工种等使所有人共同享受福利,尤其是当这一社会达到“高级阶段”时,它就消灭了分工,劳动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人实现了全面发展,整个社会由于生产力的大幅增长而实现了“各尽所能、按需分配”。

三、社会理想实践要遵从信仰与科学的双重逻辑

在马克思社会理想中存在着科学与信仰的双重逻辑,两者之间有机联系、辩证统一,不因为其科学逻辑而否认信仰的逻辑,也不能因为信仰的逻辑而否认科学逻辑,两者具体统一于主体的社会实践之中。事实上,凡是对马克思社会理想产生疑问或误解的都是因为割裂了两者的有机联系,只看到了其中一点而忽视了另外的一点。比如,机械决定论就只看到了马克思学说的科学性而忽视了其信仰性,将其等同于自然科学理论,从而消解了主体存在的意义和价值,社会发展演变陷入了一种科学性的历史决定论。再如有的将马克思的学说看作一种宗教,过分关注于信仰成分而无视其科学理论内涵,将其与在现实与天国之间存在无法逾越鸿沟的宗教信仰相等同。马克思社会理想既不是一种解释社会演变的“机械”理论,也不是对信仰者进行欺骗与麻醉的“鸦片”,而是指引人们改造现实世界创建美好未来的科学理论,这种科学理论的重要价值体现于人的社会实践之中。

人的实践过程就是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过程,这一过程必然体现双重尺度,即事物本身的客观规律的制度和主体自身需求的尺度,也就是说人们认识和改造世界并非是一种严格按照客观规律的“照章办事”,当然也不是完全按照主体意志的“肆意而为”,而是主观和客观的辩证统一,是科学与信仰双重逻辑的有机结合。这一基本规律在社会历史领域尤为突出,是社会形态演变规律的基本实现形式。在消解因过分强调科学性而导致历史决定论的弊病时,有学者强调从认识论视角进行切入,认为现实世界与思维中所产生的世界并非绝对同一,认知的世界是对无限丰富自在世界的截取与裁剪,前者固然要以后者的客观存在为基础,但是也必然体现出主体的选择与建构。这种认知方式称为从“事前”与“事后”双重视角去把握对象,“在这样理解的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中,世界并非全然决定论的,是可改变的,那么,行动的规范就不仅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了”[11]。其實,人类社会发展的建构性不应该体现于认识论,而是体现在本体论,是人在具体实践中建构形成了人类社会及其历史。社会发展规律具体体现于人的具体实践中,与人的价值追求紧密结合在一起,倘若没有人的实践也就无所谓社会,更不会有体现为科学性的社会规律,同时也要看到,人的实践是一种具有目的性物质活动,它又必须遵循客观规律,自觉地将客观规律转化为行动指南是达成行为目的的客观前提。

人类社会的发展一方面体现出的是唯物史观科学理论的逻辑,另一方面则体现了主体的价值选择。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的形成既有其经验性的基础,即它是批判旧世界基础上形成的新社会形态;也有超越性的价值追求,即它是对未来社会的一种预判,体现了主体的价值追求。其实,理论的建构不能没有价值,因为现实世界是连续的整体,人的理性认知只能通过掌握个别关键环节构建理论,即实现从个别到一般的理论跃升,而处理个别的、离散的对象时就必须以价值为纽带,按照价值标准统摄选取认知对象。“历史学家的使命不只是选择并检验‘事实,还要确定事实的边界以及它们在情景中的嵌入性。不加‘解释的历史研究被视为自欺欺人的研究,幼稚的观点认为事实‘自己就是解释,而不需要它们的选择者来‘解释。”[12]一方面,价值的选择和实现无法脱离现实,抽象地谈论某种价值不具有任何意义,因为价值必须与主体的实践行为紧密相关,体现于主体的具体活动之中;另一方面,价值并不是在经验事实中产生的,而是主体在从事具体活动之前就已经具有了,正是价值标准的存在决定了经验事实的走向。

将共产主义转化为信仰克服了科学主义倾向中明显的自然必然性倾向,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思想中主观的、创造性的方面,也为这一社会理想转化为具体实践生成了现实的动力。共产主义作为一种社会理想转化为科学信仰是以其作为现实的社会运动为基础的,如果现实是此岸,信仰是彼岸,若要信仰在理性批判下得以保持就必须有从此岸通达彼岸的桥梁,现实的社会运动就是共产主义信仰的通达桥梁。无论是“自由人的联合体”还是“各尽所能、按需分配”都彰显了共产主义作为终极社会形态的超越性,但事实是,这种超越性形态与现实社会之间的落差却又极为明显,从“尘世”到“天国”几乎难以企及。马克思恩格斯向来不主张将共产主义社会作为一个状态点来理解,他们将其看作是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看作是一个连续发展的历史过程。

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将“共产主义者”看作是“实践的唯物主义者”,认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5]527。恩格斯从废除私有制的角度阐述共产主义的实现,也“只能逐步改造现今社会,只有创造了所必需的大量生产资料之后”[8]304才能实现。现实的社会运动“具有经济的性质”,目的是实现自由人的联合,“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合的条件”[8]202,共产主义有深刻的现实根基,它在现实社会体现为人的自由劳动,而且这种自由劳动能够为人的自由发展奠定物质基础。强调共产主义的现实基础并不是将这种社会理想物质化、庸俗化,而只是为这种信仰找到了现实根基和实现路径。

共产主义转化为科学信仰体现了主体自觉创造历史一般规律。“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5]295怀有不同目的的个人合力创造了历史,但是这样的历史只能算是人们无意识地创造历史,是一种自发地追求自己目的过程中形成的历史。“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的。”[13]唯物史观从物质生产对社会历史具有决定性作用的角度揭示出人民群众创造了历史,只是在无产阶级觉醒为革命阶级并通过解放自身进而解放人类之前,人民群众创造历史都是不自觉的、“隐性的”,都只是历史潮流的“顺应者”。共产主义转化为科学信仰则预示着历史主人主体性的回归,人开始按照自己的意志以合规律的方式创造历史,从而结束了“史前史”开始了真正的人类史。共产主义对个人而言就意味着主体性的确立,它成为人们的科学信仰,代表的是主体的价值追求和自我实现。

共产主义转化为科学信仰代表了人类理性对至上性的追求。共产主义社会理想立足当下对未来社会进行展望与构想,体现了现实的人对现实物质关系的超越。共产主义的科学信仰却是在没有现实物质关系情况下的一种思想,它体现出的是一种批判现实物质关系的理性信仰。“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看,信仰是人的一种精神追求和精神状态,其实质是超越个体生命的有限性、追求生命的‘不朽和永恒。”[14]5“马克思主义把‘不朽的根据归结为历史进步和人类文明发展的无限性,因而投身于人类解放事业,个人就能超越自我、获得有限生命的不朽价值。”[14]5马克思固然强调现实物质生活对人生存的基础性作用,但是从来不否定人对精神生活的追求,事实上,共产主义学说恰恰是马克思人文精神价值的本质体现。就现实生活中的人而言,经济优先的本能容易導致出现满足于物质产品的增加、生活条件的改善和社会福利的提升,但是共产主义信仰却改变人对现实物质利益追求的狭隘,至少在物质性追求之上还有更高的精神追求,这体现了人对自我的一种超越与扬弃,体现了人类信仰对至上性的永恒追求。

四  结语

共产主义学说是一个科学的理论体系,它建立于唯物史观基础之上,是掌握人类社会发展规律之后分析得出的科学结论,具有客观必然性,但是共产主义学说的科学理论性只是信仰生成的必要条件,并不能确保信仰的必然生成。当人还处于共产主义学说之外时,或者是他并不具有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时,共产主义就难以转化为科学信仰。世界观固然依赖于理论指引,但更重要的是主体的躬身实践和认知探索,所以从根本上而言,对共产主义的信仰是在人的社会实践中逐渐形成的,如果离开了现实的社会实践共产主义就会蜕变为纯粹的“经院哲学”问题。就我国社会而言,共产主义信仰要体现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要体现于中华民族复兴伟业,要转化为实现经济社会发展的强大精神动力,如此一来,共产主义也就处于不断地实现过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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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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