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初心”,寻求“质感”

2020-05-26 14:12罗媛
锋绘 2020年2期
关键词:耕田花鼓戏戏曲

罗媛

摘 要:湖南花鼓戏《蔡坤山耕田》是一出“土”得清奇,“俗”得雅致的地方戏精品力作,改编自同名经典花鼓小戏,相较于传统小戏版本,该剧不只是简单地“扩容”,而是以适应时代的表达方式来重现湖南花鼓戏的艺术精髓和时代光彩。该剧作不仅成功入选国家艺术基金2019年大型舞台剧和作品滚动资助项目的优秀剧目,作为地方戏进京展演的精彩呈现也得到观众的一致肯定。若说这样一部“叫好又叫座”的地方戏是演出了不一般的高度与境界,倒也不尽然,我认为恰恰是这部剧真正回归本真,回归“初心”,以最真挚地态度、最严谨的方式展现出了一部“好戏”应该有的样子。

关键词:《蔡坤山耕田》;湖南花鼓戏;地方戏;舞台艺术

《蔡坤山耕田》是由湖南省花鼓戏保护传承中心创作演出的一部兼具欣赏性、艺术性、思想性的优秀剧目。该剧改编自传统小戏,改编后形成了遇饭、过堂、散财、耕田、施粥、恩赐六场戏,将舞台表演进行了更细致入微地呈现,把家喻户晓故事文本进行合理化地演绎,通过坚持保留、挖掘、提炼传统花鼓戏传承发展的内核,借助高超的导演手法、精妙的舞台调度,呈现出一部观众心目中理想的风格鲜明、意趣盎然、韵味深厚的优秀地方戏作品。

舞台艺术和其它艺术形式一样,不管是何种表现风格,都应当竭力去追求其极致的艺术质感。花鼓戏《蔡坤山耕田》就是在回归“初心”的心境下编创和运作而形成的一部有风格又有市场的精品力作,不仅有层次、赚眼球、敢创新,更重要的是其追求风格的同时不忘尊重传统,尊重戏曲本体,尊重湖南花鼓的根基;同时这部戏十分注重最终呈现时的各种细节,将喜剧的戏谑元素充斥在方方面面,如换场多次采用的皮影形象剪影、衙差们新奇又夸张的舞台调度、大丑小丑行当的人物造型等等。多个方面的“回归”转化成“局部的成功”,继而再集结形成合力,共同成就了这部剧作独特的艺术质感。

1 回归到“有意思的故事”:故事文本顺畅,人物形象立体,主题立意自然这部戏讲述的故事并不新奇、曲折,甚至与很多民间戏说有着高度类似的框架,天子与平民的故事如何才能讲出符合当下语境的新鲜感,花鼓戏《蔡坤山耕田》给了我们一个明晰的答案:要回归“有意思的故事”,需要重塑人物、巧思角度、提升立意。这个答案虽好懂,但却需要反复揣摩并在创作实践中悉心理解。

该剧在人物性格的设定上一直保持着高度一致,前后呼应。编剧笔下塑造的蔡坤山是个勤劳精干的作田汉子,他待人心地敞亮,做事粗放大意,他忘记自家的田地已抵债而错帮王员外白白作了半天工,身在公堂之上、杀威棒下还能鼾声震天,甚至是不知当今的天子姓朱,正是有了这些凸显性格的事件作铺垫,才让一些不合生活逻辑的情节显得合情理;其妻白李花事事处处体现出乐善好施的本性,利用给偶遇的“朱夫子”施饭、“散财”扶持邻里等多个侧面展现了一个嘴刁但心善、正直且明理的艺术形象。也是夫妻二人的性格里的亲善仁厚才决定了剧中的知县和师爷躲过了被革职或押解的命运,自然流畅的化解了戏剧矛盾,还能使角色形象丰满而立体,让剧情走向跳出惩奸除恶的窠臼,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虚构空间、历史缝隙可以成就古装戏的寓言性、故事性、喜剧性等等,同样也给这部戏的艺术性和观赏性带来了无限的可能。但虚构的创作并不意味着可以脱离生活,民间故事若失去了真实生活,只能是虚无缥缈地演绎“真善美”的概念。《蔡坤山耕田》一剧就以其扎实深厚的生活、饱满生动的形象,为新时期下创作“颂扬式喜剧”开辟了新的路径。花鼓戏中传统的“一丑一旦”的角色设定,通常容易形成“一褒一贬,一扬一损”的效果,想把两个角色都塑造的非常“可爱”就很难,这部剧从细节着手立体化地刻画人物,把满是“瑕疵”的蔡坤山也塑造的如同“璞玉”般易于让人接受和认同;而白李花的所有神情、言语、动作都在一个善良村妇的行迹范围内进行合理的夸张,一个娇俏聪慧的小女人形象呼之欲出。先让观众接受了极近生活化的人物,那么符合人物风格的但却入耳粗砺的民间语言时而出现,不仅不妨碍艺术格调和观众接受度,反而“贴着人物”写出的台词把蔡坤山这个的有情有义的庄稼汉、白李花这个嘴刁泼辣的少妇形象稳稳地立在了舞台上。

“有意思的故事”必然要有引人入胜的内容,更要有耐人寻味的思考,这部戏讲述的是明朝正德年间的故事,但在文本中淡化了时空概念,弱化了阶级间交流的壁垒,因此该剧映照现实的功能并不受时代的设定而局限,剧中的美德、善举、普世价值观这些都是可以跨越时代与当下社会相关联。因此,《蔡坤山耕田》这样的民间叙事戏曲作品摆脱历史、时代的制约,能强化戏曲叙事的流畅性、灵动性,还能避免把故事硬性的套入现实,对于一部剧来说,其生命力又多了一重保障。

2 回归到“有看头的剧”:舞台呈现精湛,表达形式精巧,艺术风格精美  达到上述的流畅的叙事、鲜活的人物以及具有普世价值观的立意仅仅只是成为一出“好戏”的前提,若要成为精品力作,观众嘴里的那句“好不好看”是个重要标准。戏曲舞台艺术和其它艺术形式一样,为了“好看”,为了达到极致的、精美的艺术风格,都应竭力去追求其审美形式与表达形式的完美结合。

饰演蔡坤山的朱贵兵、饰演白李花的叶红的表演非常出彩,他们将醇厚的花鼓戏唱腔和优美的身段技法展現在了这部剧中。在第三场“散财”中,蔡坤山和白李花得到大笔银子,又将银子分给邻里,为了刻画其心理和行为轨迹的变化,唱腔和表演都设计的精彩异常,十余支曲牌的运用满足人物不同心理的呈现及心态的转折。白李花的扮演者叶红在剧中大秀花鼓戏的手帕、筷子技艺,两位演员展现出的细腻和默契让人实实在在感受到这对恩爱夫妻间的情谊,这种收放自如、拿捏得当反映了表演者具有扎实的生活体验积淀、深厚的戏曲艺术功力以及对花鼓戏表演艺术的极致追求。值得一提的是,从基层院团调入不久的朱贵兵出演蔡坤山,在排演中成功克服了流派不同及方言障碍,这种“以戏炼人”大胆尝试让戏和演员共同在实践中成长,这是一个值得地方院团们借鉴的成功之法。

在第二场“过堂”这场戏中,四个衙役的舞台调度以及人物行迹有如传神之笔,所到之处无不透着轻松诙谐,时刻标榜着这是一出喜剧。精密的舞台调度、人物行迹的设计通常被称为导演的“招儿”,导演韩剑英“招儿”多且奇巧,通过其高明的导演手法和传统程式的活用,即使表演过程只有一两句词,依然能让戏“看点”不断。“过堂”一场中,知县和师爷对话时的音乐设计成为表现角色内心、描摹情绪变化、烘托喜剧氛围的一大亮点,他们的惶恐不安、纠结踌躇的状态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在视觉上,这部戏也达到了审美细节与整体风格的高度统一。直抒胸臆的碗形背景、写意的不对称场景布置、高饱和度的渐变色彩、干净利落的氛围灯光,这一切都在阐释着一个理念:“留白”、洗练、含蓄的东方审美情趣依旧是这个时代戏曲舞台艺术所追求的。正负形剪影的设计和皮影化的表演造型极具特色,将传统元素引入了舞台整体视效,把戏曲传统写意的特点发挥到极致。负责舞台呈现的各个行当配合精密、烘托演出,各自出彩却不抢戏,将观者全身的感官都调动起来,让其每个毛孔无一不熨帖,这就是把控审美细节的力量。

3 回归到“有味儿的戏”:尊重戏曲本体,保留艺术特色,紧抓剧种根基  湖南花鼓戏在美学上始终以它强烈的民间性为特点,步法和身段繁多,还有各种道具如扇子、手帕的运用,拥有表现乡野生活的各种程式,所以花鼓戏是极具乡土气和烟火味的地方戏。湖南花鼓戏剧团多年来新编创现代剧目,探索走出了精致、风趣、大气的“省花”风格,这是谋发展的必然选择。而近期的这部《蔡坤山耕田》注重戏曲本体,关注人文情怀,同时深挖传统特色、民间意趣的新编作品,就显得十分难能可贵,因为它找回了湖南花鼓的那个乡土“味儿”。人们对这部戏的欣赏和肯定,对“有味儿的戏”的渴望,其实就是对戏曲创作回归到戏曲本身的一种强烈期盼。

正所谓:“雅部要有雅部的纯正,花部就要有花部的味道。”任何一个地方剧种都应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展,否则就会失去它原有的生命力。如果脱离了浓厚的乡土气息,不去用观众的角度来体验创作,地方戏将没有办法还原生活的真实,同时也就失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基础,难以创作出符合时代需求的精品。乡土气息曾一度被我们摒弃,其实乡土气息,并不是停滞不前、因循守旧,而是戏曲依旧要扎根于生活的硬性要求。《蔡坤山耕田》就是一出“土”得清奇,“俗”得雅致的“有味儿的戏”,这部戏让我们再一次认识到中国戏曲有着耀目的历史,要正视我们自己的戏剧形式,回归地方戏曲中的乡土“味儿”,才能唤回国人理解戏曲之美的文化自信。

换个角度来说,正是因为《蔡坤山耕田》一剧将乡土气息展现到极致,将其融入到整体风格,运用创新的呈现方式,真实还原了这种高度和谐却又极端分裂的戏曲美学状态——传统又前卫、拙朴却雅致,才能真正收获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所以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代观众的审美水平也是日益提升的,那么,对入眼的作品要求也是水涨船高的,哪种“土”、“俗”是能入眼的,哪种是不能入眼的,作为文艺工作者必须时刻把住心里的“刻度尺”,做到心里有数方能進退有度。

当前地方戏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专业人才匮乏、剧种个性淡化、剧目留传乏力的问题,希望能通过分析《蔡坤山耕田》这部剧种特色浓郁、剧作风格鲜明、时代精神丰厚的地方戏精品,从中汲取其戏曲创作之道,从个体成功的偶然中去揭示剧种发展的必然,同时还应充分尊重戏曲创作规律,结合当代观众的审美需求,以求在地方戏曲创作及传承发展上寻求新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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