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鸿沟到代沟：老年传播视角下的健康码研究

摘要：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老年人作为疫情防控的数字弱势群体，亟须受到关注。“老年人因无健康码进入公共场所遭到拒绝”的新闻屡见不鲜，健康码的使用凸显了严重的老年人数字代沟现象。

关键词：数字代沟;新冠肺炎疫情;老年群体;健康码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19-00-03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各国发布了许多政策以防控疫情，其中利用信息技术的政策发挥了重要作用。2020年2月11日，由阿里巴巴开发的健康码模式迅速在全国推广，它由红、黄、绿三种颜色构成，可以更精确地监测大规模人口的健康状况，成为人们出行的必备工具。但健康码的使用对无法熟练操作互联网的老年人而言困难重重，老年人会不自觉地将自身所属群体与其他群体进行比较[1]，进而对互联网技术的使用产生忧虑，这在疫情防控期间引起了政府和社会的广泛关注。

根据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21年6月，60岁及以上网民群体占比达12.2%，较2020年6月占比有明显的提升[2]。通过数据可以看出，我国老年人口的增速明显加快，人口老龄化现象日益严峻。但近年来，无论是学术研究，还是行业报告，都很少聚焦于老年人，社会上甚至出现了“嘲老”“仇老”的情绪。疫情期间，“老年人因无健康码乘车被拒”“无法进入商场或银行”等新闻屡见不鲜。基于此，文章从老年人数字鸿沟的概念界定出发，拟通过对山东省L市老年人疫情期间使用健康码的状况与存在的问题进行调研，以探寻老年人使用健康码时的现实问题，为提高老年人的数字素养提供有益参考。

1 数字鸿沟与数字代沟的界定

数字鸿沟又称信息鸿沟，在学术上一般被称为接入沟、使用沟与知识沟。接入沟是从技术的层面讨论，由于经济实力、通信设施等原因，地区或人群之间出现接入差距。老年群体面临的第一道难题是数字技术的接入，市面上有许多电子设备，如智能手机、平板、电脑等，他们的设计没有考虑到老年群体的使用习惯，越发扩大了老年人使用的鸿沟。使用沟主要是老年人的触网习惯，通常被称为媒介素养。知识沟则是指使用效果层面存在的差异。

数字鸿沟延伸到家庭层面表现为代际鸿沟。代沟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永遠不变的话题。由于时代与社会的改变，不同时代的人们在价值观念、行为取向等方面出现差异、隔阂和冲突，因而产生了代沟的社会现象[3]。周钰琼将父母（亲代/传统世代）和子女（子代/E世代）在新媒体采纳、使用以及与之相关的知识方面的差距称为数字代沟[4]。综合来看，由于数字鸿沟与数字代沟存在相似之处，都是人们采纳与使用媒介方面的差异，影响了老年人使用健康码，间接影响了老年人的出行需求，老年人无法享受时代的福利。

2 L市老年人接触与使用健康码的状况

2.1 老年人信息传播技术接入的差异

90后、00后是伴随网络、移动通信等现代传媒成长起来的一代[5]，他们更能接受新事物，而50年代、60年代的老年人对信息传播技术的使用存在数字排斥现象。笔者调查了老年人的手机使用情况。在有效回收的120份问卷中，有83%的老年人拥有智能手机，改变了年轻人认为老年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刻板印象，从而能够摆脱“数字难民”的负面标签，老年人也因此能够更好地融入数字时代。但在关于健康码的使用情况中，三个年龄段却出现了差异，其中60～70岁的老年人使用健康码的有90%，71～80岁仅有78%的人使用，而81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没有健康码。

在此基础上，笔者分别询问了10个不同年龄阶段的老年人，处于60～71岁区间的受访者都表示自己拥有健康码，并且会使用健康码;71～80岁区间的4个老年人则表示都有智能手机，主要用来与家人保持联系。

总体来看，老年人能够使用相对简单的手机应用程序，并抱有积极学习的态度。从数字鸿沟的视角看，接入沟的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

2.2 老年人对健康码态度的差异

81%的老年人认为健康码操作太过复杂，一般是用微信上的健康码;70%的老年人认为健康码的使用并未瞄准老年群体;42%的老年人表示“只有通过子女的指导才会使用，但有时子女不在身边”;12%的老年人认为“健康码会涉及信息安全问题、自己使用智能设备缺乏自信”。

2.3 使用健康码的意愿、动机、目的的差异

75%的老年人对使用健康码有较强的意愿，愿意学习新技术，认同健康码的使用会给生活带来便利;使用健康码的动机与目的可以做如下排列：日常出行需求占62%（如去商场购物、医院看病、银行办理业务等）、强制性需求占37%（如孙辈学校老师的规定、进入规定性公共场所等）、兴趣需求占12%（如对新技术好奇等）。

3 老年人使用健康码过程中存在的问题

我们可以看到老年群体逐渐加入了智能技术的接受者队伍中，其可以利用信息传播技术愉悦身心、缓解疫情之下“宅”在家中的焦躁情绪[6]。但不可否认的是，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给老年人也带来了困难，他们往往力不从心。经分析发现，阻碍老年人使用智能技术（以健康码为例）的原因可以大致归纳为三个方面。

第一，从软件设计层面来看。70%的老年人认为健康码的使用并未瞄准老年群体。健康码的使用是依托互联网平台而产生的现实生活中的社交行为[7]，例如出示健康码可进出公共场所，而几乎100%的受访者提出，“自己的手机没有开通流量的套餐”或是“自己的手机不是智能机，而是老年机”。当下，健康码的设计对老年群体并不友好，操作困难、申请步骤复杂，提高了老年人使用智能设备的门槛，使其产生了消极与抵触心理。

第二，从老年人的媒介素养层面来看。调查数据显示，60%的老年人是初中及以上文化水平，大多生活在城镇，他们自身的媒介素养较低，更容易轻信网络谣言，而媒体对于网络谣言的被信任起到很大的作用[8]。同时，智能手机的使用以文字语言为主，而识字能力是使用健康码的基础，倘若缺乏识字能力，使用健康码就十分困难。

第三，从支持环境层面来看。环境支持层面对老年人使用健康码的学习过程有显著影响，主要来自三个方面，即家庭、专业人士、同龄人。80%的老年人更倾向于“向子女请教不会的问题”。在家庭中，子女与老年人居住距离近，子女支持程度高、与子女互动更频繁的老年人使用健康码的阻碍越小，越容易弥合数字鸿沟。同时，家庭子女的性别、数量等较多地影响了子代文化反哺亲代的频率。女性老年人与子女的互动更为频繁，她们认为“家庭间的沟通是十分重要的，通过孩子教我们使用健康码会让我们更有话题聊”;而男性老年人则较少与孩子互动，他们能够独立使用智能设备，不愿给孩子增添麻烦。但在访谈中，有部分老年人表示“孩子不在身边”“孩子害怕我不会使用智能机”“孩子没耐心教我，觉得我老了学不会”是阻碍老年人使用健康码的重要因素。

4 弥合老年人数字鸿沟的解决对策

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网民年龄结构呈现倒U形，30～39岁组占比是最高的，而在40岁之后，年龄组别占比出现随年龄增长而下降的现象，这说明越晚出生的人口队列中，互联网普及率会越高[2]，这或许可以成为弥合老年人数字代沟的转机。对此，解决老年群体的数字鸿沟问题应多管齐下，努力建设数字包容的社会。

4.1 实施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政府加强顶层设计

在疫情防控常态化的当下，中央高度重视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2020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明确提出，要切实解决好老年人遇到的困难。具体来说，从政府角度，要承担起顶层设计规划与统筹的责任，发挥政府主导优势和整合社会资源的能力，在政策、资金、项目上加大投入，引导企业和社会各方积极参与。

一是针对疫情防控下文化素养较低的老年人，应制定一套详细的、有针对性的政策方案，体现人文关怀，推动服务兜底到位;二是要给予资金支持，拓宽适老产品的经费支持渠道，开展“互联网+养老”行动，在城乡之间、地区之间助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为老年人的互联接入、宽带安装、网速提升等方面提供资助，帮助构建智慧养老平台;三是启动项目合作，政府应积极与其他非营利机构合作，吸引社会各界广泛参与，如香港开展的“长者数码学习计划”，通过招标方式吸引非营利机构，开展面向社区老年人推动信息技术应用的活动，最后累计培训4 000名老年人学习信息技术。

4.2 推动多方共同联动，构建数字包容的社会环境

在瞬息万变的现代社会，一款产品想要有持续的生命力，必须考虑到用户使用诉求的特点[9]。据调查与访谈，目前老年人使用健康碼的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功能太多，操作复杂，年纪大了记不住;二是线下提供的服务逐渐减少，老年人不会使用线上服务;三是对智能设备不感兴趣，产生了数字排斥心理。

为了解决老年人“数字融入”的困难，需要企业、社会共同努力。一方面，企业要开发适老化智能终端产品，重视媒介关怀。产品设计要加入对老年群体需求的考虑，可以将字体扩大、操作简单化，通过科学的方法减少操作步骤，如香港为方便老年人使用开展的无障碍软件设计活动，在老年人专用应用与专用网站上降低了接入障碍的阈值，提高了老年人使用的主动性，让老年人感受到“接口”的真实性[10]。实际上，自健康码应用以来，为了方便老年人使用，多个互联网公司在产品和服务上进行了改进，如支付宝推出不打开软件APP，只需点击桌面应用图标即可显示健康码，真正实现了省时省力，因此，企业要开发适合老年人使用的软件。另一方面，社会要开展数字包容的课程培训，提高老年人的媒介素养。培训方面需要线下机构和社区的多方联动，如与养老机构、服务机构、老年大学等形成教育合力，开展数字包容的课程培训活动。

4.3 子女积极承担“温暖的专家”角色，加强代际互动

从访谈结果看，温馨的家庭氛围、良好的家庭互动有利于促进老年人对健康码以及数字技术的使用，而在其中，子女扮演的“温暖的专家”角色发挥了重要作用。“温暖的专家”主要是指一个家庭中能够帮助经验不足的用户适应数字设备的非专业人士，主要有家庭成员、朋友、亲戚等。据研究人员调查发现，在家庭内部，老年人更依赖子女提供的温暖专家帮助。

随着互联网在老年群体中的不断渗透，他们的生活经验难以在数字生活中穿梭，出现了老年人向子女寻求帮助的现象。这一改变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礼仪人伦出现了权威逆向化，由原来自上而下的教育模式转变为自下而上的专家模式。事实上，在使用互联网以及健康码的过程中，子女是最了解父母、最容易获得父母信任的对象，子代通过平权化的交流、耐心的技术辅导，能够帮助他们克服技术恐惧，鼓励他们学习新知识，获得最新的疫情防控政策。

5 结语

我国老龄化现象日益严重，“数字融入”是我国老年人在数字化社会中的新需求。调查发现，我国老年群体在健康码的使用上存在很大的问题，我国已将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纳入社会发展战略中。与此同时，政府、社会、家庭作为主要的三个主体，要形成合力，通过“互联网+养老”、生产并研发适老化智能设备、开展数字包容课程培训、提供家庭支持等方面的措施，鼓励老年人积极融入数字环境，最重要的是帮助老年人跨越数字鸿沟，享受数字红利，增强幸福感。

参考文献：

[1] 殷文，张杰.参与式文化遮蔽了什么：群内冲突视角下迷群的网络社会认同过程研究[J].新闻界，2019（10）：72-80.

[2] 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R].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2021-08-27.

[3] 沈汝发.我国“代际关系”研究述评[J].青年研究，2002（2）：42-48.

[4] 周裕琼.数字代沟与文化反哺：对家庭内“静悄悄的革命”的量化考察[J].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4，36（2）：117-123.

[5] 殷文，张杰.水平集体主义与参与式文化：网络化时代青年个人价值观新变化研究[J].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2）：120-129.

[6] 王网明.抖音网红视频的特征分析[J].大众文艺，2019（12）：149-150.

[7] 张雅璇.当代大学生手机游戏社交的特征及影响[J].新闻知识，2019（8）：51-53.

[8] 殷文，张杰，郑方惠.网络谣言传播过程中的中介化信任研究[J].当代传播，2019（5）;36-39，60.

[9] 焦健，周子惠，程粤湘，等.基于抖音APP的互动仪式传播[J].大众文艺，2019（9）：170-171.

[10] 刘述.积极老龄化视角下我国香港老年人数字融入路径研究[J].中国远程教育，2021（3）：67-75.

作者简介：王慧雅（1998—），女，山东淄博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新闻与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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