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翩翩,何远之有?

2020-07-09 22:26苏峰
鸭绿江·下半月 2020年5期
关键词:菜籽喜乐连云港

书越读越薄,圈子越缩越小,想见的人越来越少,不相干的全被岁月过滤掉……

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小城人,故人自然多在十公里内,可是年龄越大,越疏于联系。纵然是年轻时的三两个好友隔着千山万水,二十年后再重逢,起初非常欣喜,两三天叙旧后,也就寡淡了。内心虽多有不甘,好希望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一直浓墨重彩的激情,但是理性告诉我,我们在分开后的岁月里,各自发酵的那一饼老茶已经撬开了,馥郁醇厚止尽于此,再多接触,便余韵散尽,还是浅尝辄止,隔着千里万里,遥遥怀念吧……

于文友,我本意也是淡淡就好,不敢走近。大家都是不完美的人,在这三千红尘里摸打滚爬,有着自己的过往,尝了不得已的酸甜苦辣,也必然都有各自的习性和缺点。与其过从甚密后再浅淡疏远,不如开始时就保持距离,反而长久。

所以,当欧阳姐问我,12月中旬是否有时间去连云港酒哥家小聚?共聚的还有河南鲸哥、心梅,安徽菜籽。我犹豫了几日,直到他们抵达连云港的当晚才决定还是见个面吧,倘若觉得言语无味,就厚着脸皮蹭酒哥一顿午饭,傍晚便回,既不留遗憾,也避免尴尬。

出发前,和欧阳姐视频,她才相信我真的准备去了,欣喜地呼喊心梅快过来,开心地告诉她:黛眉真的要过来了!心梅便披散着正在梳理的长发,急匆匆地从房间那一边跑过来,在视频里笑嚷着:眉姐你快来,我们等着你呢!那一瞬間,我被她们的热情感动了,羞愧自己前几日的小心眼和犹豫……

导航到了他们在连云港下榻的酒店后,心梅和菜籽在门口迎接我。好奇怪呀,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没有丝毫的陌生,仿佛相识已久!

心梅的诗,苍凉雄浑,可是她本人就是个率真活泼的小女孩;菜籽在群里闲聊时很顽皮,真人却长身玉立,温和儒雅。

进门后,酒哥和卉林姐站起来欢迎我们,他们倒是和我心里想象的一模一样。酒哥朴实谦逊,欧阳卉林姐大气温婉。最后是外出回来的鲸哥,高高瘦瘦,也基本符合我对他的前期预判,快人快语,热情诙谐,善于表达,进门后,先和我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午饭时,我们三个女人叽叽喳喳聊天,忘了时间,酒哥不得不两次提醒我们要抓紧,别耽误了下午的花果山行程。心梅娇憨地说:”酒哥,我们明天再去爬山吧,现在只想聊天啊!”就连一向稳重的卉林姐也笑着说:“酒哥,我们明天再爬山,好吗?”

回忆到这里,我忍不住微笑起来,因为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但没好意思说。女人啊,真是感性的物种,一激动,就会随心所欲地乱了原定计划!哈哈!当时,菜籽笑着不插言,鲸哥很理性地说:“不要乱了酒哥安排。”

三个女人乖乖听话,表示服从大局!

天色已不早,我们便坐车直上玉女峰。从峰顶向下看,云雾缭绕,山下千千万万良田和楼房都变成了小小的积木,而那每一块小积木里的黑点,就是我们在这尘世里不遗余力想要得到的果实,可它根本没那么重要,生不曾带来,死时也无力带去,做好自己本分,有衣有食,心安足矣!

此时此刻,夕阳肃穆地悬挂于低空,万物都朦胧在古朴典雅的琥珀色里,让人不禁心生柔情。远山只是模糊的一抹黛痕,晚霞在它们的头顶晕染出一大片昏黄。近处光秃秃的树枝桠恰似中年男人有力的大手,把落日像年迈的父母一样轻轻托在掌心,心疼地呵护着,不忍它坠落!

日暮风大,不宜久留,一行人就缓步下了山。

这一路,菜籽很绅士地照顾我们三人,他背着最重的包,不急不躁地陪我们走走停停,四处拍照。

欧阳姐说,她要拣些体态完整的花果山银杏叶回去做书签,酒哥和鲸哥都说枫叶更适合,越压越平整,话虽这样说,他们还是为卉林姐认真拣选了几片!我起初惊讶于两个大男人也会有这等浪漫情怀,转念一想,爱文字的人,当然会发现美,珍藏美!

而心梅,她全程播放巫娜的古琴曲,空灵的琴声里,她孩子般快活地蹦蹦跳跳,和鲸哥菜籽不停地逗趣,他二人皆以兄长姿态,含笑欣赏包容这个小妹妹。欧阳姐感慨地说了好几次:“心梅,原来你这么活泼、率真,真是想不到!”心梅这时的情绪就会略略低沉,说:“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不爱理人,别人也不爱理我。”

我知道文字是最不能骗人的东西,它流淌自内心隐秘处,会将我们自己都不一定意识到的,那些堆积生尘的陈年忧伤、喜乐,遗憾和期盼都赤裸裸呈现出来。偶尔我回望自己的文字,会惊讶于那里还潜藏着另一个我。

心梅的诗里我读出过苍凉和忧伤,而今天她这样快活,毫不遮掩,是因为年轻的她被大家的真诚感动。所以她迅速彻底地卸下了所有的戒备和伪装,不知不觉做回了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当她说,其实我不是这样热情洋溢,活泼开朗的人的时候,我心里默道:心梅,这就是你一部分啊,是你有可能遗忘了的那个小时候的自己啊!但我只是笑笑,忍着没说,不想提醒她。遗失的自己,终究有一天会在兜兜转转后含泪觉醒重逢,到那时,她会拥有一个更强大从容的内心,外界的风雨和声音再也无力把她撕裂、分割,她将成为一个完整的喜乐的她!

穿越水帘洞的瀑布时,心梅和我共用一块雨布遮体,我在前,她在后,粗心的我急匆匆往里冲,进洞后,转头才看见心梅根本就没披雨衣,都给了我,而她的衣服湿了好大一片……

快乐的时光里,离别总是猝不及防就到来,我突然有事,不得不提前回家,我和心梅及欧阳姐一次次深深拥抱,依依不舍。事后才知心梅在我走后哭得稀里哗啦,酒哥鲸哥他们几个也是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我当自己已不再轻易动情,已看淡相聚和别离,已无意和任何人交心。可是,这是一群单纯热爱文字的人,他们在文章里自觉不自觉地向自己向人群赤诚以待,我分明在字里行间看见了大家真实的喜乐哀伤,看见了掏心掏肺的热切。何必早就相识?我们都以己手写己心,见文如见人,远胜于相识一生却陌生的熟人……

文短情长,至此搁笔,分别以后,常常挂怀,日后若有机会,但得时间容许,虽天南地北,山高水长,我们还会再相聚!

棠棣之华,偏其反而。心若思之,何远之有?

作者简介:

苏峰,江苏宿迁作协会员。有散文和诗歌发表于《山东诗歌》《散文选刊.下半月》《西部散文选刊(原创版)》《中华文学》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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