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村的孩子们》叙事艺术的突破与创新

2021-02-22 07:02李晶
艺术评鉴 2021年1期
关键词:脱贫攻坚儿童文学贵州

李晶

摘要:《听风村的孩子们》是贵州籍作家海谟的儿童文学作品,讲述留守儿童与支教老师之间的故事。作为贵州省重点扶持的六部作品之一的海嫫的儿童题材长篇小说《听风村的孩子们》在文学刊物《山花》上发表。这是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主题实践活动的一次呈现。用儿童文学的形式去描述一个村孩子们的故事,是对贵州脱贫攻坚文艺创作的一次艺术的挑战。《听风村的孩子们》在叙事的文学探索上,彰显出自己独有的特色。

关键词:贵州  脱贫攻坚   儿童文学

中图分类号:J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359(2021)01-0172-03

作为贵州省重点扶持的六部作品之一的海嫫的儿童题材长篇小说《听风村的孩子们》在文学刊物《山花》上发表。这是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主题实践活动的一次呈现。用儿童文学的形式去描述一个村孩子们的故事,是对贵州脱贫攻坚文艺创作的一次艺术的挑战。留守儿童与支教老师,是这个故事的主线,从主题和内容上来看,这样题材的作品很多。张艺谋的电影《一个也不能少》,2020国庆档的热映片《我和我的家乡》,贵州作家肖勤的小说《暖》以及由此改编成的电影《小等》,讲述的都是留守儿童、支教老师,贫困的山区、美好的人性。在众多的文艺作品中,脱贫攻坚这场中国大地上发生的伟大战役被无数次的描写过。在这样的历史语境中创作一部农村题材的儿童文学,要把准思想定位,同时又要写出不被“同质化”的作品,产生艺术感染力,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听风村的孩子们》在叙事的文学探索上,彰显出自己独有的特色。

不拘泥于农村贫困的描述,而是捕捉孩子们的情绪,以小见大的人物形象美学。《听风村的孩子们》没有波澜壮阔的命运描写,没有深刻沉重的苦难抒情,而是塑造了一群有缺点的小孩子:有一个“憨包”妈妈脾气很大的姚雷,满手都是湿气而且从来不交作业的姚小丽;头发散乱得像一个叉腰骂街女人的杨梅子;小小年纪就要嫁人的覃花;肚子被烫起水泡的肖雨。这些孩子们在成长的年龄都遭遇了不同的困扰,这些困扰除了时代给予的,还有自身性格造就的,若是大书特书,那整部作品会充满了一种悲情的美,每一个孩子的故事都是中国大地上脱贫攻坚的真实写照,时代发展的“大江大浪”中,这些苦难的描绘可以被放大,进入历史叙事的体例。而以小博大,则是这部作品叙事艺术的突破。这一群“听风村”的孩子们,让读者在笑他们身上缺点的同时感受到了农村日常生活的温馨和安宁的氛围,用几个相对独立而又主题统一的故事,展现出一种以小见大的人物形象美学创新。这种描写,有意袒露孩子们身上天真、无畏的素质,甚至能引人发笑,将天真的孩子与美好的心灵紧密交融起来,着力挖掘、展现和建构他们身上朴质的品质。儿童的世界里,不会背负太多成年人的责任,他们不需要理解什么叫留守儿童,不需要知道什么叫“网”。在他们眼里,只要爸爸妈妈在身边就很幸福。例如,4岁的肖雨觉得只要自己不哭,外婆就不会骂她,所以哪怕水泡都溃烂结痂了,她都忍着。4岁的孩子若是生活在城市,还只是个会哭闹的小家伙,而在这个留守的家庭,4岁的肖雨就要学会隐忍。这些语言虽然质朴,但却会猝不及防地刺进每一个人的心。这种以小见大的人物美学形象在当前的文学创作版图中有一种美学突破的意义。

高尚的精神指向与温暖的人间情味相互渗透,是该作品的又一个独特视角。几个孩子的故事是被支教老师安安串联了起来。安安是城里的孩子,大学毕业,有稳定的工作,有前途无量的男朋友,可她总觉得生命中缺少了什么,于是她在被人们认为“不差钱”的情怀中来到了听风村当支教老师。留守儿童、支教老师,这样的模式,读者总是会看见一个善良的如同英雄一般的人物形象,这个形象通常是通过支教老师来完成的。可是,自从安安进入听风村看见这些稚嫩的生命开始,她总是提醒自己,自己不是英雄,只是每次她都想再尽力一点,哪怕只做好一点。于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要用温暖的人间情味来完成高尚的精神指向,看看作者如何通过支教老师安安来实现。安安是一个普通的老师,从大城市来,选择支教农村,不计报酬,不辞辛劳。在她的眼里,这里的孩子们很单纯,也很可怜。但是安安没有把自己当成英雄,她时刻都在提醒自己,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姚小丽告诉她六年级的覃花要结婚了的时候,安安原本想安慰她,甚至想给她找一条更好的出路,可是安安无话可说,就那么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安安刚到听风村的时候,去听课,“站在讲台上的姚老师,斜斜地探着身子,用竹条点着黑板旁边的拼音图画中的白鹅,念道‘我,我,我,我子的我。安安不动声色,她需要时时告诫自己,自己不是来拯救世界的,何况自己也没有能力拯救世界”。安安也会感到绝望,她想帮助姚雷奶奶治腿,奶奶却因为放不下家人而不愿意去。她会流着泪给自己的男朋友林子打电话,说她无能为力,只能在一边看着,看着弱者的生老病死。这个原本只是想来听风村靠近青山、靠近绿水的女孩,却一直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在温暖着听风村。她会在作业上给孩子们写信,让孩子们喜欢并信任自己。她会给肖雨的伤口涂抹药膏,让肖雨觉得她像妈妈。会用她的“尽心计划”,每天用消毒水给姚雷的奶奶清洗伤口。在描写安安的时候,作者海嫫保留了一种抒情的语体,她笔下的安安是一个单纯而美好的象征。是一个普通的个体,但内心美好。她不是英雄,没有超人的神奇能力,可她愿意为他人挺身而出,恪尽职守,成为了人们身边的凡人英雄,在和平安稳的今天确证了任性的高尚内涵。就好像画家乔治莫兰迪在斑斓艳丽的色彩中加入一抹灰色一般,海嫫的这种处理把饱满强劲的情感宣泄调和为温柔舒适不动声色的抚慰,让人内心平静,充满了希望和未来。

“乡愁”在过往的记忆里,也在追寻的愿景中,延展了“乡愁”的美学范畴。“乡愁”被无数的文艺作品描绘过,“乡愁”是人们共同的记忆。习近平总书记说:“乡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离开了这个地方会想念这个地方”。从这些对“乡愁”的表述中,我们不难发现,“乡愁”是存在人们记忆中的东西,记忆中的也就是过往的。就像青年作家肖江虹那篇获得鲁迅文学奖的作品《傩面》中描写的那样,农村已经老去,青年离开、人们离开,一代一代留存下来的东西慢慢地就消失了,“乡愁”就在这些老去的记忆中,被一点点地拾起,显得有些荒凉,有一些卑微。乡愁就是闲暇时,夜深人静处,一个个在大脑中回放的画面,记录着生活的眷顾和反思,充满了情感与真挚,这份坦诚和朴素,是让人感动的。乡愁在无数的文学作品中出现过,以一种“老去”“逝去”“荒凉”“冷寂”的现实表现来对比记忆中的“年少”“曾经”“热闹”“欢喜”,这样的美学表现,将人们的思维定格在了既定的画面中,以至于只要讲到乡愁、讲到农村,总有一种回不去了的感慨,也有一种农村渐渐老去的意象。而在海谟的作品中,我们读到的“乡愁”并不只是在过往的记忆里,它还在人们追寻的愿景中,这种大胆的描写打破了既往的美学范畴,拓展了文学版图中乡愁的空间与概念。我们来看,作者是怎么做到的:来到听风村支教的安安,“喜欢山里带着松香的空气,喜欢冷不丁在某一块岩石的后面开出一朵不知名的花朵,喜歡晨光中蔓延着的鸡鸣犬吠”。她的思想里,这里并不是被遗弃的老去之地,而是还没有长大的世界 :“也许,山这一边的世界还小,因为年轻,所以一切都有着自己的序列。比如阳光普照着山峦;秋雨沐浴房屋、树木、远远近近的田地以及山坡上的耕牛”。就连一直反对安安来支教的男朋友林子在来到听风村后会觉得“心里有些暖暖的,虽然没怎么经历炊烟的熏陶,但是他从心眼里喜欢‘炊烟这个词……林子突然很想对森子说‘松鼠真的住在树上”。这样的描写温情脉脉,让读者看见了另一种乡村。现实中的农村,青壮年离去,留下的是老人和儿童。老人觉得村子和他们一样,都老了。孩子们则向往着城市,期盼快点长大后离开。很多文艺作品中也极度地渲染着农村的宁静与萧条。而这部《听风村的孩子们》乡村支教老师安安眼里发现的是还没有长大的乡村,还停留在幼时的农村,它还在长大的过程中,并没有老去,更没有成为记忆。其实就是作家自己对“乡愁”理解的另一种维度,这种理解和立意,改变了农村单一的艺术形象,打破了想象力的边界,延展了“乡愁”的美学范畴,让“乡愁”不仅在过往的记忆中,更存在追寻的愿景中。

多条线索叙事,突破儿童文学叙事的单一模式。海谟的作品比较喜欢叙事的不连贯性,她会通过两条以上的叙事线索来讲述故事,如她在2014年出版的《会飞的喔喔嗝》,在叙事上就有很明显的后现代主义文学的理念。《会飞的喔喔嗝》中,作者有意打断行文的连贯性,整个作品以极简短的互不衔接的章节、片断来组成,从编排形式上来强调各个片断的独立性。我省儿童文学评论家马筑生老师就评价过:《会飞的喔喔嗝》采用了双线结构的童话叙事方式,分两条结构线逐渐展开故事情节。两条主线同时或分别展开情节,双线结构贯穿了故事的始终。《会飞的喔喔嗝》所采用的是童话双线结构中的“交叉分开型结构”,两条主线同时或先后分别展开情节,交叉之后,再各自分开。如第一条结构线,讲述外婆——“我(妈妈)”——讲故事给小男孩倪小泥听——引申出倪小泥、小女孩李小莉的故事,用寫实性假定方式叙事,是明线,以现代生活场景为背景,却又打破现实世界与幻想世界的界限,构建现实世界和构建童话世界同时并行。第二条结构线,讲述鸡妈妈和它的孩子们的故事,用非写实性假定方式叙事,亦是明线,以虚拟生活场景为背景,却又打破幻想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界限,构建童话世界和构建现实世界同时并行。两条线索时而交叉时而又分开。

《听风村的孩子们》也采取了多角度叙事的方式。例如,文中对姚雷的讲述。姚雷是这部作品的“主角”,作者花了很大的篇幅来描写这个小男孩。从姚雷要改名字开始,讲到了她的“憨包”妈妈,讲到了他同母异父的哥哥,还讲到了他的爸爸、叔叔、奶奶。姚雷的家很穷,但对于一个孩子来收,他根本就不懂“穷”的概念,他唯一惦记并一直要努力实现的就是要把自己的名字从姚贝贝改成姚雷。在他的故事里,作者很巧妙地给予了一条不连贯的线索,慢慢读下去,找到所有的答案。第一次线索是姚雷被班里的孩子嘲笑没有妈妈,第二个线索是姚雷妈妈的来历,第三个线索是姚雷被家访了。这几条线索也并不是连贯的,作者开始叙述了“姚贝贝忍无可忍了”,为什么忍无可忍,因为他不想再要姚贝贝这个名字了,要改成姚雷。他的气急败坏为之后的描写埋下了伏笔。接着,作者就跳开了姚雷的故事,写起了杨梅子、覃小小。直到写姚雷的作业本上的“炸弹”图案时,又突然笔锋一转,写起了姚雷的妈妈。这种叙事从现实一下又进入了对过去的描绘中,时间和空间都改变了。接下来就是对姚雷妈妈的叙述,用的也是一种孩子般的语气,将其描写成“春天的新娘”,可是新娘的来龙去脉还是让人有点“懵”。接下来的叙事又回到了现实,支教老师安安开始慢慢寻找到姚雷的“真相”。一点点看过来,就会发现,姚雷这个小孩子只是小心思里不愿意别人看见他家的家境,知道他的妈妈是“憨包”,知道他家徒四壁,知道他还有一个傻傻的二叔。在姚雷的故事里,还穿插了姚小丽、肖雨、覃小小、覃花、覃燕这些孩子们的故事,作者都只是把这些孩子们在特定时间段里的生活加以记录,每一个故事都安静地躺在那里,让读者自己去体会,没有用现实主义文学固有的线性叙事法逐一描绘。所以鉴于此,这样的描写方式很新颖,很有突破性,但从阅读方式和习惯上究竟是不是能被孩子们接受,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如此不连贯的叙事方式,究竟是给孩子们看的儿童文学,还是给成人看的写了儿童的文学,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在儿童文学的创作中,阅读形式与阅读内容之间的关系如何获得平衡,这些都是需要进一步探讨的。当然,本文中我们该肯定的是这部作品的突破、创新之处。

另外,文中的小标题很有诗意,如《春天里的新娘》《有些东西被风吹走了》《松鼠真的住在松树上》《世界或许还小》等,充满了诗意和想象,读来很美,这也是这部作品成功的地方。

参考文献:

[1]海谟.听风村的孩子们[J].山花,2016(01).

[2]马筑生.贵州儿童文学史[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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