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闭房间的叙事（组诗）

董喜阳

零时光

卷起或折叠，眼神里析出的清澈

让时光歇足一秒钟，观察

皱纹的泥泞，以及春日里蹦跶的小蚂蚱

搭上一小节列车寻找适宜的潮湿

在我和爱人之间保留沼泽之地

大过书里的迦南，淌奶流蜜之所

在谈话里剔除留声机里广告的部分

我会爱上零，在世界还没有开始之前

旧房子

候鸟蹲下来，它午睡的时间

被琐碎的事情惊扰

它是爷爷弹奏的二胡

每天的水分都吸进奶奶干燥的帕子

灰尘暧昧的缠绕衰老的时光

如今，它如一条电线被扯出粪便

回忆，是用力扬手支起的架杆

抖落的有，衣服颤抖的两端

还有我爱它这句俗气苍白的语言

丁香树

沿着黑板倾斜的余光

你可以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对。就是它——上面黏着泥土的温暖

在十月的一公里以外

笑靥如花。旌旗抱起裸露的山头

被天气涂亮的玻璃，正准备

进入试管乔装坚实的口壁

风鼓动胸口和洗的发旧的白大褂

偶尔会嗅到遥远的馨香，从遥远的

地方刮来。淹没久违的感性器官

丢手帕

会忘记吗，有时候认为无意识的无知

我相信，断桥和残雪，清风和明月

和一个在旧袍子里絮絮叨叨的老人

梦过自己的年轻，骑着脚踏车亲吻

风。胸前的徽章羞红的如牡丹激荡

他会在吃饭时，默不作聲，拉起

老伴的手，相互对视。他们起来翻开

围裙，朗诵自己的诗歌，一动不动

像是壁画里沉稳的景物，在镜子神情

的藻波里，就样一直的持续下去

卷毛狗

应该是时候了，弯着腰

走进后院。月光隐晦的部分

在树杈上面长成飘渺的月钩

一排脚印组合成摸不到天平的

秤砣。踏着它我想去寻找片片

雪花，以及掉在雪景里的卷毛狗

想抱起它，亲亲它花样般的年龄

亲亲灿烂的阳光和丢失在阳光里

的回忆。卷毛狗懒洋洋的倚在

墙角，眯着眼挑逗过往的风

没有人能把它从时光里拉起

天空

天空在远方

浮云是它早晨敞开的一扇门

怀揣谨慎的心情去靠近它

用雾去编织一个对或不对的答案

一枚松果穿越草障在脚前翻滚

我的脚二十多年一直都踩着

天空的死党。而现在才明白

纸面的印痕是瓦解的笑容

会有一只逃离季节的鸟掠过

天空吗？在渡轮陨落的一刻

天空是它自己，我是另外的我

歌颂黎明

发卡是头发做的一次礼拜

它曾搭上疾驰的列车去迦南

拖着长长的尾巴，爬过旷野

黑夜里有它凿开的一个洞

光芒射进矮窄的隧道，我

开始大声说话，在雨水滴落

之先。要咬破嘴唇露出鲜血

并让房间里弥漫着活的味道

还是硬着头皮回到了多年前

还是得清理吼道里废弃淤积

还是要把自己包裹起来藏匿

还是，还是的最后歌颂黎明

忏悔诗

教堂的灯光停泊在泥泞中

朝着这个方向，我已奔赴了多年

如今震颤的歌声再次点亮圆顶

教堂的圆顶是所有建筑物中

最白的，这给人很多种想象

比如说死鱼眼，监狱，或是一个队伍

多年前，蹲在山头

看见一个队伍浩浩荡荡闯过家门

记忆中这样的梦以后做了好多次

没有一次是队伍中的一员，但好像

自己参加了无数次又临阵脱逃

时光和日头连推带拉，我的无奈

在赞美和祈祷中有增无减

在最后一次的静默中睁开眼

有人起身，朝着教堂的钟声走出

来不及整理衣物

我在一缕光照亮的过道里逃之夭夭

没有信仰的春天

再见，春天

不要说着两片叶子相似的忧伤

阳光把它们分隔在岔路口

一片向东，一片在西

透过湖波，我的双眸在遥远

的山头驻留了片刻

没有信仰的土坡

在视线里高低起伏，上蹦下跳

一会遮挡了靠拢的夏日

一会，不知道淹没了谁家的

房屋——

你，不会拒绝一棵树的风度

影子

交谈吧，快点托起沉浮的月色

在枝头上，冬季还没走远

目光会熨平最后的脚步

多么牵强的脱离

你的手，已经拒绝了时间的栖落

还有橡皮人，倒在影子里

对篝火中皲裂的脸

拍拍打打，钉子的影还有点残留

忘掉道德的模样吧

这仅有的方向盘，和一场

风的争斗，今天晚上不会停下来

离我再远点

有人把故乡镶进多出的笛孔中

忘记优美，忘记未懂的哀愁

一棵独立的树

在雨中的姿态显得开阔

它不倒。它摇晃。

它威胁不到离我更远的月光

我能说点什么，对它是怨恨

是挽留，还是轻易地说出口的放手？

我祈求，这辈子摸不着的老天

让它离我再远点

我的生死和冷暖，与陌生人无关

惊蛰

不要担心一朵花

它的无人问津不会阻断春天

季节的呼噜停止，一切该醒的都醒了

有人会拿出窗外的一点多余

放入没有音调的闷罐

它的缺口吸引了流水的方向

晚年的风高过额头

我把年迈的树桩扛在肩头

犹如是把耀眼的日子抱上膝盖

它漫过我的影子，把我挡得严严实实

谁说遇不见明媚的三月

那些安歇在体内的枝蔓告诉我

惊蛰不再是漏掉的时间

看，禾场上的牧人捡回来的粮食

忘记

忘记时光如一条蚂蚁，忘记把肉身挂向枝干的自己

忘记天气在月光里印出的一长一短的半张脸

忘记把口罩当成内裤，压制春天鸣叫的祸心

眼神苍老。发丝长出新芽。

放下能放下的。去爱一场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