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议建盏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李松

（南平市建阳区文化馆，福建南平 353000）

“已过几番雨，前夜一声雷，枪旗争战建溪，春色占先魁。采取枝头雀舌，带露和烟捣碎，结就紫云堆。轻动黄金辗，飞起绿尘埃，老龙团，真凤髓，点将来。兔毫盏里，霎时滋味舌头回。唤醒青州从事，战退睡魔百万，梦不到阳台。两腋清风起，我欲上蓬莱”。苏轼的这曲《水调歌头》不仅写出宋代文人对建茶的推崇，更道出对用建盏点茶的嗜好。

建盏是产自于古建州（建宁府）境内的黒釉瓷盏，主要产区在今南平市建阳区水吉镇后井、池中一带。建盏为碗、盏形，器型一般较小，以水吉本地黏土作胎，本地釉矿加草木灰调制釉水，在龙窑内高温烧制而成。因胎土、釉水含铁元素较高，故烧制出的建盏胎骨坚致，敲之有金属声。釉面经高温烧制而发生窑变，出现点状、线长或其他形状，雅称为鹧鸪斑、兔毫、异毫、曜变、乌金、柿红、茶叶末等。

今天，人们往往仰慕古朴的宋代建盏，迷恋艳丽的现代建盏。大家观赏着古建盏，把玩着自己心爱的建盏时，对于建盏文化却十分迷茫。建盏这么个小瓷器有着怎样的文化？ 如何传承保护好这引以为傲的文化？

1 因茶而珍

在中国茶文化浩如烟海的长河里，建盏是茶器中令人仰止的高峰，它以朴实的材质、简洁的线条、幻化的斑彩，展示了自然的极致之美，深得当时饮茶方式多样、 对茶具高度讲究的贵族及文人士大夫的喜爱，宋徽宗赵佶亲自代言，不遗余力地宣传建盏，留下“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兔毫连盏烹云液，能解红颜入醉乡”等名句，建盏由此跻身朝廷贡品之列，风靡朝野，身份倍增。

大约在唐末五代时期，位于建阳水吉的建窑已开始烧制黑釉建盏，五代至宋初陶谷所撰之《清异录》即有记载：“闽中造盏，花纹类鹧鸪斑，点试茶家珍之。”北宋时期，点、斗茶文化更加兴盛，建盏成为宫廷贵胄、文人墨客点茶的“标配”茶具，蔡襄根据建州点茶的讲究写成《茶录》一书，从器具一路谈到点饮的方法，其中便谈道：“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杯微厚，熁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

到宋徽宗大观年间，徽宗赵佶经常组织斗茶盛会，朝廷要员尽皆参与，自己还亲撰《大观茶录》一书，在书中写道：“盏色宜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徽宗的推崇，让建盏在点斗茶文化中，独领风骚，建窑建盏的烧制也达到鼎盛。南宋时，尽管朝廷偏安一隅，然斗茶之风仍炽，建窑建盏的烧制盛况延续。宋末，建阳人祝穆在《方舆胜览》中有记：“建盏出瓯宁[1]，价甚高，且艰得之”。元初，因人们饮茶习俗的改变和文化背景的差异，建窑改烧青白瓷器，停止了黑瓷的生产，制作工艺湮没无闻。

2 从发现到“再生”

1935年6月，美国学者詹姆斯·马歇尔·普拉玛教授到水吉建窑进行考察，并带走不少建盏和建窑文物标本。新中国成立后，宋伯胤、冯先铭、叶文程、曾凡等一批国内知名陶瓷专家及山崎一雄、路易·艾黎等一批来自日本、美国、新西兰、英国、新加坡、韩国及港、台等海外国家和地区的专家、学者，先后对建窑进行了科学考察。1960年10月和1977年5～7月，厦门大学人类博物馆及历史系考古专业、福建省博物馆和建阳区文化馆联合对芦花坪窑址进行了二次科学发掘。1976年，在韩国新安海底沿船打捞出大量中国瓷器，其中不乏建盏珍品，进一步凸显建窑建盏的珍贵。

1979年9月始，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福建省轻工研究所和建阳区瓷厂等单位的科技人员组成攻关小组，进行仿古建盏试制；1980年初见成效，样品烧制成功；1981年5月，试制的仿古建盏通过专家鉴定，并获得好评，使失传数百年的古瓷工艺重放异彩。此后，本地匠人开始仿制建盏，小规模烧制，进一步完善建盏烧制技艺。

3 产业的壮大与文化创新

2000年后，现代仿制建盏逐步得到市场推崇，仿烧建盏作坊数量不断增加，品类不断增多，异彩纷呈。2001年6月，建窑遗址经国务院批准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9年，建盏烧制技艺列入福建省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1年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15年，“建阳建盏” 商标被批准为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2016年获得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2017年9月，建阳区被评为中国建窑建盏之都；2018年建窑建盏烧制技艺入选第一批国家传统工艺振兴目录; 2020年建盏品牌价值评估为160.43 亿元；2021年“建阳建盏”获中国驰名商标。在此期间，区政府加大建盏烧制技艺传承和保护力度，从人力、物力、财力上给予大力支持，积极推动建盏文化产业发展，扩大宣传影响，打造建盏品牌。截至2021年4月底全区共注册建盏企业和个体5 643 家，其中企业有1 102 家，个体4 541 家，规上企业6 家，限上企业7 家，省级文化产业示范基地1 个，福建省名牌产品1 个，南平市知名商标4 个。从业人员2.8 万人，产值近45 亿元。

2013年起，建阳区政府先后评审出三批共计77名“建窑建盏制作技艺”代表性传承人，其中国家级1 人、省级11 人、南平市级19 人、区级46 人；评选出福建省工艺美术大师4 人、 南平市工艺美术大师53 人、南平市工艺美术师中级职称168 人、陶瓷高级技师82 人。同时，大力支持老一辈建盏艺人通过“言传身教”向年轻一代传授传统技艺，鼓励建盏技艺型名家积极培养一批中青年建盏技艺传承人与创新人才，推动建盏行业大师、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加快涌现。

在培训与扶持方面，一方面，坚持以建窑建盏产业园区、建窑建盏文化创意街区、水吉建窑建盏特色小镇等一批核心产业集聚平台为载体。将西区生态城建发城市商住综合体滨溪商业街300 余家店面，统一规划打造成集销售、展览、文化旅游为一体的建盏文化一条街，总面积8 000 余m2；在水吉镇建设集销售、展览、文化旅游为一体的建盏文化交流中心，扶持引导建盏商业一条街建设，目前已入驻商家100 余家；加快推进考亭建盏文创园建设，引导分散的建盏企业集聚到产业园区共同发展，投资1.5 亿元，分3 期进行建设，配套建设一条长130m 的龙窑以及大师工作坊、建盏文化展示馆、工艺体验馆、科研中心、交易中心等，使之成为建盏展示平台和对外宣传窗口[2]。

另一方面，引进知名设计单位、院校、著名企业到建阳设立建盏文化产业研究所、 建盏工艺创意创新中心、实习基地等，联合相关专业院校创新“校企一体”“学徒制”人才培养模式和“二元制”“大师班”“电教班”“工作室”“订单式”等新教学培养形式，提升人员素质和工艺水平。组织传承人、工艺美术师等赴相关科研院校进修、研学，常态化开设建盏拉坯、点茶等专业培训班，先后组织百余名建盏从业者参加为期一个月的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研修研习培训班，牵头与大中专院校联合，开办江南大学《艺术设计》 大专班，对接泉州工艺美术职业学院开办《陶瓷工艺》“二元制”大专班、《艺术设计》成人大专班、《陶瓷工艺》 培训班、《福建省建盏陶瓷艺术高级研修班》等共计培训369 人，提升了建盏从业者专业技能、设计水平。

在宣传与展示交流方面，自2013年起，先后在中央省市县等各级媒体，播出建窑建盏各类宣传专题节目近百期。推出《建窑秘考》《江河万里行——寻找古老建盏烧制技艺》《福建名窑－建窑》《匠心·建盏》等纪录片，邀请央视《寻宝》《一槌定音》等栏目走进建阳，在宋代古装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清平乐》等剧中无缝植入建盏文化[3]。积极组织建盏企业参加深圳、厦门、景德镇等地大型展会；走出国门到日本、马来西亚、欧洲等国参加展览会、展销会，累计参加国内外各种展览会、展销会40 多次，获得金银大奖100 多个。在北京、深圳、厦门、广州、上海、西安、福州等地设立建盏宣传中心。同时，将建盏作为礼品赠送斯里兰卡、南非、意大利等外国领导人，让建盏成为国内外各大博物馆、 珍品馆收藏展示的工艺品。2017—2019年，建阳区连续3年举办了建窑建盏（建阳）文化博览会；2018年，在北京前门大街举办“一城·一盏·话千年”为主题的建窑建盏精品展，和首届建窑建盏产业发展学术研讨会，编辑出版《首届建窑建盏文化暨产业发展学术研讨会论文汇编》《中国建窑建盏大观》等书籍，有效提升建盏文化交流传播的广度深度。同时充分发挥微信公众号、直播、短视频等新媒体宣传作用，推动建阳建盏文化直播基地发展，着重培育网红经济新业态，建立网红基地，2020年先后开展了 “建盏君2020 夏季拍卖会”“区长直播带货活动”等线上活动，以互联网、大数据时代思维积极探索宣传建盏文化，全方位展示建盏，提高建盏文化的受众和品牌美誉度。

4 建盏文化传承与保护的瓶颈及对策

4.1 建盏文化传承与保护的瓶颈

随着建盏文化传承保护的深入和建盏文创产业的发展，建盏文化传承保护的瓶颈：一是人才储备不足。建盏作为流行于两宋时期的高雅茶具，本身就富有深厚的文化内涵。作为建盏文化传承保护工作者，就必须深入研究建盏文化历史，研究建盏与茶文化的融合等。而建盏烧制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技艺传承人也必须熟悉建盏历史渊源、建盏基本知识、建盏烧制技术演变等。由于人员专业限制等原因，目前，文化馆非遗保护人员多以美术、音乐专业人员为主，缺乏历史、陶瓷类人才。而广大建盏非遗传承人、相关从业者文化水平良莠不齐，对建盏文化一知半解，不利于建盏文化的传承保护。二是文化研究不足，缺乏专业引领。建盏文化内涵深厚，它涉及历史、诗词、茶、陶瓷艺术等多方面文化。如宋人点斗茶文化、审美文化、制瓷文化等。这些均需要有一个团队来做进一步研究、挖掘，弄通弄透建盏文化，从而着力于宣传展示，提升文化影响力和软实力[4]。目前，建阳还缺乏这方面的人才队伍，缺乏专业人员的学术引领，限制文化研究的进一步深入。

4.2 建盏文化传承与保护的对策

建盏文化的保护传承必须突破这些瓶颈，进一步挖掘建盏文化底蕴，夯实文化软实力，促进建盏文化保护工作的开展，为地方文化旅游提供有力的支撑。

（1）加强文化传承保护，确保发展良性健康。

进一步树立品牌意识，开展建盏产业质量品牌建设，大力培育一批名牌企业和名牌商标，加快建盏知名龙头和领军企业，培育1～2 个国内外有重要影响的知名品牌。发挥指引者的角色，制定相关的法律法规来规范企业行为，提高企业的产品专利保护意识，帮助企业敢于维权，为企业申请专利提供便利；制定建盏质量检验检测标准，规范整顿建盏市场秩序，依法打击生产经营中的不法行为；开展建盏文化企业和销售店资质认证活动，提高建盏行业准入门槛，制订完善建盏行业规章制度，引导、约束、规范建盏行业发展；健全完善工作领导小组，进一步明确工作职责，建立高效运作的综合决策和协调管理长效机制，使保护职责落到实处。进一步加大巡查力度，做好建窑遗址的安防、消防检查工作，加大遗址周边环境的整治力度。

（2）制定实施扶持战略，助推发展前进动力。

加大对建盏文化产业政策的引导与扶持力度，为中小企业提供金融服务和政策支持。加快建盏产业生产平台、建盏展示交易平台、建盏产业服务管理平台三大配套服务平台建设。针对市场需求，对接高校开设相关专业和学科; 组织一批建盏从业人员到陶瓷文化产业发展较好的地方进行专业系统学习考察，提高专业人才素质。通过加大技术创新投入，改进建盏生产工艺装备，不断提高建盏产品质量。积极探索投资机制市场化的新型文化投融资体制，吸引民间和社会资本投入[5]。积极扶持建盏龙头企业在国内一线大城市设置建盏直销专营店和建盏宣传推广中心，建立完善的品牌营销体系，采取更为灵活的电商模式销售。进一步做好建窑建盏的宣传，组织建盏生产企事业参加国内外各类展销会。

（3）坚持守正创新，维护产业发展秩序。

把建盏产业有序发展与建盏文化传承保护紧密结合。一是规范非遗传承的守正创新。建窑建盏烧制技艺非遗代表传承人是广大传承人和实践者群体的代表，既是传承者，也是实践者，更是创造者，是保护、传承和发展非遗最为重要的力量。传承人既要守护好技艺，也要加强技术研发和文化创意，在文化宣传、 授徒传艺、 产品销售等方面起到引领和示范作用。二是进一步加大宣传力度，塑造建盏品牌，强化诚信责任，杜绝虚假宣传。通过举办建窑建盏文化博览会、冠名建窑建盏高铁专列、开展建盏LOGO 创意大赛、建盏学术研讨会等活动，组织传承人们要积极参加政府组织的各类宣传推介活动，共同塑造建盏金字招牌，将建阳打造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建窑建盏之都。同时也要树立品牌意识，积极参加参与各类展会、影视植入、广告宣传等，进一步提升建盏的影响力和知名度。三要带头引领、维护秩序。既要发展，更要传承保护[6]。目前，在水吉镇等地已出现一些无证建设龙窑、偷伐树木烧窑、黑烟直排等三大问题，这些都要进行全面核实和整改，对不听劝阻、持续偷建抢盖的违建龙窑予以强制拆除，对涉及占用农田、耕地、林地的案件，按照有关法律法规依法处置，让建盏文化传承保护不断向前推进，让建盏产业有序健康发展。

5 结语

建盏是我国茶文化的重要代表性器物，它因茶而生，将茶文化以点、斗茶的形式推向高峰。而建盏烧制技艺的不断发展，也把我国黑釉瓷器烧制技艺推向顶峰，而后世再无超越。厚重的建盏文化历史是先人留给我们的一个巨大宝藏，我们要肩负时代使命感，传承保护好建盏文化，让建盏文化结出更好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