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出来的光阴

2021-03-24 11:53赵青航
读者 2021年8期
关键词:司法考试前台回老家

赵青航

大学毕业时,小Y没通过司法考试,只得和几个朋友一起租房准备第二次司法考试。那时候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实在太笨而考不过,就滚回老家。

那段时间他日日早出,夜夜晚归,埋头苦读,最后3个月每天几乎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看书。成績揭晓时,他喜极而泣,以为从此能在律师之路上一帆风顺。

小Y先是在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实习,师父是他的老乡。他满心欢喜,干劲十足,哪怕整日在装订案卷都觉得获益良多。他每天听着五月天的《出头天》出门,挤着早高峰的公交,在路上解决早饭,晚上在朋友的健身房里打地铺。因为加班过度,他得了严重的胃病,一个月暴瘦20斤。即便如此,那时出现在我面前的他,仍旧是个热血青年。

3个月后的一天,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泼了下来。师父说他的学历不符合事务所的招聘要求。他忍不住给我打电话,难过地哭了。离开那天,他买了两大盒巧克力,分给事务所里的小伙伴,还打趣说要回老家结婚了。

小Y回家养了两个月病,家里拗不过他,还是放他回城里了。他很感谢那时候给他看病的医生,因为医生跟他母亲说:“孩子待在家里心情抑郁,就更不利于恢复了。”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伙伴小Z的经历。那年冬天,小Z踏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刚下车就直接奔赴招聘会。招聘会8点开始,他不到6点就站在门口等着了。北方冬天的清晨寒风刺骨,加上第一次自主择业的迷茫,他蹲在展览馆的铁门前,感到极度的无助。他向每个与律师工作沾边的招聘柜台双手递上精心制作的简历,却瞬间被淹没在北大、清华等著名学府毕业生的简历中。

北漂期间,孤独和寂寞时常侵蚀着小Z脆弱的心。他曾向一位在北京当律师的王姓老乡求助。他鼓起勇气,拨通了王律师的电话,先自我介绍了一番,再说明自己目前的处境,以为可以达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效果。不料,王律师说自己很忙,让他等电话,说完就挂了电话。小Z一个星期都没等到电话,他以为王律师确实很忙,于是又拨打他的手机,但就是没人接。一连打了几天都是如此。

再说回小Y。小Y回城后,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事务所主任告诉他实习律师的待遇会比较低,请他考虑清楚,他当即表示接受。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待遇真的很低,每个月扣除社保后工资只有500元。为了省钱,他准备了一个巨大的矿泉水瓶,每天早上带去上班,下班时从单位的饮水机接满水后带回住处,这样够他喝一晚上。

那会儿事务所刚搬至新址,还没有招聘前台工作人员,他就被安排坐前台,有当事人来咨询,他就负责接待。几个月后,他赚了一笔300元的咨询费,为了犒劳自己,他破例奖给自己一碗牛肉面,狠狠地解了一回馋。

平时,小Y帮所里的律师同事跑腿。没钱打车,他就骑着电瓶车穿梭在街道上,夏天晒个半死,冬天冻个半死。有次骑车摔伤了,他在床上躺了一星期,不愿意告诉家里,结果半夜里起床上厕所时又重重地摔了一跤,坐在地上起不来。那一刻,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原来,外面的世界可以这么无奈。

因为看病养伤花了一笔钱,小Y只好搬到地下室住了。而小Z也与地下室有过亲密“接触”。他在广投简历后便焦急地等待面试电话。他最初住在城郊一栋楼的地下室,那里没有信号,担心有面试通知时打不通他的电话,他只能常在户外溜达,时刻等待电话。

后来,小Z又陆续住过好几个地下室。他最受不了的是地下室的潮湿和阴冷,洗好的衣服只能拿到地面上去晒。地面上没有晒衣服的地方,他就找一个公园,把刚洗过的湿漉漉的衣服挂在树杈上。担心衣服被人拿走,他只好在公园的树荫下站着等,直到衣服晒干。但并非每次都有空闲的树枝,去晚了,就只能把衣服放在台阶上晒,遇到下雨天就自认倒霉。

小Y也说,他很多次想放弃都市里的律师工作,想回老家,却总是不甘心。他代理的第一起案件源于他坐前台时接到的一次电话咨询,通过两个小时的沟通,电话那头的客户逐渐信任了他的专业能力,约他面谈。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小案,结果成功办结此案竟耗时两年。其间,因对方提起了反诉,又不断补充证据,他三赴福建调查取证,法院先后开了5次庭。而他仅收取了最初与客户谈好的5000元代理费。案子办完后,当事人对他说:“咱们再签一份顾问合同吧!”为这个案件辛苦了那么久,小Y总算有了新的回报。

前段日子,小Y收到几份胜诉的判决书,也签约了几家顾问单位。这几天,他搬离了律师助理专属的格子间,搬进装饰一新的办公室。

事务所的新人跑去问他:“Y律师,你业务做得很好啊,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笑着说:“熬过来的。”

(君 进摘自《民主与法制周刊》2021年第4期,刘德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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