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车手紧急捐肾：那时圆梦在即那时妻命告急

夏小夏

他是一个放浪不羁的赛车健将，为心中的梦想，两度生死，从不言弃;他亦是一个多情郎，为救深爱的女人，甘愿捐出一颗肾，掐灭梦想之火，为爱情让道。

只因他深知，她在，爱就在;爱在，梦就在……

心惊肉跳，“跑马”上的爱情很“玩命”

“曹永凤，你给我回来，立刻、马上！”2016年12月11日，江苏省苏州市吴中区一幢居民楼里，32岁的吴启燕打完电话后，浑身发抖，哽咽着将5岁的女儿抱入怀里：“别怕，妈妈回了……”

2天前，吴启燕去浙江省杭州市出差，曹永凤的父母在外地亲戚家做客，她叮嘱丈夫曹永凤照顾好女儿曹晴朗。谁料，一回到家，她竟看到曹晴朗正踮着脚，往厨房台面上的插座里摁插头。“晴朗，别弄插头！”吴启燕大喊，可已来不及了，曹晴朗触了电，栽倒在地，号哭起来。

吴启燕好不容易安抚好女儿睡下后，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对赶回家的曹永凤说：“你一个已婚男人，天天在外头玩赛车，把女儿丢在家一天，她连口水都喝不上，要不是我刚好回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对你失望透了，离婚吧！”

吴启燕和曹永凤都是苏州市吴中区郭巷人。他们是邻居，青梅竹马。吴启燕的父母经营小本生意，而曹永凤的父母是中学老师。吴启燕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创业，开办了一家小型家政公司，曹永凤却不同于常人，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职业赛车手。因此，中专就进入摩托车修理学校学习组装摩托车，毕业后，泡在汽修店改装摩托车，和车友们一起磨砺赛车技术。

一开始，吴启燕很支持男友。曹永凤组装了一台重型摩托车，他们为其取名“跑马”。两人的爱情，就是在这台摩托车上开始的。

2010年，他们甜蜜结婚。一年后，女儿出生了。有了女儿后，吴启燕觉得日子简单、踏实、顺遂，是最重要的。当曹永凤再一次要出门赛车时，她拦在前面：“你不要再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梦了，好好工作养家才是正经事！”

曹永凤不可置信地看着妻子，恼怒地吐槽：“我还以为我们是同路人。结果，一切都变了，早知道还不如不结婚。”丈夫如此任性执拗，吴启燕悔不当初，二人时常争吵，矛盾越来越尖锐。

2013年4月，曹永凤因频繁赛车，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患上了重度心律不齐，医生告诫他，别说赛车，以后，多跑几步路都异常危险！

不能赛车的日子，度秒如年。曹永凤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坐在阳台上，望着楼下自己的“跑马”发呆。吴启燕虽然对丈夫颇多怨言，但在生命面前，她却顾不上跟丈夫怄气，还四处打听哪家医院可以治好丈夫的病。

终于，在她的奔走下，2013年7月21日，曹永凤在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做了心脏旁道消融手术，手术很成功。

“健康是第一位的，以后，别玩赛车，咱们好好过日子，成么？”吴启燕既欣喜，又辛酸。她苦劝丈夫，曹永凤感恩妻子对自己的付出，答应了妻子。然而，车友们的朋友圈里，那些激情竞赛的视频深深吸引着曹永凤，没多久，他又偷偷地溜去玩车了。

2014年初，曹永凤入选苏州雷奔赛车俱乐部，当他把这一喜讯告诉吴启燕时，她陷入了沉默。赛车，就是丈夫身体里的蛊，她感觉自己很无力，离婚的念头再次闪现在脑海里。

然而，谁也没想到，同年10月23日上午，在参加一次关键性的赛车比拼时，曹永凤突发意外……

他醒来时，已昏死了数个小时。吴启燕泣不成声，医生告诉他，虽然他的腰椎没有完全断裂，但神经严重受损，腰部以下毫无知觉。一度不可一世的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尿床了，而他却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原来，曹永凤受伤昏迷后，虽接受了手术，可手术不能修复神经，其压迫、受损的麻痹神经需要靠药物和术后复健才能慢慢恢复。这种打击，几乎是摧毁式的，他捂住自己的脸，从呜咽到抽泣，直至嚎啕大哭……

吴启燕也痛彻心扉，她上前搂住他，轻抚他的背：“你还年轻，会有转机的……”

何其无奈：唤不回浪子悲别离

比肢体的病残更可怕的，是精神的崩溃。医生告诫吴启燕，如果曹永凤在有效治疗期内得不到最佳恢复，神经就可能因缺血时间过长而发生萎缩、软化、变性或坏死。

那段时间，吴启燕忙得连轴转。眼见丈夫异常颓丧，她的心五味杂陈。很多人劝她：“你老公是咎由自取，你都要离婚了，还管他做什么？”可吴启燕却没办法做到对丈夫置之不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她女儿的爸，她只能再一次放下对丈夫先前的成见，一次次温柔地安抚：“医生说了，你腰椎没断，只是神经受损，咱们要振作。”

2015年3月的一天，曹永凤因怎样也完成不了一个微动作而崩溃，当即躺倒在地，像个疯子一样嚎哭。吴启燕拨开围观的人群，拿出手机，开始播放视频。视频中，他跨坐在“跑马”上，风驰电掣，拿下了比赛第一名！

“给我看这些干吗？还嫌刺激我不够吗？”曹永凤歇斯底里，吴启燕哽咽着，说：“我知道你想回賽场，‘跑马我给你开来了，就在楼下，你天天能看到。想不想好好训练，全看你自己了。”

吴启燕走后，曹永凤几乎是爬着挪到窗前，楼下，那辆黑色的“跑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每个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梦想一度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不，曹永凤不愿认命！缓缓地，他在医生的搀扶下直起身来：“我们继续练吧……”

为了让他尽快好转，吴启燕带着他辗转奔走在苏州、上海、南京、合肥等地的多家知名医院，还向专业人士学会了按摩手法，每天为他按摩。从毫无知觉，到稍有僵麻感，再到有一丝丝疼痛知觉，曹永凤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妙地变化着。

一个月后，曹永凤在吴启燕的搀扶下，第一次缓缓坐了起来，虽只有短短数秒，却让所有人激动得欢呼起来。这，是一个重大进步，医生说，接下来，他得接受残酷的复健。如果能坚持下来，或有恢复正常的希望。在医生和吴启燕的帮助下，曹永凤像婴儿一般，学着坐、站立、挪步。每做一个细微的动作，对他来说，都艰难不已。“求求你让我死！”痛苦至极的曹永凤只能向妻子呐喊，吴启燕强忍着眼泪：“别求我，有本事，你自己来！”

2015年6月2日，虽步履蹒跚，但曹永凤一步一步朝着妻子和女儿走去，一家人终于抱在一起，痛哭流涕。3个月后，曹永凤终于恢复了身体的所有功能，一家人既庆幸，又后怕。

吴启燕严肃地找丈夫谈话，她说，他需要静养，她愿暂时担起家庭的全部重量，但求他“懂事”。曹永凤细细端详妻子的脸，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尾部，不知何日生出了细纹。白云苍狗，妻子的一路托举让他百感交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了妻子的提议。

然而，“跑马”似乎在不断召唤他。2016年3月的一天，阳光正好，曹永凤下楼擦洗跑马，擦着擦着，他跨上了车，一拧龙头，冲了出去……

驰骋的感觉，让曹永凤将妻子的叮嘱抛诸脑后，他一口气开回了赛车俱乐部，并瞒着吴启燕重新开始了赛车训练。3个月后，他被获准归队。得知丈夫如此，吴启燕哭了：“你这是玩世不恭，你的承诺呢，你的家庭责任心呢？”

吴启燕看着昔日自己深爱的男人眼眶泛红，她的心也碎了。所有的委屈、矛盾、埋怨，都化作了离婚的决心。然而，就在她准备和丈夫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前一天早上，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丧失了意识……

紧急捐肾：圆梦在即时妻命告急

吴启燕醒来时，竟身在医院病房，而曹永凤面色凝重。原来，她昏厥后，曹永凤将她送医，检查结果令人震惊，吴启燕肾功能衰竭了！此前，她常全身浮肿、胸闷气短，可他们都以为，这只是因为疲累，谁料，问题如此严重。

那一晚，夫妻俩相对无言，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曹永凤对着同样双眼红肿的妻子说：“婚，你就别想离啦，从今以后，我来照顾你！”吴启燕默默看着丈夫，这个“至死是少年”的男人，眼神如此坚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曹永凤打开平板电脑，搜索早餐如何做，忙活了1个小时，他才从厨房里端出三碗面条，上面虽放着鸡蛋和青菜，可面条都干了。吴启燕尝了一口，眉头都皱了起来，女儿曹晴朗抢着说：“爸爸，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太淡了！我妈可是爱吃咸的！”曹永凤讪笑：“医生说了，你老妈得忌口。”曹晴朗立马崩溃了：“我以后去爷爷奶奶家吃！”看到妻子也不太开心，曹永凤宽慰道：“没事，我陪着你，淡点好！”

吴启燕时而恶心、头晕，浑身无力，原本勤快利索的她，行动迟缓了不少。人前，她没事儿人似的嬉笑;可人后，她目光呆滞，沮丧万分。

曹永凤眼见妻子如此，十分担忧，他无心赛车，承包了接送孩子、洗衣、做饭的活。为了做出口味清淡却美味的食物，他绞尽脑汁，迅速晋升大厨水平;为维持生计，白天，他还得给车子做改装以赚钱。

一年后，苏州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吴启燕的病情已恶化成尿毒症，她的心、肝、肺等各个器官已经受到严重影响，只有做肾脏移植，才能更好地延续生命。“我好后悔，我应该多陪陪你，多分担家里的担子。”曹永凤哽咽着，双肩耸动，吴启燕感到幸福至极，却也心酸至极。

曹永凤一边筹集手术费，一边发动跟吴启燕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做配型，他也自告奋勇要求配型。医生得知他身体曾多次受伤且做过数次手术后，拒绝了他。最后，仅吴启燕的父亲和女儿跟她配型成功，偏偏吴父患高血压，无法捐肾，而女儿年龄又太小，吴启燕再次陷入绝境。

吴启燕只能先接受透析来维持生命，为保证随时接听到医院来电，曹永凤的手机从没关过机。2018年12月6日，终于有肾源了，他带着吴启燕迅速赶到医院，可是，由于和捐赠者的配型点数较低，医院不建议他们做移植手术。

2019年3月23日，命运再度垂青，这次的肾源来自一个刚因车祸去世的19岁小伙，配型结果也不错。曹永凤激动不已：“老婆，你马上就会好起来了！”吴启燕微微笑着：“等我做了手术，你带我骑跑马出去溜达吧，我好怀念从前……”

可就在吴启燕被推进手术室前，医生急匆匆地跑来：“等一下！”原来，这个小伙子的肾脏携带了乙肝病毒，移植携带乙肝病毒的肾脏是有风险的，患者若免疫力低，也容易染上乙肝，后果将不堪设想。移植的决定权在于受体及家属，曹永凤看着躺在移动床上的妻子，妻子的眼眶和他一样红。“那，我们放弃。”曹永凤艰难地说。

医护人员、亲属们渐渐退去，空旷的病房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你会怪我吗？我很怕我做错了决定。”曹永凤埋头深深亲吻吴启燕的额头：“我真的很怕……”放弃这颗肾，意味着他们又将进入遥遥无期的等待，而吴启燕已等不起。

吴启燕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2020年9月的一天，曹永凤如厕后回到妻子床前时，发现吴启燕双眼紧闭，嘴边有一些呕吐物，他喊她名字，她也没什么反应。曹永凤的心跳都要停止了，他大呼：“快来人，救救我们！”原来，吴启燕恶心呕吐，一下子呛住了，差点没命。经抢救，吴启燕转危为安，曹永凤却后怕不已。

2020年11月24日，曹永凤去医院食堂打饭时，遇到隔壁病房的家属议论说，即使是没有血缘的夫妻之间也有十万分之一的配型成功率。之前，医生拒绝了他的配型，是因为考虑到他身体不佳，摘除他一颗肾，会严重影响他的健康，可现在，曹永凤决定，无论如何，他也要去试试。

2020年12月4日，配型结果出来了，曹永凤的血液配型中有3个点数与吴启燕相同！一般情况下，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群进行配型，相配的情况并不多见，医生连声称奇。

曹永凤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他与吴启燕患难与共，而现在，也只有自己的肾才能救她！

医生善意提醒，若捐肾，他不仅干不了重活、累活，还必须与赛场诀别。而此前，曹永凤的赛车水平已炉火纯青，教练正准备将他推荐进雪铁龙车队，去参加国际汽联世锦赛。

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后，他热泪盈眶：一边是深爱的妻子，一边是追求多年的梦想，两个都是他此生的挚爱和愿用生命去守护的啊。

那天晚上，曹永凤辗转许久才昏沉沉睡着，梦中，妻子失足落水，痛苦挣扎，眼看就要被水淹没了……“燕子，燕子！不要啊！”曹永凤呼叫着妻子的名字醒来，泪水已打湿了枕头。

吴启燕睁开眼，黑暗中，她伸出柔软无骨的手，缓缓抚摸他的脸：“做噩梦了？”曹永凤抱着吴启燕，哭得像个傻子。他哽咽道：“赛车，是我曾经的梦想，我尽力追求过，没有遗憾了。现在，我只想和你白头偕老，这才是我最大的梦想。没有你，其他的一切都没有意义！”吴启燕钻入他怀里，眼泪也淌进了他怀里。

2020年12月中旬，经过多项身体检查后，院方为曹永凤夫妇制定了详细的手术方案。事实上，这种非亲属间的配型结果并非完全理想，只是满足了可以进行移植手术的基本条件，而且，移植后的效果会低于亲属间的移植，术后的排斥情况也无法估计。

12月22日，他们手拉着手被推入手术室，医生为他们做了肾移植手术。天可怜见，手术很成功，目前，吴启燕的身体恢复良好，排异反应也在逐步减弱。曹永鳳畅想着度过排异期后的幸福生活，他挽着吴启燕，柔声说：“等你好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去看看大海，让我们的生活从此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编辑/包奥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