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作为装饰元素在陶瓷设计中的融合与应用

2021-01-03 18:36史可人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1年12期
关键词:绘画

史可人

内容摘要:陶瓷是我国文化史上一颗熣燦的明珠,绘画内容的融入,将其从以满足实用目的的工艺品上升为文人欣赏、把玩的艺术品。本文将简要梳理绘画与陶瓷装饰融合的发展脉络,并探索绘画如何结合具体的技法应用于陶瓷装饰设计中。

关键词:绘画 装饰元素 陶瓷设计

经过几千年的演变,陶瓷艺术在今天仍具有很高的文化与历史价值,那是人类第一次在双手的作用下,将土壤、水、火交织在一起经过物理和化学作用实现质的转变,与大地同寿。而在文化的萌芽中,人们经过漫长的实践劳动,审美意识得到了初步的启蒙和发展,在图案装饰上,陶器表面从各种几何纹样、鸟纹、鱼纹等以模仿自然形象和日常情形的简单纹样,上升到了包罗万象的题材。即便是新石器时期彩陶上的纹样,就已经表现出匀称而繁复的美。绘画尤其是中国绘画作为陶瓷主要的装饰元素,在陶瓷满足人类实用功能的基础上,逐步向文化性与艺术性发展。

一.绘画与陶瓷装饰融合发展脉络

中国绘画与陶瓷艺术同属于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据记载这两者的融合在宋代后期才开始明显体现出来。在唐代长沙窑之前,陶瓷装饰由陶工完成,这些陶工为迎合市场的需要并无装饰自主性,装饰基本上以纹样、图案为主,在题材、手法以及内容上都有所限制。直至唐代长沙窑的出现,才一改这单一的文化局面。

“早在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战争连年不断,政权更迭频繁,从而造成社会政治和思想文化的大变迁,玄学与佛学大兴”[1],许多文人把目光转向自然以舒缓心灵上的痛苦。在这种转变下,中国绘画从附属经史而行的被动地位中初步挣脱出来,山水画与花鸟画逐步兴起,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独立地位。工艺与此有着相同文化背景,也开始挣脱心灵上的枷锁,朝着抒发个人心性与情感的方向发展,绘画逐步在工艺装饰中渗透影响。

真正的契机是到了唐代,安史之乱迫使大量窑工南迁,在审美观念、社会心境、波斯等外来文化、唐三彩调配技法的影响下,南北与中外艺术风格大融合,陶瓷装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几何纹、点彩之类的工艺图案被大量绘画性装饰所取代。一些文人通过中国画的毛笔,将独立出来的人物画、花鸟画、山水画甚至抽象性的绘画语言挥洒在陶瓷器表上,书画艺术与制瓷工艺紧密相联,开创了陶瓷釉下彩绘画的先河。所谓釉下彩绘,这种装饰工艺首先在瓷胎上用褐彩、绿彩、蓝彩、铜红彩或者这几种颜色共同描绘,再上釉入窑进行烧制,绘画效果往往能在釉下保持稳定状态,因此烧制出来的成果在具体线条、造型、色彩方面与中国绘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赋予陶瓷器活化的灵魂。

发展到宋代,五代十国的纷争割据局面结束,经济繁荣稳定,加上统治者对艺术的重视,无论是绘画还是制瓷工艺都进入全面发展阶段。其中磁州窑系吸收宋代绘画的新成就,将占据主流的人物白描、宫廷工笔花鸟画、文人墨竹画纳入装饰体系中,极大拓宽了陶瓷绘画的表现领域,也正因如此磁州窑系在众多民窑中脱颖而出。技法上,“此时的窑工能十分熟练地运用毛笔,将各种绘画技巧表达于瓷胎上”[2],这样即使是相同的题材在不同人的笔下都能表现出不同的装饰效果,陶瓷艺术更加自由灵活、充满生机与趣味。也由于窑炉技术的提升,成瓷率有了技术上的保障,画工更能尽情抒发个人情感、个性、兴寄。在经历了魏晋时期、唐代赋彩、五代两宋这一基本的历史发展阶段和流程,陶瓷上的装饰已是充分利用了绘画上的成果。就如元代水墨画成就了元青花,明代成化朝宫廷绘画成就了成化斗彩,清代恽南田没骨花鸟画成就了雍正粉彩,赏之爱不释手,品之清雅悠远,为我国五千年的文明史留下了众多熣燦的艺术瑰宝。

二.绘画技法在陶瓷设计上的应用

1.散点透视法

与一般绘画所不同的是,陶瓷上的绘画实现了从平面到立体、从静态到动态的跨越,在赋予陶瓷动态感与层次感的同时,更加具有独特的灵动性,但本质却并无区别。无论是传统绘画还是陶瓷绘画,作画前都应巧思布局,所谓“经营位置”,历来成功的画家在创作过程中都非常看重这一点。

然中国画家对于构图的布置,常有神游六合之概,以多维空间作为依托,进而形成独特散点透视法,也正因如此观众在欣赏画面时艺术思维能得到无限的拓展。例如北宋画家崔白的《双喜图》是一幅视野开阔的大景,画家仿佛置身于千米之外一览全景;然而兔子与鸟身上的毛却根根分明,严谨自然,好像又置身眼前。足以可见,中国画家对于透视的理解并不固定于一点,依照远小近大原理,以宏观、移动的视角来描绘对象,有时凭感觉变通,于是在这布局、谋划过程中便加入了画家的主观色彩。

从空间角度出发,陶瓷上的绘画是一幅多维、立体的中国画,画者在瓷胎作画时还需要充分考虑器具形状、大小等因素,将各种描绘对象进行合理的空间安排。利用传统中国画中散点透视的构图技法,陶瓷绘画便能很容易打破空间、大小的局限性,画家可将脑海中的多个场景按自身的感觉与需求展现于画面上,或是浓缩或是扩大,近景、远景嵌套融合,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欣赏都能看到相同的比例大小,营造出天地浩渺之感。

弘治时期的青花人物图套盒是极为罕见的明代传世套盒,盒盖上云山松亭,如意云纹,龟背锦纹交相辉映;盒上、中两层曲觞流水,仕女庭院,花卉卷云错落有致,看来赏心悦目。画家独具匠心,深思布局,利用中国画中独有的散点透视法,将各种景物融合,人们在观赏其中的绘画时,随着视角的移動便会发现每一帧都带有丰富的层次,而画面中的空白,随着不同人的理解便能想象出不同的艺术内涵。

2.白描法

白描单纯以线构成整幅画面,这便要求中国画家在作画过程中注重笔墨与线条的质量。在宋代画家李公麟所作的《五马图》中,人物衣服上的衣褶是线描最为优美之处,画家根据衣纹的曲折向背,使线条呈现出相应的轻重缓急变化;人物身体各部位节奏鲜明,顿挫有力,人们根据线条的辗转便可看出画中人物与画家的情绪变化。当时北宋画坛工笔画风占据主流,而李公麟的人物白描画也代表了这一时期最高成就,影响很大,以至当时许多瓷器也吸收白描纹样,拓宽陶瓷装饰的表现领域。

磁州窑系的瓷器就很钟爱白描作为纹样,例如珍珠地划花人物瓶,其线条造型有着传统铁线描、琴弦描的精妙意味,在瓷胎上刻画,处处体现中锋用笔,与在纸上入木三分,力透紙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瓶上的线条纹样稳实厚重,不乏“骨法用笔”的毛笔余韵,造型准确得当,形神兼备,深得宫廷人物白描画的精神要领。延至明代,仍有窑工将白描作为瓷器的装饰题材,弘治期的御窑祭蓝釉描金牛纹双耳尊,造型俊秀、胎体精细、釉质温润,在装饰上仅有一头憨态可掬的金牛在翘首企盼,却不显单调乏味。其不仅造型精妙,更是神态逼真,几根线条就构成了瓷器上的画面感,观赏者根据自己的想象便可填满大量的空白。

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说:“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需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多善书。”在中国画家的眼里,线是有生命力、情感和灵魂的,若无情便不能造境,更不可能达到神韵的妙境。将白描法及其中蕴含的精髓“骨法用笔”融入陶瓷装饰设计中,有了线作为支撑,整个瓷器就有了丰满的骨架,亭亭而立,别出心裁,传达着画家的创作生命力,也赋予了瓷器活的灵魂。

3.以形写神法

魏晋时代绘画发生巨大的飞跃,随之觉醒的是中国绘画理论在艺术上真正有了美的自觉与对象。时至今日,人们仍把谢赫的六法之一“气韵生动”作为品评一幅画高下的最高标准。然“‘虽画有六法,罕能尽该’,即‘六法论’皆是在顾恺之画论中加以整理而成”[3]。他曾言:“四体妍蚩,本亡(无)关于妙(传神)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之中。”虽是对人物画的品评,却突破了原本只重形似却忽略人的内在精神性本质,达到“以形写神”的高境界。艺术之所以能够以情动人,皆在于“神”字,其中凝聚饱含着作者的才情、气质、格调、能力与风貌。发展到唐宋,顾恺之的“传神论”甚至概括到了文学艺术的各个领域,陶瓷也并不例外。

一件好的陶瓷艺术精品,不仅器型完美圆润,釉色精妙绝伦,绘画纹样也是气韵清远、形神兼备。举明朝成化斗彩来说,其风格轻盈秀雅,淡雅幽婉,在历代瓷器中别具一格,是我国瓷器发展的一大高峰。其中斗彩鸡缸杯以鸡为主题作为纹饰,以新颖的造型,清新可人的装饰和精致的工艺而历受赞赏。“杯子外壁绘有子母鸡两群,间以湖石、月季与幽兰,一派初春景象,即使在细小如斯的画面中,依然能感受到亲情的温馨可爱”[4]。值得一提的是,成化斗彩打破了以往以青花作为主要装饰的单一局面,出现了鲜艳亮丽的红彩,娇嫩淡雅的黄彩,清澈透明的绿彩以及“姹紫”彩。这些颜色虽丰富亮丽,却不失雅韵,与生动的造型、得当的构图搭配得宜,共同融合传递着艺术品特有的灵性与精神气儿,品来轻灵空远、心旷神怡,成为一代珍品。

不同于纸上绘画,陶瓷上的绘画因为材料、空间的迥异,更要注重神态的灵动感。潘天寿先生曾讲,“为什么我们有时候看到一些画,从具体技法上讲很不错,而整个格调大不类也”[5]。因为格调只能体察于象外,临去秋波,露于自然,无意于媚,而有媚像百生,此中底蕴却并非全属技巧问题。对于任何一件艺术品,其中都包含着作者对生的体悟,艺术家将个人生命体会融入并寄托在创作中,将其视为自己生命的延续。陶瓷艺术本质也皆在于此,“感人心者,莫乎先情”,其生命力才得以生生不息。

参考文献

[1]孔六庆.中国陶瓷绘画艺术史[M].东南大学出版社.2003.

[2]仁道斌.中国绘画简史[M].东方出版中心.2018.

[3]潘天寿.关于构图问题[M].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

[4]陈传席.六朝画论研究[M].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

[5]李中会.于芳.民间艺术赏析[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

(作者单位:宁波大学潘天寿建筑与艺术设计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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