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影响及对策*

丘兆逸，魏 星，马恩熙

(南宁师范大学 经济与管理学院，广西 南宁 530299)

数字经济主要包括数字产业化及产业数字化两大部分，是继机械化、电器化、电子化之后经济发展的新业态，以至于有第四次产业革命之说。根据联合国发布的《2019年数字经济报告》，全球数字经济规模占GDP的比重为4.5%～5.5%。根据国家网信办发布的《数字中国建设发展进程报告(2019)》，2019年中国数字经济规模达到35.8万亿元，占GDP的比重达36.2%。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首次把数据纳入生产要素范畴，可见数字经济是中国未来发展的重要方向。在此背景下，有关数字经济影响的研究蓬勃兴起，比如数字经济对城市、区域创新能力的影响等，但对边境口岸影响的研究还不多见。口岸有狭义和广义之分，本文主要采用广义的口岸，即边境地区具有特殊机构与职能的外向型县(市、区)。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与越南、缅甸、老挝、尼泊尔、印度等国接壤，拥有多个国家级、省级口岸，是中国面向东南亚、南亚开放的窗口。为促进数字经济时代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的发展，提升其窗口作用，有必要研究数字经济对其经济发展的影响。本文在现有文献的基础上，先从理论上分析数字经济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影响机理，然后采用面板数据模型进行检验，最后提出数字经济背景下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思路与对策。

1 相关文献综述

1.1 边境口岸发展的相关研究

中国边境口岸发展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迄今积累了一定量的研究成果。边境口岸经济是岸城一体化的根本动力，是岸城互动的增长空间[1]。我国陆路边境口岸存在“开放”与“开发”相割裂的情况[2],口岸主要停留在通道和交易场所等初级功能上[3]，导致以流通业为代表的第三产业占比过高[4]。“一带一路”倡议为边境口岸产业发展带来新机遇，使“边疆”变为“中心”，边境战略地位得到提升[5][6]。同时“一带一路”倡议使得边境地区可利用与邻国发展的共振效应，从周边国家获得资源[7]，拓展边境与国内外区域合作的空间[8]。但是“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国边境口岸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区域差异，对桂滇和新疆沿边地区的促进作用较大，而对东北和西藏沿边地区的促进作用有限[9]。

1.2 数字经济影响的相关研究

相比于边境口岸的研究，有关数字经济影响的研究近年来才兴起。多数学者的研究表明，数字经济对区域发展有较大的影响。数字经济的发展提升区域创新能力，已成为促进我国经济增长的新动能[10，11]，与全要素生产率之间存在高度正相关[12]。此外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利于缩小区域和城乡差别，促进中国的包容性增长[13]，特别是为广大欠发达地区提供普惠金融服务[14]。尽管如此，数字经济对经济发展的作用还没有充分发挥[15]。

1.3 简单评述

基于上述文献的梳理发现，有关边境口岸发展的研究多从市场开放、产业结构等角度进行，从数字经济角度进行研究的文献比较稀缺。而有关数字经济影响的研究多以经济发达地区为研究对象，很少有文献涉及边境口岸。在此背景下，本文以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为例，研究数字经济对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影响，有利于深化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研究。

2 数字经济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影响机制

2.1 数字经济的物理空间弱化效应增强了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的区位优势

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与国内经济发展中心相距较远，经济发展水平存在差距也较大。在大数据、云计算、VR等数字技术的驱动下，加强了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与中心区域在信息网络空间上的联系，物理空间被弱化，形成线上融合的产业虚拟集聚新形态，从而增强其区位优势。比如越南的医疗卫生发展水平相对滞后，2017年该国的婴儿死亡率高达15‰，高出中国6.8‰；每万人的病床数仅为24张，不到中国的六成。而且越南的医疗卫生资源分布不均衡，与中国接壤的越南北部山区的病床数仅占该国总数的11.42%[16]，并且该地区也是越南贫困人口集中区。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可充分发挥国内先进的医疗卫生技术，建立面向越南等东盟国家的国际医院，利用远程在位(Telepresence)和远程机器人(Telerobtics)技术为东盟病人提供高水平的医疗服务，降低病人寻医问诊的时间，把西南陆路边境口岸打造成面向东南亚、南亚等国的卫生健康服务带，为共建中国-东盟卫生健康共同体贡献力量。

2.2 数字经济的长尾效应拓展了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空间

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由于地理环境特殊与经济相对滞后，能提供的数字服务与中心区域存在一定的差距。同时，信息不对称导致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的产品和服务难以面向大众。而数字经济推动了数字化消费的发展，尤其是商家与客户的实时互动，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个性化需求市场[17]，此即数字经济的长尾效应。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可以根据自身的特色与优势，生产需求不大而个性化强的产品与服务，这些由“小众”“冷僻”的需求汇聚而成的市场份额可与中心区域少数热销产品的市场份额相媲美[18]。如凭祥借助“一亩田”“1688”等电商平台，培育了“凭祥石龟”等一批特色的农产品品牌，带动龟鳖养殖等特色产业发展。可见，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利用数字经济的长尾效应，可发展个性化产品，避开了与中心区域大众化产品的竞争，从而拓展了发展空间。

2.3 数字经济的数据要素不可替代效应有利于培育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的新优势

在数字经济中，数据作为一种重要的生产要素，具有与其他生产要素不可替代的特性。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作为中国面向东南亚、南亚等国家的窗口，信息交流密集，其中产生的大数据具备数字经济所要求的规模大、流转速度快、类型多样和价值密度低等特征[19]，从而形成其新的独特优势。如广西凭祥是中国最大陆路水果进出口口岸，其中产生的水果贸易相关数据规模巨大。

2.4 数字经济的规模效应不利于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发展

数字经济的主要特征之一是固定成本巨大而边际成本小、甚至几乎为零，规模经济显著。2017年微软、苹果、亚马逊、谷歌、脸书、腾讯、阿里巴巴等平台的市场价值都在2500亿美元以上，它们占全球市场价值的三分之二，其中谷歌占全球90%的搜索市场份额[20]。中国东部地区凭借领先的数字技术，形成一定的数字经济规模效应。而西南陆路边境口岸数字化基础设施相对薄弱，与东部地区相比存在一定的差距，数字经济发展规模不足。并且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交易性数字平台多，创新型数字平台少，虚拟现实、物联网等前沿技术研究缺乏，适应当地的相关技术支撑不足。可见，数字基础设施相对差距的存在导致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在数字经济的规模效应中处于不利地位。

2.5 数字经济的劳动替代效应不利于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劳动力优势的发挥

人工智能等数字经济形态的发展导致劳动要素在生产中的重要性下降。据研究，工厂中不需要太多社会技能的岗位最容易被自动化所替[21]。据波士顿咨询集团[22]估计，到2025年全球由机器人完成的生产任务将达到25%。而劳动力丰富恰是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发展的主要优势之一，数字经济将导致其优势得不到充分发挥。

可见数字经济的物理空间弱化效应、长尾效应、数据要素不可替代效应促进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的经济发展，而规模效应、劳动替代效应不利于其经济发展(见图1) 。为厘清数字经济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最终影响，需要采用计量方法进行验证。

图1 数字经济对西南陆路边境陆路口岸经济发展影响的机制

3 数字经济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影响的实证研究

3.1 模型构建

影响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因素不仅有数字经济，还包括产业结构、固定资产投资、财政支出等。故本文在借鉴相关文献基础上，构建如下模型。

lnGDPit=c+α1DFIIit+α2lnISit+α3lnAIit+α4lnGSit+εit

其中，GDP为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生产总值，代表其经济发展水平，用口岸所在县(市、区)地区生产总值衡量；DFII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借鉴张勋和谭莹(2019)[23]的做法，用北京大学数字经济研究中心和蚂蚁金服集团共同编制的数字金融普惠指数衡量[24]；IS为产业结构，用第二、三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衡量；AI表示资产投入，用固定资产投资衡量；GS为财政支出，用政府公共预算支出衡量。c表示常数项，ε为随机扰动项，i表示不同的地区，t表示不同的年份。

3.2 数据来源及统计性描述

由于西藏边境口岸经济发展比较特殊，自然屏障区面积大，不利于人类大规模开发，故本文的研究样本仅包括广西和云南25个县(市、区)的陆路边境口岸，分别为广西的东兴市、靖西市、那坡县、宁明县、龙州县、大新县、凭祥市与防城区；云南的腾冲县、江城县、孟连县、镇康县、耿马县、沧源县、金平县、河口县、麻栗坡县、马关县、富宁县、勐海县、勐腊县、瑞丽市、盈江县、陇川县、泸水县。研究样本期间为2014-2018年。相关数据来源于《广西统计年鉴》、《云南统计年鉴》和《北京大学数字普惠金融指数》，其中个别缺失数据用均值法补齐。样本统计性描述见表1。

表1 样本统计性描述

表2报告了2014-2018年广西与云南陆路边境口岸数字经济发展状况。广西与云南陆路边境口岸数字经济指数均值从2014年的40.5744上升到2018年的103.1910，表明其数字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但是和其他地区相比差距仍然比较明显，不仅远低于东、中部地区平均水平，而且还低于西部地区和桂滇的平均水平。

表2 桂滇陆路边境口岸与其他地区数字经济对比

3.3 相关检验

3.3.1 单位根检验

为避免数据不稳定对分析结果产生的影响，本文对变量lnGDP、DFII、lnIS、lnAI和lnGS的面板数据进行HT单位根检验(结果见表3)。由表3可知，变量lnGDP在5%水平下拒绝面板单位根的原假设，表明变量是平稳的。而变量DFII、lnIS、lnAI以及lnGS在5%的显著水平下p值分别为0.0678、0.1096、0.1081和0.4515，均高于5%的临界值，说明变量的原始序列不平稳，但在一阶差分后，dDFII、dlnIS、dlnAI、dlnGS在1%的水平上拒绝原假设，表明差分数据是平稳的，并且所有变量一阶单整。

表3 单位根检验结果

3.3.2 面板协整检验

本文用Westerlund检验对面板数据进行协整性检验，结果P为0，表明变量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可以进行回归分析。

3.4 回归结果分析

为确定是采用固定效应回归模型(Fe)还是随机效应回归模型(Re)，本文首先进行Hausman检验。检验结果为负，借鉴连玉君等(2014)[25]的研究，故本文选用固定效应模型。然后采用逐步回归法进行检验,结果见表4。回归结果显示，模型中各变量均显著，并且随着控制变量的增加，模型的可决系数上升。此外，模型整体显著。

表4 回归结果

由表4可知，数字经济系数为正，并且在1%置信水平下显著，表明数字经济发展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具有积极影响。但是，数字经济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贡献度还比较小。其中的原因是，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大部分比较偏僻，网络基础设施相对落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产业结构在5%置信水平下显著，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因此应重视第二、三产业的发展，不断优化产业结构。资产投资和财政支出均在5%置信水平下显著，表明它们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也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因此应加强对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的财政支持，引导更多的民间资本参与投资。

4 数字经济背景下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的思路与对策建议

4.1 创新发展思路

4.1.1 发展力量应从依靠自身力量向借力发展转变

在工业经济时代，突出财产的所有权，因此强调依靠自身力量构建独立的产业体系。数字经济时代，财产的所有权在弱化，突出其使用权，因此强调的是不为所有但为所用的发展理念，实现借力发展。共享经济是数字经济的主要模式，如共享单车、共享旅馆(Airbnb)，其中，Airbnb仅用8年时间就拓展到190个国家，而万豪酒店花了近100年的时间才拓展到120多个国家[20]。对于西南陆路边境口岸而言，应积极参与全球价值链，利用共享经济，实施产能合作，实现跨越式发展。即充分利用其信息优势，挖掘周边国家市场，然后委托京津冀地区、长江经济带、粤港澳大湾区等地区进行生产，发展订单经济。

4.1.2 开放方式应从双边向多边转变

在工业经济时代，西南陆路边境口岸经济发展主要依靠其独特的区位优势，以双边要素、产品的流通来推动经济发展。在数字经济时代，其应充分发挥边境仓比海外仓运营风险低等优势，吸引阿里巴巴等电商巨头在此布局面向周边国家的边境仓，实现全球资源整合，提升规模效应，从而带动相关生产企业向西南陆路边境口岸集聚。

4.1.3 升级路径应从一维向多维转变

在传统的经济模式中，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升级的路径主要是从边贸向加工业演进。而在数字经济背景下，边贸数字化也是产业升级的一条路径。还可依托口岸经贸活动发布相关指数，大力发展指数经济。依托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广西与云南联合发布中国-东盟货币指数，为双边贸易投资提供货币兑换参考依据，提升人民币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话语权和定价权。依托凭祥作为中国-东盟水果贸易最大口岸的优势，发布中国-东盟水果贸易指数；依托东兴与凭祥的红木原料进口优势，发布中国-东盟红木贸易指数；依托瑞丽的玉器进口优势，发布中国-东盟玉器指数，为中国-东盟的水果、红木、玉器等产业发展提供决策依据，提升在相应市场中的话语权，增加当地产品的价值。此外，西南陆路边境口岸还可利用劳动力成本优势参与数字经济全球价值链中的薄利环节，构建数字工厂，如数据标注，从而对冲数字经济导致传统产业的劳动替代效应。然后，其可利用学习效应，向数字价值链两端升级。

4.1.4 空间联系应从承接向同频转变

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传统的发展路径是基于中心-外围二元空间结构的范式，以承接中心的扩散为发展导向。而数字经济导致物理空间弱化，西南陆路边境口岸有可能与中心的发展处于同一维度上，实现同频发展。如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可充分利用数字经济的长尾效应，实施差异化发展战略，开发利基(niche)市场，形成其他地方难以复制的优势。

4.2 对策建议

4.2.1 加快数字化基础设施建设

在推进沿边宽带建设的基础上，加快建设云计算、物联网、5G等新一代数字设施。建立健全口岸电子数据交换(EDI)系统，提升沿边口岸通关效率。在西南陆路边境口岸建立面向东南亚、南亚的信息平台，增强信息互联互通；构建征信体系，促进沿边跨境金融发展；构建边贸参与者和产品的排名机制，增强跨境贸易的信息对称；完善跨境结算平台，为沿边跨境贸易提供更便利的支付服务。

4.2.2 推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发展

积极利用西南陆路边境口岸信息优势，构建数据收集-数据加工-数据货币化的数字经济价值链，把信息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以数字化技术作为支撑，构建西南陆路边境口岸旅游信息驿站，整合边境口岸的边境、民族、自然风光等旅游要素，加强与西南其他旅游目的地的有效对接，创新旅游管理和服务方式，打造边境口岸旅游新业态，提升旅游经济效益。

4.2.3 完善数字经济发展生态

以方便西南陆路边境口岸数字经济从业者获取资源等为导向，构建官员、专家、从业者、公众相互交流的平台，共同参与相关政策的讨论，提高政策的针对性。妥善处理数字经济发展中政府与企业的关系，避免政府支持项目对企业的挤出效应。

4.2.4 提升边民的数字化素养

推进数字经济知识普及，提高公众数字素养，提升边民数字化应用能力。对适应数字经济确实有困难的边民，建议相关部门提供继续教育补贴，帮助他们实现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