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俗即仙骨 多情乃佛心

2021-08-09 13:27张砚宸
艺术科技 2021年8期
关键词:女性意识红楼梦

摘要:《红楼梦》是中国古代小说的巅峰之作,其尊重女性、追求自由博爱的思想意识,以及对世间最珍贵的儿女真情的歌颂和对天下众生的悲悯,使该部作品在情感境界方面显著超越了同一时代的作品。18世纪20至60年代,西方“平等、博爱”的思想还未全面渗入中国,但作者已经具备进步的思想理念,并將其深深融入了《红楼梦》的创作之中。《红楼梦》站在社会历史的角度,以博大深远的情感境界启迪、唤醒民众,在推动晚期封建社会革新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关键词:《红楼梦》;情感境界;女性意识;补天济世

中图分类号:I207.4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1)08-00-02

《红楼梦》曾名《情僧录》,从表面上看,这部作品是“大旨谈情”的,包括儿女之情、姐妹之情、世故交情等等,但这些看似平常的生活情感意味,却蕴含着别样的思想情境。虽然以“情”为主旨的中国古代小说比比皆是,但《红楼梦》谈的“情”,绝不仅仅是风月之情、世俗之情,而是一种崇高的情感[1]。这种情感是以补天济世、普度苍生的胸襟为基础,倡导积极入世、尊重女性,追求自由博爱与众生平等,弘扬“万物皆备于我”的体谅与悲悯之情。

1 女性之歌

1.1 男权制度下的女性挽歌

《红楼梦》是一部葬花曲,作者用细腻的描写方式和渲染手法,使一个个身份不同、性格各异、生动鲜活的女性进入读者的视野,进入人们的灵魂深处,使其感受到人世间的悲喜交集。宝玉游太虚幻境,仙姑献茶献酒,茶名曰“千红一窟”,酒名曰“万艳同杯”,寓意着众女子的悲剧,拉开了“葬花”的序幕。在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众女子轮流抓花名签字,暗示书中的每个女子其实代表着一种花。宝钗抓的签名是牡丹,探春抓的签名是杏花,湘云是海棠,李纨是老梅……花是众女儿的象征,雅致自然[2]。“千红一窟”的“窟”就是大观园,是众女子的悲剧舞台。宝玉亲眼看着黛玉葬花,也目睹了这些女子的悲剧命运。这些可敬可佩、可怜可爱的女子,没有一个能逃脱这特殊历史社会所安排的惨痛人生际遇与悲剧结局[3],读者看着这些奇女子慢慢被命运束缚,最终成为那个落后而封建的男权社会的殉葬品。

1.2 等级体系下的女性悲歌

曹雪芹在“悼红轩”中“披阅十载”,“悼红”是全书的主线。这部鸿篇巨制,囊括了社会各个阶层的女性,她们有不同的社会和家庭背景、不同的学识和个性、不同的追求和夙愿,自然也有着不同的人生境遇[4]。但她们无一是幸运的,万艳同悲,《红楼梦》讲的不仅仅是大观园中的女子,更将视角投射到广阔的社会,描绘了整个中国社会的女性悲剧。

因此,“千红一窟”的“窟”除了指大观园,还指禁锢女性、摧残女性的封建社会制度。每个人都寄生于社会,并与之发生紧密的联系。每个女子都有诗意的追求,但面对命运却无能为力[5]。书中对妇女的理解、同情、关切和体贴,在那个年代极为先进。《红楼梦》呼吁的社会革新,不是为了某个女子,也不仅仅是为了大观园中的女子,而是为了社会体系等级中的全部女性。曹雪芹站在社会历史的高度,以女性意识为叙事视角,谱写出了反映那个时代女性生活图景的悲歌。

1.3 封建晚期的女性颂歌

《红楼梦》是女性的悲歌,也是女性的颂歌。古往今来,曹雪芹是用“脂粉英雄”形容杰出女性的第一人,这表现了其博大的胸怀和高远的见识[6]。在曹雪芹眼里,贾府男人们的才略胆识,均不及这几个奇女子,均不及这些“脂粉英雄”[7]。写秦可卿临终前给凤姐托梦时,提到了关于祖坟的祭祀与家塾的供给这两项长远之计,并且深明义理,而贾府的男主人们,却无一考虑将来之事。写探春志向远大时,提到她认为但凡是个男人,都应尽早出去立一番事业。探春在理家过程中表现出的才情见识、坚勇刚毅,令人敬佩。王熙凤虽然劣迹斑斑,但其智慧才干不容否认。她在人口众多、关系复杂的大家庭中左右逢源,四处周旋,应付入不敷出的开支,处处表现出办大事的魄力和本领。作者对人物形象的构思安排,对女性才能的凸显,可谓巧妙至极,建构起了一种人需要追求的精神品格和境界[8]。

2 补天济世

2.1 积极入世

《红楼梦》高尚的情感世界里,包含了积极入世、劬力学习,以及修身齐家治国的理想抱负和使命担当。曹雪芹以女娲补天的故事引起全书,通过女娲补天的义举表达其拯救天下苍生的思想[9]。顽石因未入选而日夜悲号,其哀凄之声可闻,其入世之心可鉴。曹雪芹未能中举,更未能为官做宰,建功立业,即“无才不堪入选”去“补天”。自怨自叹、悲号惭愧的顽石,就是他自己的写照。作者认为自己枉活人生多年,他在作品中运用大量的笔墨刻画才女英雄,认为她们“皆出于我之上”。这些奇女子,这些“脂粉英雄”,是他自己积极入世、补天济世的精神情感的诉求,能使其心灵和精神回归到本真的存在[10]。

2.2 立言传世

曹雪芹认为自己“枉入红尘”,空有救世济民之心,却无安邦定国之门。他把毕生的心血投入到艺术创作上,倾注到立言传世的事业中。《红楼梦》的情感描写以大观园为基点向外展开,辐射整个社会,涉及人物众多,上至王爷、贵妃,下至丫鬟、奴仆,将人物形象及其内心世界刻画得入木三分,令人回味无穷。他尊重女性及自由博爱的先进思想和文化、悲悯之情与人道主义的关怀[11],直到今天仍熠熠生辉。在那个年代,西方文艺复兴的新思潮尚未涌入中国,普天之下的中国人都遭受着封建思想和文化的禁锢[12]。而作者却慧心独具,如果这些思想在当时能获得世人的共鸣,相信他也将引领一代思潮,“开辟鸿蒙”。

3 悲悯普度

3.1 悲悯体察的多情

人世间最能打动人心的,莫过于情。这个“情”,与《红楼梦》“大旨谈情”中的“情”是一脉相承的,是救世济民的大慈大悲之情,是对天地众生的大悲悯、大体察的博爱之情,是至高的思想情感[13]。这种情感能消除个人的私欲,催生对他人的关爱和悲悯。宝玉被热汤烫伤后,没有先关注自己的情况,而是立刻问玉钏儿疼不疼。这里的宝玉,已经初步达到了这种境界,他的本能反应是关照和体贴其他生命,无论贵贱,也无所谓尊卑,这是一种高尚而纯洁的真情流露。可以说,这种“情”是学佛修行的本质和基础。学佛修行首要之处在于修心,修悲悯体察之心,修广结善缘之意,修弘扬正道之诚,没有这种至高深远的情感境界和精神意蕴[14],就算不上真正的学佛修行之人,“情僧”即学佛修行的最高境界。

3.2 普度苍生的痴情

唯有心存普度苍生的情怀和善念,才能实现真正的修行。探春与惜春都通过甄家败势,窥见了贾家的恶劣生态环境[15]。但惜春没有像探春那样,积极探索救亡图存之道,远嫁异域,挽救家族的命运。惜春只求自保,她永远关注自己的安危,认为家族的命运和她无关,更谈不上怜悯与关怀天下苍生[16],出家只是避祸的手段,而不是真正为了修行[17],所以她的结局是“锱衣乞食”。

在大观园栊翠庵修行的妙玉清高孤僻,等级阶层意识明显,差异化对待他人。她因上好茶杯被刘姥姥用过而将其废弃,而给宝玉用的则是自己日常所用的绿玉斗杯,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的“洁”是一种自欺与虚妄,真正的“洁”应当是心灵的洁净,是对众生的价值与尊严的尊重,而不是对少爷公子们的亲近,对平民百姓的不屑。她的修行偏移了方向,以至未成正果,终陷泥淖。

相较而言,探春才是真正修行之人,她勇于担当、积极作为、有情有义、知行合一。作者运用大量的佛学文化和对比反衬的手法,倡导人们拥有悲天悯人的情感境界和施善天下、普度苍生的人文情怀[18]。

3.3 知恩图报的真情

作者对天下众生的真情流露也体现在他对刘姥姥人物形象的刻画上[19],虽然家道艰难,女婿只知喝酒生气,但刘姥姥却在积极地想办法,还教导女婿要有个男子汉大丈夫的样子。由此可见,刘姥姥乐观勤恳、积极务实,并且她自愿带着板儿去贾府碰运气,有胆略、有担当,超过了普通男子。刘姥姥只是个村中老妪,是千百万劳苦大众的缩影,却赢得了贾宝玉的欣赏与尊敬,这说明作者没有世人眼中阶级地位的隔膜,具有众生平等的博爱情思。

刘姥姥最令人钦佩的一点,是贾府家亡人散之后,她不忘旧情,积极搭救巧姐儿。刘姥姥对贾家的恩情是人间真情,发自内心,这种救人于危难之中的真情,不含有任何杂质,源于心底对当日贾府救助的感念,体现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精神,给贾府也给了她自己一个交代。这份情感,不同于曹雪芹对众生的体察与悲悯,但它是《红楼梦》高尚情感境界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能让读者产生一种朴实、真挚的美学感受[20],体会到一个平凡人通透的慈悲。

4 结语

情由心生,丰富的精神情感来自正直向上的健康心理。儒、道、佛文化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三者的共同点是修“心”,通过心正、心净、心善、心容万物等品德智慧,去认识与改造客观世界。“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佛心是心存善念的本真良心,自苦寻求众生普度。一僧一道的多次出现,贯穿全书始终,是《红楼梦》非常重要的部分,“僧”乃佛心,“道”指风骨,蕴含着中华民族千百年来明德至善的境界与立言立德的品格。《红楼梦》的文化精神内涵充分融入儒、道、佛文化,体现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修心、明理、多情的魅力。《红楼梦》的情感境界,为中华文学注入了新生力量,能推动民族情感文化走向更广阔的时空。

参考文献:

[1] 陈芳芳.中国传统音乐的审美价值研究[J].黄河之声,2020(01):30,99.

[2] 陈芳芳.中国荷文化在园林中的生态审美呈现[J].汉字文化,2020(10):193-194.

[3] 朱克迎.姜文电影的人物形象美学赏析[J].戏剧之家,2019(06):85-86.

[4] 季一格.《尘埃落定》中的女性抗争[J].艺海,2020(05):14-15.

[5] 汪瑶.咏桂文学中的生态审美诗意追求——以咏桂诗文与碑文作品为例[J].大众文艺,2019(09):31-32.

[6] 庄众显.浅析唐诗宋词中楼台“愁”意象的人文情怀[J].汉字文化,2018(09):16-17.

[7] 庄众显.浅析苏轼《赤壁赋》中天人合一思想[J].青年文学家,2018(20):80-81.

[8] 周知新.试论中国兰文化的发展脉络[J].大众文艺(学术版),2018(16):246-247.

[9] 黄闽倩.“最美人物”现象的受众审美心理分析[J].戏剧之家,2019(31):229,231.

[10] 黄闽倩.生态美学视角下的春节文化探析[J].汉字文化,2020(10):171-172.

[11] 吴若菡.论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中底层人物书写[J].大众文艺,2019(16):11-12.

[12] 王琛.浅析“流觞曲水”中的休闲文化及内涵[J].青年文学家,2018(26):176-177.

[13] 吴启越,刘雯.精神分析学视域下曹禺《原野》中仇虎心理演变[J].戏剧之家,2019(12):24-25.

[14] 朱克迎,庄众显.赵孟頫绘画中的“书卷气”[J].美与时代(中),2019(06):70-71.

[15] 刘千萌.当代中国农村生态文明建设研究[J].大众文艺(学术版),2018(16):236-237.

[16] 曹青云.解读《水形物语》的意象化表达及主旨内涵[J].艺术评鉴,2019(14):153-154.

[17] 高珊.淺析《诗经》中的农业休闲思想[J].青年文学家,2018(23):62-63,65.

[18] 陈芳芳.重阳节的美学思想探微[J].大众文艺,2019(14):242-243.

[19] 朱克迎.人物纪实类网络短视频和人物通讯的叙事学比较[J].大众文艺,2019(07):169.

[20] 匡华.论曹文轩小说语言的美学特征[J].汉字文化,2019(18):49-50.

作者简介:张砚宸(1999—),女,江苏南京人,本科在读,研究方向:社会工作。

指导老师:王全权

猜你喜欢
女性意识红楼梦
论《红楼梦》中的赌博之风
从《红楼梦》看养生
话中话:《红楼梦》直接引语中的元话语分析
《〈红楼梦〉写作之美》序
别样解读《红楼梦》
《红楼梦》宝黛诗词与女性意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