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伤既是荒度人生后的觉醒，又是觉醒后的无力

魏荣先

摘 要：《哀伤》讲述了拥有超高手艺的旋匠因酗酒荒废人生四十年，直到妻子死亡那一刻才第一次体味到“哀伤”的感觉，这哀伤，是他荒度人生在突如其来的不幸中的觉醒，是他触摸到生活残酷之后的无能为力，同时也是我们后人的体悟：生命需要承担，既为自己，也为爱的人。

关键词：人生;妻子;自己;生活;哀伤

契诃夫是19世纪俄国文学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高尔基评价他说，“这是一个独特的巨大天才，是那些在文学史上和社会情绪中构成时代的作家中的一个。”契诃夫本人推崇简洁精炼，他的小说文短气长，很少在小说里发表评论，更侧重通过心理和对话描写来刻画人物的独特个性，留給读者大量想象的空间。他小说的内容，通常取材于社会底层人物日常生活中平凡的不能再小的“小事”，将其升华为高度共性的重大社会问题，用他那抒情加幽默的写作风格，将作品的内蕴在递进的层次中透露，把情绪慢慢渗入读者的心扉，让读者感到荒唐得发笑，而后又可悲得想哭。《哀伤》就是这样的精品之一。

《哀伤》讲述了一个年逾六旬、拥有超高手艺的旋匠——格里戈里的人生故事，他因酗酒荒废人生四十年，直到妻子死亡的那一刻才突然惊醒，第一次真切体味到“哀伤”的感觉。这哀伤包括他对生命的留恋和向往，既有对过往的追忆与忏悔，也有他难以言喻却又深切体会的世间辛酸与孤独。可是徒有一腔悔恨并不能挽回妻子的生命，更可悲的是，同一天他自己也在暴风雪中失去四肢。这股看似突然而至的“哀伤”，其实，已经在他浑浑噩噩的人生中酝酿了几十年。

一、哀伤之始：荒度的人生在突如其来的不幸中觉醒

他曾是家乡出色的手艺人，无人不知，本可以凭借自己的技艺改变命运，创造美满幸福的生活。然而，婚礼后他烂醉如泥，一头倒在暖炕上，懒惰安逸开始找到赖以生存的温床，并从此迅速蔓延，攫取了他整个灵魂，除了喝酒、倒头躺下、打老婆，他的人生就没有什么别的内容，这样迷迷糊糊、心安理得地晃过了四十年，他一直期待着明天，期待着来生，“再从头活一次就好了……”，然而，幸福大门已向他永远关闭。美好的明天和从头再来他是等不到了。

那晚，他像往常一样醉醺醺回到家，习惯性向妻子挥舞老拳。可是，今晚的妻子，眼里再也没了往日的痛苦和温顺，而是严厉和呆板，像圣像上的圣徒静静的凝望着他，凄厉地告诉他：我要走了，该拿你怎么办？他慌了，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说不清的、重要的东西从身体里流失，怎么也止不住。“这世上的事情怎么变这么快呀？”他那浑浑噩噩的生命被妻子突如其来的死亡所惊醒，那些被他荒度掉的人生的悔恨、痛苦正加倍奉还到了他身上，第一次让他尝到了哀伤的味道。

格里戈里的悲哀，在于他太高估了自己的明天，太看轻了自己的今天。年轻时，人总有一种错觉，总以为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理所当然地轻慢人生。然而三年过去，五年过去，十年过去了，依然一无所感，一无所获，白白荒度掉了大好青春。直到挫折和不幸来临，才惊觉生活如此残酷、冷漠，它只管按照自己的步伐奔腾向前，从不回头怜悯那些步履缓慢的人，当人清醒过来想要加紧步伐追赶它时，它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二、世上没有如果：触摸到生活残酷之后的无能为力

格里戈里不敢回头看妻子，因为他害怕。自己的话得不到回应，同样让他害怕。在送妻子去就医的路上，他一直不敢面对妻子即将逝去的事实，他不停用自言自语来打破可怕的沉寂，混乱的脑袋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卑微的乞求“再从头活一次就好了……”，“我要添置一套新工具，接受定货……把钱都交给老太婆……是的！”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刀割一样的冷风和迷雾一样的雪花。

妻子死后，格里戈里也迷失在暴风雪中，因酗酒而不得清醒的理智再加上长期挨饿之下羸弱的身体，使得他在冰天雪地中不顾一切地昏睡过去，醒来后才发现，短短一天，他失去了像故意跟他作对、正感悟到要疼爱她、对不起她、离了她就没法的妻子和自己的四肢。他又哀嚎起来：让我再活上五六年吧，我得还借人家的马，我要给老太婆下葬，榨木烟盒还没做好，槌球还没做得……

格里戈里的人生彻底觉醒后却频遭打击，生活并没有温柔的给他弥补的机会。他的心就像被捅出了一个窟窿，哀伤奔腾而下，瞬间吞噬了整个世界。自此，故事戛然而止。哀伤就像一笼烟纱，弥漫周身，经久不散。

生活的残酷在于没有如果，如果可以生出无数种美好，现实却只有一种艰辛，并不是所有的错过都能有机会重来。

在这个竞争激烈、危机四伏、噩耗频传的社会，我们不能事事未卜先知躲过不幸，只能抱着积极的生活态度，做好人生规划，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充实而感恩地活着，把所有的光阴用来使我们变得更加强大，拥有足够的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来保护自己和家人抵御伤害。唯有这样，面对不幸之时，才能泰然处之，最大限度地削弱不幸带来的内耗与损伤，而不是无能为力地哀求生活的怜悯。

三、生命需要承担：活着既是为自己，也是为爱的人

格里戈里还没来得及跟妻子好好过日子呢，还没来得及对妻子表心意，疼爱她，她怎么就死了呢？他们共同生活了四十年啊，这四十年像在雾里一样过去了，酗酒，打架、受穷、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呢。而且他正要痛改前非，正要疼爱妻子时，正要对她说对不起，正感到离了她就没法生活时，她却死了。四十年前他娶了年轻、漂亮、快活、出身富足人家的妻子，他有一手好手艺，他们相爱着，美好生活在向他们招手，但很快就被他亲手毁灭了。他从没尽过一个丈夫该尽的义务，他让妻子向人家讨面包，讨饭度日，他沉浸在自己的安逸里，理所应当的享受妻子毫无怨言的付出，至死他能想起的他一生做过的事情只有三件：喝酒，睡觉，打老婆。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说：“她的悲剧不在于重，而在轻。压倒她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人降临到世间，注定要背负各种各样的责任，对自己负责是最基本最重要的责任，其次是对爱的人的责任。格里戈里放弃了对自己的义务，也放弃了对妻子的义务，所以悲伤的结局在他步入婚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只不过推迟了四十年而已。

我们每个人都像一艘船，一生就是一次穿越大海的航行，而责任就是罗盘，引领我们到达彼岸。没有罗盘的船是危险的，它很容易迷失方向，不知何去何从。生命里，没有一个人是一座孤岛，我们温暖着别人，也被别人温暖着，这个世界与你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我们要努力活着，为自己，也为温暖自己的人。

四、最后的话

真正的哀伤不是世事无常，而是对人生的轻慢，那是一种还没有好好活过，却要结束的无能为力。

在生活面前我们都是渺小而脆弱的，我们没有权力按下暂停或回放键，因此每个人身上都有一抹哀伤的影子，或浓或淡。但也正是因为人生没有如果，所以我们只能前行，不能后退;所以才要格外珍惜，切莫轻慢人生。

电影《再见，不联络》里有这样一句话：“人生有很多个十年，但如果刚好是十八岁到二十八岁，那就是一辈子了。”所以，不要用侥幸的心理期待你未来的模样，因为它往往在你年轻时对待人生的态度中已经酝酿成形。生活的态度决定了人生的高度，你怎样对待生活，生活必定以此回报。

《论语·泰伯》有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1]这大概就是契克夫借《哀伤》想要告诉后人的话吧。

最后，借用张嘉佳的话：如今最好，别说来日方长，时光难留，只有一去不返。[2]愿你我的眼里不再有哀伤。

参考文献

[1]孔子.论语[M].杨靖，李昆仑.兰州：敦煌文艺出版社，2016：133.

[2]张嘉佳.从你的全世界路过[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