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抄》对物哀的继承与发展

2021-06-15 16:27张缦
青年文学家 2021年8期
关键词:物哀

摘  要:谷崎润一郎是唯美派作家最受关注的作家之一,关于他的作品《纹身》《麒麟》等都被众多研究者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关于谷崎早中期的作品研究,多以官能美,美就是强者,以女性美压倒包括道德秩序在内的一切等研究成果居多,对谷崎晚年移居关西后的作品研究,以呈现的古典美的研究成果居多。而对作品里的古典文学理念-物哀却少有提及。本文结合物哀这一文学理念,从主人公的爱情,及社会思想枷锁等方面深刻剖析《春琴抄》如何体现对古典审美情趣物哀的继承与发展,来展示谷崎文学的独特魅力。同时也对一直以来不少文学评论家指出的谷崎的作品毫无思想的观点进行有力的反驳。

关键词:唯美主义;女性至上;物哀

作者简介:张缦(1983-),女,汉族,湖北荆门人,硕士,汉口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日本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1)-08--02

谷崎的创作一生很长,大多数研究认为他的传作生涯可以分为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包括:初期的恶魔主义,中期的耽美主义,和后期的古典回归。而中期作品《春琴抄》被认为是集美意识大成的作品。文章中的女主人公既具有初期作品的“恶魔”形象,又符合后期作品中的古典审美,在谷崎的创作生涯中具有十分重大的意义。大多研究《春琴抄》的文章都偏向于唯美主义的官能美学,女性之上。而本文认为这部《春琴抄集》古典美意识为一体,尤其是对物哀的继承是值得我们深究和探讨的。中国学者叶渭渠曾主张物哀的结构的多重性。第一个层次是对人的感动,以男女恋情的哀感最为突出。第二个层次是对世相的感动,对人情世态的咏叹。第三个层次是对自然的感动。本文以本居宣长的物哀理论为基础,从叶渭渠主张的物哀结构中男女恋情的哀感出发,从三个方面对《春琴抄》对物哀的继承和发展进行了剖析。

一.哀情的爱情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比男女恋情的哀感最能表现物哀,恋情往往是人们最难以抗拒的情感。而春琴和佐助这种相恋却虐待对方甚至是自虐,如胶似漆却不能堂堂正正成为夫妻的恋情更是让人哀叹不已。

文章的中心始终是围绕着春琴和佐助这两个主人公微妙的关系展开而来。春琴作为鵙屋家的小姐,并且容貌出众,天资聪颖,只是在年幼时便患上眼疾双目失明。佐助家的祖业是做药材,起初来鵙屋家是做学徒继承祖业,而不知因为什么机缘巧合成了春琴的侍从,后来春琴点名需要佐助带路,并且穿衣、洗澡、按摩、如厕皆由佐助一人服侍。在大家的眼里春琴因为失明后变成了一个性情古怪心事重重,终日沉默寡言的人。可是自从佐助开始服侍春琴后,她便不是简单的性情古怪,而是具有明显的暴力倾向。平日里对佐助的过分苛刻,动辄打骂责罚大家都看在眼里。春琴需要吩咐的事情时不需明说,只须一个动作或一个表情,佐助便能心领神会。下人们都惧怕这样的春琴,同时也同情佐助,也因为佐助能一人抗下服侍小姐的活而不用跟小姐打交道感到慶幸。春琴为什么唯独对佐助格外苛刻呢,文中一个细节可以说明一切吧。“但凡佐助对年轻女弟子和善一些,或是教女弟子练琴春琴就会不高兴,偶尔怀疑佐助时也不轻易表露嫉恨,只是更加刁难。”春琴对佐助行为上的出格无疑可以理解成想获得对方对自己更多的关注,其实就是对佐助萌生了爱意,因爱生“恨”。这也是应了中国那句 “打是亲骂是爱”这句俗语吧。

就当大家都在同情可怜佐助的时候,佐助的反应令人大跌眼镜。他觉得春琴对他的责罚非但不是苦,甚至感到高兴,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格外恩宠。这也是因为佐助从心里爱慕春琴的缘故吧。之后,作为主仆,师徒的二人发展成了恋人关系,这在鵙屋家已是公开的秘密。即使在父母极力撮合,甚至孕育了下一代的情况下,两人始终未能堂堂正正的成为夫妻。当春琴经历第二次灾难后,佐助也随之刺瞎自己的双眼,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来维护春琴在自己心里最美好的形象。佐助刺瞎双眼的这一幕正是将他对春琴的爱慕发挥到了极致。除了研究者成果中提到的残虐美,变态美, 我感受到的是佐助对春琴的那份无底线的爱。(如何刺瞎)春琴在毁容后反复向佐助哭诉不要看自己的脸,当佐助刺瞎自己的双眼摸索着来到春琴的床边,俯首说道:“师傅,我失明了,我这辈子再也看不见您的脸了。”而春琴对佐助的失明欣喜无比:“佐助,这是真的吗?”“跟你说实话吧,如今的样子别人看见倒没什么,就是不想让你看见,你竟如此了解我的用心。”可以说,春琴之前的哭诉都是反复暗示佐助自毁双眼,而佐助也心甘情愿自毁双眼。盲目后的佐助并没有因生活的不变而苦恼,相反觉得此时才是和春琴进入了同一个世界,反而觉得无比幸福,两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二.命运的凄凉

文章一开始就对主人公春琴和佐助的命运进行暗示。无疑,是可悲的。文章一开始就从拜霭春琴的墓碑开始,按一般的叙事手法,这个理应在文章的结尾,可是作者采取了一种时空倒置的方法,时而带着读者追溯以前,时而将读者拽回现实,使得读者对文中的主人公及事件的发展有种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感觉。作者舍弃了平铺直叙的手法,精心安排,通过一个陌生人的双眼再现三十多年前的情景,使小说意绪朦胧。文章的主人公命运多舛也给读者带来无限的哀伤。文章开头便描述了文中的“我”去祭拜春琴的坟墓时有这样一段描写:“春琴的墓碑大约六尺,检校的不足四尺”,“树冠之外,离春琴墓两三尺的地方,检校的坟墓形如鞠躬侍坐一旁”。二人生前关系已经十分明确,虽共同生育小孩,但始终以师徒的关系示人。两人的关系实为夫妻,却总是女尊男卑地生活在一起。生前没有像正常的夫妻一样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地生活,死后佐助依然恪守奴仆、徒弟的本分,连墓碑都显得曲恭卑微,死后同穴更是无从谈起了,着实可悲。

春琴作为鵙屋家的小姐,容貌出众,天资聪颖,本应是父母疼爱,等到待嫁闺中时便许配一家门当户对的良婿。文章多处描写了春琴开销过大的奢侈的富家小姐生活,重墨刻画春琴喜欢养鸟,对鸟的鉴赏和把玩颇有心得。普通的鸟定是入不了春琴的法眼,必须是叫声悦耳的黄莺,这些能发出某种特定的叫声的鸟价值不菲不必多说,另外这些鸟还需专用仆人照顾,自然养鸟的开销便不容小觑了。另外,春琴为了交际还喜欢装饰门面,逢年过节婚丧喜事的礼品皆以鵙屋家小姐的规格置办,甚是慷慨,即便是给仆人,轿夫的赏钱时也是出手阔绰。这一切都彰显了春琴是富家小姐的高贵身份。

可就是这么高贵的富家小姐年幼便患上眼疾,37岁时又遭人陷害容颜尽毁。春琴一生经历的这2次变故兴许都是遭人妒忌憎恶才被人陷害。然而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因树敌众多,例如被赶出师门的贫寒弟子,因求爱不得的利太郎,被春琴砸伤脑袋留下疤痕的女徒弟等等。虽说两次灭顶之灾都起源于春琴那傲嬌蛮横的个性,频频遭人嫉妒陷害也着实可怜,这也是天妒英才吧。再看佐助,佐助家的祖业是做药材,来鵙屋家当学徒也是为了继承祖业。可是由于佐助的爱屋及乌,背着其他人购买了质量不好的琴夜晚躲在壁橱偷偷练琴,甚至放弃了祖业和宗教信仰,成了春琴的专职仆人和徒弟,一身伺候在春琴身边,最后还自残双眼,虽然佐助觉得自己能和师傅共处同一世界而无比幸福,而在旁人眼里对佐助的这一生应该是无比同情的。

三.思想的枷锁

从起初进入鵙屋家做学徒,到成为春琴的仕者陪伴春琴,到后来正式拜入春松检校门下和春琴成为同门弟子,到最后春琴自立门户成为春琴门下弟子,更是共同孕育了后代。佐助是下人,是同门师弟,是弟子亦是丈夫。(P31)春琴与佐助的亲密关系虽然没有公开,但在鵙屋家,甚至是下人之间都已是公开的秘密。父母也因为怜悯从小失明的春琴,放下门第之间,对能够照顾春琴甚至为春琴带来少许生活乐趣的佐助是从心底接受的,也极力促使他们成为夫妻,以免遭受闲话。可自始至终春琴不愿意承认的就是丈夫这个称谓,在春琴心里佐助一直以来就是下人,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身份地位。春琴在生活中极具洁癖的特点恰好也反映了她心理上的洁癖,佐助的身份也是她心里不能接受的污点吧。

然而,当春琴人到中年被人尽毁容貌后,佐助也随之刺瞎自己的双眼。尽管佐助也进入了盲人的世界,相爱的两人似乎享受着触觉的世界,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春琴也没有之前那么高傲倔强了。可是佐助为什么依旧没有娶春琴呢?难道还是趾高气昂的春琴因为心里无法接受和仆人成为夫妻吗?毁容的灭顶之灾挫败了春琴的傲气,再加上由于家道中落,一家开支都落在佐助肩上,那么此时他们为何没有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地成家呢。原来一直没有结婚的真正原因在于佐助,他认为如果春琴因为灾祸而改变意志那就不是从前自己爱慕的那个师傅了,事到如今要和春琴平起平坐自己做不到。因此,他不但依旧遵守主仆之礼,甚至比以前更加毕恭毕敬。

很明显这两人的心里明显都有一道思想枷锁在进行自我封闭。门第身份的旧制度给当时社会的人们埋下了极其深的种子,不仅是春琴起初对佐助身份的抗拒,佐助对春琴爱慕却又敬而远之的态度都是源自于这道思想的枷锁。相爱却不结果,这便是两人觉得最好的结果吧。

结语:

对谷崎作品的研究大多都从唯美主义出发,涌现出关于“官能美”,“肉体美”,“女性之上”等大量的研究成果。甚至批评“谷崎是近代罕见的没有思想的艺术家”的评论也有。而关于谷崎作品中蕴藏的古典文学的美-物哀却缺少实证探究。本文通过对主人公春琴和佐助两人的关系、恋情及命运,包括封建思想的枷锁的分析来呈现《春琴抄》对古典审美情趣物哀的继承,从而展现谷崎唯美主义文学背后的独特审美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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