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扬剧团扬剧声腔创作的风格与特点

2020-11-14 14:26马晓祥
剧影月报 2020年6期
关键词:配器声腔曲牌

■马晓祥

喝茶喝味道,看戏看门道。作为从艺近三十年的扬剧演员,笔者认为,扬剧艺术的门道之一便是声腔——以曲牌体为主、板腔体为辅的音乐体系架构下的唱腔设计。作为地方戏,唱腔是一个剧种区别于另一个剧种的显著标志。我们固然应该提倡编、导、音、舞、美的综合提高,但对于地方戏而言,受制于成本投入、观众的鉴赏习惯等种种原因,对优美唱腔的追求是怎么描述也不为过分的。美轮美奂的服饰、灯光、舞美等等方面,只能是舞台艺术精品工程中锦上添花般的优中更优,而绝不能成为当下扬剧人、或者说地方戏从业者的主要奋斗方向。作为江苏省扬剧团的一员,在本文以下的篇幅里,试对半个多世纪的岁月长河里,江苏省扬剧团在声腔创作方面的风格与特点加以一定的分析。

宗师与流派同在的过往

众所周知,扬剧共有三大主要艺术流派(高派、华派,金派),而出自于江苏省扬剧团的便有其中的两个,即著名扬剧表演艺术家高秀英先生的高派和华素琴先生的华派。扬剧届的另一大流派为金运贵先生创立的生角金派艺术。所以,江苏省扬剧团对扬剧声腔艺术的贡献是显而易见的,两大流派的开创宗师及弟子、再传弟子们先后在不同历史时期内引领着扬剧旦角艺术的发展方向。

就高派与华派而言,其风格与特点又是截然不同的。高秀英先生的高派,多在高音区游走,是一种雏鹰展翅般的“披荆斩棘”,有一种大开大合般的奔腾与豪迈,同时又不失细微之处的柔美,以【堆字大陆板】【西皮梳妆台】等曲牌见长。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高派艺术如同耕作在广袤苏中大地上的乡民们那样,纯朴、豪爽、绝不做作。高派艺术的代表作品《鸿雁传书》,如同一曲永不过时的时代赞歌,抒发了以王宝钏为代表的善良女子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与期待;另一代表作品《断太后》,则如同一首普度众生的华彩之音,唱出了善恶到了终会有所昭彰的掷地铿锵。

华素琴先生的华派,则代表着另一种的美。虽然不及高派那般有爆发力,但她更注重情感的细腻展示、更追求一种婉约与柔情的展示,类似于著名锡剧表演艺术家梅兰珍先生的梅派、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傅全香先生的傅派。因而,华派艺术更多展示的是有一定身份、有一定地位、但心地慈善、重情重义的女子所具有的种种善良或悲悯凄凉,以【梳妆台】【满江】以及扬州清曲范畴内的部分曲牌见长。华派艺术的代表作品《白蛇传·上金山》,道尽了人世间多情女子的种种潸然与悲愤,令观者无不为之动容、为之黯然神伤。另一代表作品《采莲·挑女婿》,则如潺潺流过的溪水般甘甜醇香,展示出妙龄女子的善良与纯真,以及那份对心上人发自内心的翘首期盼。

荣誉与奖项同在的传承

作为新中国成立以后的第一代艺人,高秀英先生、华素琴先生是扬剧届妇孺皆知的宗师,她们为扬剧声腔创作构造出了基本的框架,为扬剧旦角艺术做出了开创式的深远贡献。日后的传承的过程中,两大流派在不同时期都先后涌现出了优秀的领路人。

就高派艺术而言,徐秀芳老师无疑可称得上是一个集大成者。对于本已特别明亮激昂的高派艺术,徐秀芳的开创贡献在于引入了通俗民歌唱法中的科学发音法。随着发音方法的更为科学,高派艺术有了更为全面、更高层次的激情展示,虽然没有了不加修缮的原生态美,但更为厚实、更易被当代观众接受的咬字归音方法足以算是高派艺术在发展过程中的一番与时俱进。从荣誉上看,徐秀芳老师也成为扬剧届第一位中国戏曲梅花奖得主,因而也算是高派艺术在传承中收获的又一座里程碑。此外,李华、吴慧明、朱余兰等不同时期的扬剧前辈以及再传弟子汪小燕等也都各具特点,同样为高派艺术的传承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从华派艺术的传承看,扬剧前辈李明英是一位天才般的存在。即使已经离开扬剧舞台数十年,可扬剧观众和业内人士依然对她记忆犹新,她的唱段依然广为流传。事实上,华派艺术本就是那般温婉多情,有着华丽嗓音的李明英将这种娇柔之美、缱卷之美几近于发挥到了极致。如同一位既聪明又勤奋的学生,会有什么功课是她不能完成的呢?会有什么题目是能把她难倒的呢?不过,非常遗憾的是,因为有了更好的归宿、更为宽广的展示场所之后,如日中天之时她选择了与扬剧作别、华派艺术因而也失去了一位极具天赋的传承人。此外,在半个世纪的传承旅途上,刘荣兰、李霞等不同时期的艺人也都足够优秀,无愧于华派传承人的名号。

继承与改革同在的当下

发展至今,仅从唱腔的角度看,应该说已经较为成熟。但是,这不是说江苏省扬剧团就停止对声腔创作的探索与完善。以笔者近年主演的《李银江》为例,我们至少在如下的两个方面对怎样让扬剧声腔变得更优美、更动人付诸了思考。主要表现在:

其一,曲牌的精心设计。我们扬剧音乐的宝库、或者说祖宗留下的家当是一笔弥足珍贵的财富。其他剧种自不必说,就以我们身边的几大主要地方剧种为例,虽然扬剧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自与越剧、锡剧、淮剧不可等量齐观。但是我们的音乐体系、我们的创作素材却一丁点也不比上述剧种逊色。总体上讲,扬剧音乐包括香火戏、花鼓戏、扬州清曲等三个分支构成,每一分支里都有为数众多的曲牌。笔者认为,当我们一味的寻求外在补给之时,是不是更多的应该从本体出发,去探寻那些应该被开采的艺术矿山,去发现我们自身母体的艺术能量,去用一种知敬畏、明底线的态度对待我们扬剧音乐在新时代的改革和创新?这是一种值得思考的方式。在这一方面,扬剧《李银江》,或者说该剧的唱腔设计卢小杰老师,用他的精湛技艺再次为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纵观整场的演出,梳妆台自始至终没有被开膛破肚,剪剪花依然还是由那纯正的过门而走起,数板依旧清新秀丽朗朗上口,汉调的选取也是那种扬剧人熟悉的风味。这一切足以说明,用扬剧自身的原料、用扬剧人自身的思维是完全能够把扬剧音乐的芳华绚丽所展现出的。如果做不到、如果实现不了,那只能说明自身演职人员的能力不够、自身的基础不够厚实。如果能力足够,扬剧的魅力绝不会被地域所束缚、绝不会因受众的不同而不同。

第二,配器技能的日臻醇熟。如果说卢小杰老师让全场的音乐有了温度,那么王啸兵老师配器技能的运用让全剧的音乐有了更为立体的质感,有了更宽阔的想象空间。从曲牌上看,全剧有两段紧挨着的金派梳妆台,一个男弦、一个女弦,而且都至少是两排以上,李银江悲悯之时还有一段汉调,彷徨之时有一段摇板,最后唱响的一大段堆字大陆板......在这些核心段落里,配器的手法都是很醇熟的,也使得整个音乐的风格切换自如、错落有致,做到了随剧情的转换而适时跟进。另外,从乐队配置看,人员构成基本也能媲美上海越剧院、绍兴小百花等南方的国内一流剧团。更值一提的是,主胡之外,整个乐队的二胡更是被分为了两个组别,这也让乐队的施展有了更大的空间。

随着社会的发展,观众的欣赏水平也不断在提高,我们一定需要与时俱进的。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该传承的核心事项却丝毫不能变。所以,作为新形势下的从业者,我们应该知道该传承什么?该改革什么?一味的对曲牌加以改动、甚至是演进过度到板腔体的思路是值得商榷的。曲牌体永远是扬剧的核心、永远是扬剧区别于其他剧种的显著标志,这种传统、这样的大方向是必须要继承的,民乐的风格也必须是需要恪守的。在改革和发展的过程中,配器能力的提升、配器思路的实时更新也必须是需要思考和有所作为的。简而言之,传统的曲牌体框架与具有时代气息的配器思路,这是扬剧音乐的创作底线,能够使得扬剧声腔变得更优美、更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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