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离式”视听艺术探析
——以印度电影《调音师》为例

2020-11-14 19:34
声屏世界 2020年18期
关键词:调音师戏剧空间

“间离效果”这一名词第一次的出现是在布莱希特叙事理论中。布莱希特叙事理论诞生于上世纪末期,该理论中的“间离效果”具体指的是戏剧演员在舞台上通过一系列的表演产生的高于舞台效果的、能够引发观众共鸣和思考的戏剧效果。从本质上来说,任何作品都具备着较为广阔的文本空间和观演空间,而在很多作品内部这些空间都没有得到充分的展示,也就没有产生相应的“间离效果”。电影《调音师》于2018年在国内上映,是一部较为成功的改编电影,获得了印度本土的各项电影大奖,充分体现了“间离式”手法的艺术效果。本文以电影《调音师》作为主要的研究对象,分析该电影的“间离效果”。

文本空间层面——“间离式”视听艺术产生的主要原因

针对一部作品进行故事的文本分析,是对该作品进行“间离式”分析的根本,这是因为对作品的文本空间进行分析能够明确该作品所需求的视听艺术是怎样配合的。《调音师》这部电影以主角遭遇的一系列故事为主线,将主角所遇到的各阶层的人牵扯其中,深刻地表现出印度社会各阶层的基本生活状态以及各种人性本质上的恶意。就影片本身来说,该电影不仅仅是一部悬疑电影,因为其素材来源于真实世界的真实案例。相比于传统的印度电影,该电影减少了很多歌舞元素,娱乐性大幅度下降,而进一步增加了故事的叙事性,通过采用多样化的视听语言风格,展现出较为清晰的叙事主线,同时采用“间离式”的视听风格来帮助影片建立起较为明确的叙事逻辑。这部电影的主角是一个假的盲人,但是电影一开始叙事的镜头,让观众以为他是一个盲人。同时,他又是异于当时社会上大部分人的存在,这不仅仅是因为他选择作为一个盲人来生活,从而与周围社会格格不入,还因为他本身没有明确的价值取向,他本人所做出的行为介于善与恶之间。影片通过抽取较多的对立元素,刻意地制造出一种隔阂,而这种隔阂也为该影片增添了很多神秘感。

在电影文本空间内容的铺陈叙述上来说,该电影没有出现传统印度电影中的歌舞场面和狂欢场面,而是以白描的叙事手法讲述了印度社会各阶层的基本生活和各人物的人性缺陷,通过该手法让观众自然而然地理解故事所发生的具体细节,并通过剧本的描写让观众保有思考的空间。在电影的情节转折上,电影主角通过坚持伪装成盲人隐瞒了其目睹杀人犯杀人的情况,并通过自身的聪明才智以及在运气的帮助下侥幸脱离了第一次追杀,当其下定决心去警察局报案时却发现警察局长是真正的杀人凶手。电影中的杀人犯是警察局长和被害者的妻子,当被害者的妻子拜访电影主角时,看清楚了电影主角是假盲人的事实,并且决定通过使用毒药使主角变成一个真正的盲人。电影主角在被陷害以后慌乱地逃走,慌乱中以为获得了救赎,但没想到落入了黑市人贩的手中,在黑市人贩决定将他的器官出售给他人时,他通过言语引诱与黑市人贩达成共识,反而将被害者的妻子绑架。黑市人贩本想要出售被害者妻子的肝脏却被反杀,原本已经被被害者妻子毒瞎的电影主角却踢飞了地上的易拉罐等,这些转折都与观影者以为的电影走势截然不同。该电影通过制造矛盾和刻意的反转来引发观众的深思,但是矛盾冲突和刻意的反转背后又有明确的逻辑,并不存在逻辑混乱的问题。布莱希特认为艺术作品存在封闭性,这种封闭性会导致观影者与创作者之间存在永远的隔阂,而《调音师》通过开放性的结尾让观众能够深思电影的真正结局,也就是通过为电影的结局留下空白空间促使观众进行思考。

观演空间层面——视听艺术具体的“间离”方式有哪些

对于一部电影而言,“间离式”表演空间可以分为两个层面,第一个层面是表演者与本身所饰演的角色之间所产生的空间,第二个层面是电影所展现出的审美层次与观影者本身的审美层次之间所产生的空间。在作品完成的过程中,导演通过不同的拍摄手段以及各种声音的制造等多种手法来创作作品的内部空间,提升作品的审美层次,进一步制造观众与作品审美层次之间的隔阂,从而提升作品的美感。

《调音师》在观演关系上采取的方法是通过将演员与所饰演的角色进行分离,进一步构筑起较为符号化的戏剧空间,以此来推动故事的叙事进程。电影中主角所饰演的钢琴师是一个残疾人,视觉上有一定程度的缺陷,而视觉上有缺陷的人处在一个纯靠听觉建立的世界中,能够保持清醒的自我,在他的自我没有消失之前,他并没有变成一个真正的盲人。导演必须通过视角的转换以及现场音效的控制来构建起一个较为立体的想象空间,帮助建立演员与所饰演角色之间的分离。

影片视听语言的“间离”实质上可以理解为“交叉蒙太奇”对声画调度的巧妙呈现。这种对立的陌生化效果有效地唤起了观者的理智,这是现实主义电影对其视听语言不可忽视的要求之一。正如影片声画对立高潮的谋杀段落,该段落中,将平面的视听空间打破进行重新调度,以“间离式”的血腥紧张的视觉画面和温馨舒缓的听觉画面重新构造出一个立体的三维楼阁,给观众以无限的心理想象空间和情境的陌生感,从而开拓了有限空间所能表达的戏剧意义的深度和广度。

在观演关系的审美层面上,戏中戏结构打破了观演关系的第四堵墙,赋予观众上帝视角,使观众能够无比清晰地看到每个人的表演状态——西米掩饰谋杀现场表演出一切如常的家庭场景,阿卡什则尽力专注地表演一个丝毫未察觉异常的盲人钢琴师。整个观演空间打破了银幕的镜框式舞台,将房间全景中人、物的位置处境暴露无遗,不断地强化观众“看戏”的自觉意识。此时普通家庭环境的陌生化效果也被挖掘出来,空间的隐性戏剧性被发现并解构,在影片中成为打破第四堵墙启发观众理性思考的“间离”空间。

影片中镜头的运动能在一定程度上展现人物关系、推动情节发展,颠覆时间性和统一性。其中谋杀部分首先用了一个推镜头,随着门慢慢打开,画面被不断放大,家的钢琴摆在正对门口的过道的左侧,镜头跟随调音师的背影径直走向琴凳,调音师坐下摸琴、试音。然后镜头变为调音师视角,明星妻子身体部分遮挡了他看向客厅里面的视线,调音师慢慢抬起头,地上的两条腿和血迹映入眼帘。最终一个纵深调度的摇镜头,将画面中的尸体、红酒、妻子展现在同一个镜头中,加强了观众的空间想象和距离审美。“间离”要求的演员的“疏远”使观众和演员、角色、剧情、舞台分离,从而能够批判地看待舞台上所上演的戏剧。戏剧外传达的思想、戏剧与现实生活的联系以及舞台上的种种符号寓言,都能够得到审美的升华,突破观众观剧动机和心理预设。

符号空间层面——视听艺术的“间离”效果

按照学者濮波的定义,符号空间就是构思戏剧、安排戏剧的有关空间(造型、结构定式、戏剧构架)形式上的一种特定性。简而言之,就是人们常说的“套路”,例如非黑即白的善恶二元论,或是戏剧结构中矛盾的迅速发生、发展与解决,均属于平衡感极强的符号结构。在《布莱希特与方法》中,詹姆逊提出布莱希特所说的“间离效果”实质上是通过一种“寓言机制”得以实现的,具体来说一是通过寓言的“此在——彼在”结构来实现,二是通过寓言的“异质特征”来实现。

所谓“此在——彼在”的寓言结构,实质上是通过一种形式上的错位来达到“间离效果”。例如最简单的视觉和听觉形式上的错位,在《调音师》中的表现即为血腥紧张的尸体处理场面与温馨舒缓的音乐的错位,此时的音乐实现了叙事裂缝的粘合,使得巧合和反转的事件在线性结构中融洽存在。“布莱希特利用电影就像他利用歌唱一样,是为了打破剧情和表演的连续性”,从而使得观众身陷“间离—思考—行动”的寓言结构模式之中。黑格尔说过:“众所周知的东西,正因为它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根本不被人们所认识。”电影需要引导观众首先注意情节中行动者的态度及其决定(而不是情节本身),正如《调音师》一开始是一辆疾驶的汽车驶来,临近公路的农田里猎人端着枪追杀着一只瞎兔子,然后突然一声枪响,交织着女人的尖叫、巨大的撞击声和爆炸声进入正片,而电影最后是主人公跳出角色重新以讲述的方式又一次回到这个画面。这就使观众仿佛置身于一个深刻的寓言故事之中,自然而然地被赋予了他者的批判视角。另外,影片中人物设定的不断崩塌,主人公心理的层层掩埋以及结局的开放式呈现都使得观众调动思考,主动参与到影片的形象构建与主旨透析之中。

结语

“间离式”视听语言服务于影片整体基调与主旨构建,使得戏剧的悬念和神秘感被最大程度的消减,有效地防止了观众陷入“怜悯”和“恐惧”的情绪之中,从而得以冷静客观地考察影片对社会现实生活的批判性。情节的穿插、戏中戏的结构都使得观众打破单一的移情共鸣,享受空间复调的观赏效果。观众、演员、角色和蒙太奇视听共同构建了一个立体的空间框架,任何观者都能通过思考、理解和回归当下的共同的情绪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就《调音师》这部影片看来,“间离式”视听艺术实现了整部戏剧风格的统一,其并非是脱离整体戏剧氛围的随意跳脱,而是剧情结构设置,多义性主旨探析与现实主义批判不可或缺的必要结构条件。“间离式”视听艺术使得影片的关注点集中到社会的阴暗面,表现了导演对于社会现实的关切与思考,观众可以从影片中的一些微妙元素中窥见其现实性,进而对现实进行思考,而关于现实的思考又回到了人性这一本质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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