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ICT产业数字化转型及治理策略研究

李辉 刘光宇

摘  要：当前是互联网飞速发展的时代，大数据、5G、人工智能、边缘计算、区块链等信息技术创新应用层出不穷，数字化转型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主旋律和强引擎。文章立足ICT产业，分析了我国ICT产业呈现数据产品化、价值网络生态化、新硬件产业化等数字化转型新趋势，研究了这些新趋势对政府治理提出的新挑战;进而提出了我国政府需要适应新趋势新挑战，从加强对数据权属的界定和保护，加大对传统产业吸收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政策支持，放宽新兴技术和商业模式繁衍空间，促进产业链创新链的国际融合，完善基础配套设施建设等方面调整治理策略的着力点。

关键词：数字经济;ICT产业;数字化转型;治理策略

中图分类号：F724.6;F062.9     文献标识码：A

Research on Digital Transformation

and Governance Strategy of ICT Industry in China

LI Hui       Liu Guangyu

（1.Beijing Institut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formation，Beijing，100044;2.Beijing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Strategy Decision-making Consultant Center，Beijing，100044）

Abstract：[Purpose/significance] Internet，5G，big data，artificial intelligence，edge computing，block-chain and other new generation information technologies are leading a new round of technological revolution，and digital transformation has become the main theme of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Progress/method] Based on the ICT industry，this paper analyzes the new trends of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ICT industry in China，such as expanding the ecological competition circle，laying out new hardware industry，digging deeply into the development of data products，and studies the new challenges of these new trends to government governance. [Result/conclusion] Furthermore，the government needs to adapt to the new trends and challenges，adjust the focus of governance strategies from the aspects of strengthening the reasonable definition and effective protection of data rights，increasing the policy support for traditional industries to absorb the new generation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relaxing the breeding space of emerging technologies and business models，promoting the international integration of industrial chain innovation chain，and improving infrastructure construction.

Keywords：digital economy; ICT industry;digital transformation; governance strategy

全球正处于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之中，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向经济社会各领域全面渗透，并催生数字经济。数字经济是指以使用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现代信息网络作为重要载体、以信息通信技术的有效使用作为效率提升和经济结构优化的重要推动力的一系列经济活动[1]，以万物互联、数据驱动、软件定义、平台支撑、智能主导为主要特征。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发布的《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与就业白皮书（2019）》提出了数字经济的“三化”发展趋势，“三化”即数字产业化、产业数字化、数字化治理。报告对“三化”分别进行了具体阐释：数字产业化的趋势在产业基础不断夯实、需求活力不断得到释放的现况下稳中有进;透过对数字化转型动因和机理的解读、对各行业2018年数字化发展现况的盘点、对行业数字化转型潜在空间的分析得出产业数字化趋势正逐渐深入推进;尽管新老问题交织加剧了复杂程度，但现阶段的数字化治理取得了积极成效，治理能力有所提升。[2]在数字经济的引领下，我国信息通信技术（以下简称ICT）产业多年来持续高速发展，创新态势良好。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数据显示，自2013年以来，我国ICT产业收入规模持续多年保持11%左右的年均增速，占GDP比重连年增长，2018年达到7.7%。专利申请数量年均增长14%，目前总量位居全球第一[3]。从研发投入规模、强度和企业利润率等指标来看，我国仅次于美国排在第二位[4]，超过了欧盟和日本等发达国家经济体。但是也应该看到，当我国还在加速深度数字软化的时候，美国已经悄悄地进入了“新硬件时代”，已经以强大的软件技术、互联网和大数据技术为基础，由极客和创客（GEEK & MAKER）为主要参与群体布局新硬件产业。可以预见，未来ICT领域与实体经济，尤其是制造业的深度融合会成为创新创造价值的重要源泉。这意味着，将会有越来越多的ICT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与传统的供应鏈、用户群管理理念经验相结合，融入新思维、新技术和新场景，推动ICT产业高质量发展，释放出更多的资源用于创新，这些都需要政府坚持包容审慎的治理理念，及时反思已有的治理方式，提早准备应对策略。

一、数字经济引领下ICT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新趋势

数字化转型是以数据为核心驱动要素，通过新一代信息技术应用推动资源配置方式、生产组织模式、商业运行逻辑、价值创造机制深刻变革，形成数字经济体系的重要历史进程。[5]2018—2020年是国内ICT产业创业创新的迸发期，ICT企业的数字化转型也跨越了“要不要”的阶段，进入了“如何做”的阶段，百度、阿里、华为、中兴等领先的ICT企业纷纷抢滩布局。数据化转型成为ICT企业开辟新的赢利载体，增强持续竞争力的关键路径。一些ICT领军企业率先实现了从数据驱动交易向数据产品开发转型，基于原有平台模式扩张自己的生态版图，涉足的业务逐渐多元化，重点布局围绕新硬件的产业。

（一）数据产品化

麦肯锡认为：“数据已经渗透到每一个行业和业务职能领域，成为重要的生产因素”。马云曾指出：“我们正在从以控制为出发点的信息技术（IT）时代走向以激活生产力为目的的数据技术（DT）时代”。如果说IT时代的工具特征集中体现为“硬件+软件”，而DT时代的工具特征突出表现为“云计算+大数据”。从IT时代走向DT时代的一个显著进步在于对数据的深层次挖掘和应用。[6]近年来，一些ICT领军企业将引入生产过程的劳动对象集中于数据本身，从以往的数据驱动交易（电子商务、金融业务等）向数据产品开发（数据创新使用形成新价值，如搜索推荐、智能导航等）转型。这些企业通过大数据分析生成新知识，进一步提高了数据利用效率，使数据逐渐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之一。

（二）价值网络生态化

在信息技术革命之前，传统经济下企业的主要战略为产品战略，并依托供应链模式垂直开展经济活动。随着信息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企业实施平台战略，不再专注于产品，而是打造了一个双边市场平台，如淘宝、iTunes、滴滴等。目前，在技术创新和数据驱动下，信息和数字技术进一步实现了整体爆发，诸如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巨大突破和广泛运用推动整个社会开启了全面数字化转型的进程。许多互联网企业逐渐转型实施生态战略，扩张基于平台的生态竞争圈，例如，微软、IBM、亚马逊等大型ICT企业，在技术上加速布局大数据、物联网、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等新领域，在业务上致力于提供平台化的系统解决方案，在组织上加速向数据驱动、在线协同、弹性扩展的服务商转型。生态系统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是价值网络，一般以平台为基础，各个参与主体的互动与交易在这里完成;二是嵌入资源，主要包括用户数据、商业信用、社交信任。生态系统的价值网络和嵌入资源保持着动态的更新与互动，互相促进、协同成长。

华为从卖产品和服务转型成为一个聚焦在ICT基础架构上的平台提供商，耗费了两年半时间消化了组织惯性在变革期的阵痛，并提出了“平台+生态”战略。[7]而生态版图扩张较为成功的阿里巴巴集团，其主营业务向多元化发展，形成了相对完整的生态系统（见图1）。生态系统的布局可以说是阿里商业体系中非常复杂而庞大的棋局，阿里从平台战略到生态战略转型主要有四大转变：一是用户结构由双边向互补转变。平台战略下企业将重点放在增加双边用户的数量上，生态战略下企业可以充分发掘已有双边用户的需求，且有能力将平台之外的不同类型的参与主体纳入价值网络中，因此在原有平台的网络效应的基础上，产生了从平台拓展平台外的互补效应。二是交易层级由单层级向多层级转变。平台战略下的交易只聚焦在供应链上的某一环交易上，当企业实施生态战略，将基于原有的交易层级进一步和各自的上下游展开交易，供应链上的其他环节将被纳入企业的业务体系中。三是对外部多元主体的商业赋能的能力增强。平台由于受到其用户结构的局限，只能掌握双边用户的相关数据，而生态系统参与主体更为多样，用户结构更为复杂，因此企业能够获得更多种类和更大量级的用户数据，从而大大提升企业进行需求分析的覆盖面和精准度，也使得企业能够高效匹配多种多样的交易关系。四是市场持续增长性更强。平台战略下当市场达到饱和后，平台的增长也就遇到了瓶颈。生态战略下当一个市场达到饱和后，生态系统可以基于其丰富的嵌入资源，吸纳新的参与主体加入生态，进入另一个新市场，开始创造新的价值增长点，从而实现可持续的增长。

（三）新硬件产业化

所谓新硬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主板、显示器、键盘等计算机硬件，而是指一切物理上存在的，在过去的生产和生活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人造事物，如多轴无人飞行器、无人驾驶汽车、3D打印机、可穿戴设备、机器人厨师等。ICT技术扩散到其他领域，尤其是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会创造出全新的技术变种和商业模式，引发全球产业链的重组。互联网的超级马太效应，促使ICT领军企业成为布局新硬件产业的推动者和率先实践者。例如，埃隆·马斯克制造可回收火箭和“超级电池”，Facebook用虚拟设备制造出“真实世界”，谷歌开发了无人驾驶汽车和智能机器驮驴（BOSTON DYNAMICS制造，被谷歌收购），亚马逊率先制造了电子阅读器Kindle和多轴无人飞行器，等等。阿里已启动无人驾驶电动车项目，百度开发了中国大脑、百度眼、神灯和智能翻译机。应该看到，推动新硬件技术发展的往往不是高校科研工作者和传统意义的技术研发人员，而是极客、创客等草根创业者，他们借助科技孵化器开发出新产品，再通过资本运推走向市场。

二、ICT产业数字化转型对政府治理的新挑战

ICT与其他领域的融合会创造出全新的经济形态，并引发全球产业链的剧烈重组。这种融合对经济社会产生了深刻影响，也引发了一系列全新的问题，从数据安全、社会平衡发展、国际竞争环境、市场竞争规则、基础配套设施建设等维度对政府科技创新治理和管理模式提出新挑战，带来了一系列治理难题。

（一）数据安全维度的挑战

范宇辰研究指出，一方面，我国尚缺乏相关法律法规保护用户数据。在我国政府大力推进云计算及SaaS平台（Software-as-a-Service，软件即服务）的背景下，ICT企业对用户数据进行主动收集和掌握，将所获取的庞大数据在用户不知悉的情况下进行了处理、存储在了云端。另一方面，数据安全和网络安全较难保证。虽然当前已有多种多样数据加密方式，但是由于云储存和SaaS平台的用户需要在业务增减等原因产生的需求变化发生时，能够灵活调整数据的安全状态，而不仅仅是保证存储数据的静态安全，因此对数据的安全提出了更高要求。同時，由于平台以及生态化，导致平台被多租户共享、被多层级用户访问，数据信息交互复杂，对数据权限的要求极高。无论何种因素引起的网络稳定性的波动，都可能造成用户数据的丢失。

（二）社会平衡发展维度的挑战

ICT企业的创新转型会衍生出新的“商业帝国”，区域间、产业间的差距会进一步拉大。同时，企业的逐利性会促使ICT更多和消费市场相关领域融合而忽视应用于消除贫困、保护环境等方面。需要政府完善ICT的共享和普惠机制，引导ICT加速与农业、环保等领域融合。

（三）市场竞争规则维度的挑战

ICT企业的创新转型势必催生新的技术变种和商业模式，政府将面临大量新的市场准入、规则等问题。此外，大企业率先转型实施生态战略和互联网产业的马太效应会引发领域内中小企业的生存危机。政府将面临以下权衡：是侧重为行业龙头企业创新转型营造良好的政策及市场环境，还是为不同技术路径提供宽松公平的竞争机会，避免行业出现寡头垄断的困局。

（四）国际竞争环境维度的挑战

步入“新硬件时代”，全球产业链将面临重组。由于这种创新转型创造价值的源泉不会严重依赖传统的技术积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几乎处于同一起跑线，企业将面临更多的“保护主义”，需要加强政府间协调。我国在参与国际治理体系设计、规则制定等方面的后发劣势将逐渐显现，突出表现在遵循先发国家规则的强大压力。此外，数字技术和数字经济的全球化趋势使得数字经济政策涉及科技、产业、进出口、就业等多个领域，既要保持开放、竞争的基本原则，又要强调政策的协调。

（五）基础配套建设维度的挑战

赵建波指出，从历史经验看，完善的基础设施、庞大的用户规模、宽松的政策管制是数字经济能够蓬勃发展的三大基础。[9]ICT技术向其他领域的研发、生产、管理、服务等环节扩散，正在构建一套基于数据自动流动的状态感知、实时分析、科学决策、精准执行的闭环赋能体系，需要政府完善适应这种体系的基础建设，包括数字化政府、基础设施、科研基地和孵化器实验基地等。

三、应对ICT产业数据化转型的治理策略

当前，政府现行的体制机制和管理模式已经无法适应ICT产业数字化转型，需要主动采取措施，调整政策着力点，加强对数据权属的界定和保护，加大对传统产业吸收新一代ICT的政策支持，减少对新兴技术变种和商业模式的掣肘，促进产业链创新链的国际融合，完善基础配套服务。

（一）加强对数据权属的界定和保护

建立一个安全、自由的数据流通环境，促进数字经济的发展，对个人数据、政府数据及商业数据的权利进行分类界定和保护。赋予非个人商業数据生产者所有权，促进商业数据流通应用。对于企业自身独立形成的数据，法律可以明确赋予数据生产者享有完整的所有权利。

（二）加大对传统产业与新一代信息技术融合的政策支持

持续推进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加快财税、金融等制度改革，建立技术改造基金、创新风险补偿基金等传统产业转型升级配套支持基金，形成有利于传统产业提质增效的数字生态系统。鼓励企业开展智能化装备、自动化生产线及供应链流程重组及技术改造。考虑以后补助、税收减免等多种方式，鼓励和支持ICT企业将技术扩散到农业、林业、畜牧业、采矿业等领域。政府也要做好先行用户的角色，通过政府采购等方式支持ICT产业与第一产业融合。

（三）减少对新兴技术变种和商业模式的掣肘

合理放宽新兴技术和产品繁衍空间。放宽ICT与实体经济领域深度融合的制度条件，破除市场壁垒，以充分释放这些企业通过研发投入所积累的创新“势能”，对暂时看不准、看不清的新业态、新模式，应采取“放一放”再观察的治理原则，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完善公平竞争环境下的优胜劣汰机制。放宽融合性产品和业务准入门槛，扩大市场场主体平等进入范围，为不同技术路径提供宽松公平的市场竞争机会。允许多种技术路径在市场中试错，健全市场退出机制。

（四）促进产业链创新链的国际融合

为融合创造绿色通道。一是为产业链创新链的融合提供良好环境，鼓励自主研发以提高国际合作谈判能力;二是以国际融合为导向培养国际化人才，为产业链和创新链的融合提供更多推动力量。将ICT与实体经济融合作为我国新时代扩大开放的突破口。提升各类创新主体通过开放知识网络利用各类创新资源的能力，推动数据、创新要素和生产要素的跨界流动和全球化配置，促进产业链、创新链的国际融合;加强与国外创新型企业和研发机构围绕信息、数据资源的竞争与合作。

（五）推动政府部门和研发活动的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

推动政府部门数字化。按照国家政府数据统一开放平台要求，制定科技领域数据开放计划，落实数据开放和维护责任，建立政府和社会互动的大数据采集形成机制，制定政府数据共享开放目录，推进数据资源统一汇聚和集中向社会开放，提升科技领域政府数据开放共享标准化程度。推动科研基地和平台建设，改进财政研发投入机制，加强孵化器实验基地硬件建设。推动科研活动数字化。推动大数据发展与科研创新有机结合，形成大数据驱动型的科研创新模式。构建科学大数据国家重大基础设施，实现对国家重要科技数据的权威汇集、长期保存、集成管理和全面共享。

四、结语

英国著名小说家狄更斯曾言，“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随着互联网、5G、大数据、人工智能、边缘计算、区块链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创新发展，社会的经济形态发生了深刻的改变，以数据为驱动要素的新经济形态和产业发展规律正在形成，已经从网络经济时代进入数字经济时代。在这种背景下，我国ICT产业的组织、业务、流程和营销模式等环节都在加速变革，数字化转型成为ICT产业未来发展的趋势。2020年新型冠状肺炎疫情防控，更是一定程度上加快了ICT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步伐。ICT产业数字化转型绝非简单应用网络的行为，而是将数据作为与劳动力、资本、土地同等重要的新生产要素和创新产出驱动力，通过跨界融合与价值创造，实现数字技术赋能企业，促进ICT产业高质量发展。我们也应该看到，ICT产业数字化转型也将带来数据安全、社会平衡发展、市场竞争规则、国际竞争环境、基础配套设施建设等一系列治理难题。数据权属的合理界定和有效保护、包容审慎的治理政策、活跃的创新创业环境、完善的基础设施，才能够促进数字经济背景下ICT产业在国内的蓬勃发展，而且有极大可能形成具有世界原创的产业形态和商业模式。

参考文献：

[1] 胡继晔.促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发展[N].经济日报，2019-10-29（012）.

[2] 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与就业白皮书[R]，2019.

[3] 全湘溶.我国ICT产业发展还有哪些问题值得关注？[N].人民邮电，2019-12-05（006）.

[4] 倪光南.ICT产业中国世界第二，但我们存在短板[J].中国企业家，2020（01）：73.

[5] 全方位解读数字转型在企业产业变革中发挥的作用！[EB/OL].[2019-02-12]. https：//blog.csdn.net/qzhida/article/details/87077990.

[6] 宗文.从IT到DT，变化的不只是一个字母[J].中国电信业，2015（06）：8-9.

[7] 本刊编辑部.新ICT引领制造企业数字化转型[J].信息化建设，2017（11）：33-35.

[8] 童昱清，杨尧均.阿里商业生态系统及平台运作模式探究[J].科技管理研究，2019，39（11）：254-260.

[9] 赵建波.数字经济的崛起与规范[J].清华管理评论，2019（Z1）：88-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