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记忆视角下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的积极塑造
——以渝中区渝铁村社区为例

2021-09-25 07:34邓蜀阳黄
华中建筑 2021年9期
关键词:山城空间结构层级

邓蜀阳黄 涛

1 背景介绍

随着城市的形成、变迁和发展,山城老旧社区在自然山水地理格局的底色上逐渐演化出特殊的空间结构,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形成了稳定的社会关系。社区作为城市的基本组成细胞,记录着城市的发展历程,承载着人们的日常生活,是历史和日常生活之间重要的记忆场和关联体。在城市化进程中,城市记忆的延续面临着巨大的危机,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现状面临着空间结构破碎、场所记忆丢失、日常邻里交往空间衰败的主要问题。在旧城存量更新的背景下,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的积极塑造对于空间品质的提高和城市记忆的延续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许多学者对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的更新优化从不同层面进行了大量的研究。黄瓴等从文化景观方面提出老旧居住社区空间文化景观的基本概念、构成要素与结构特征[1]。赵万民等从事件空间理论视角,以活动为线索,串联空间组织,以增加社区空间的认同感[2]。肖洪未基于文化线路的概念,从城市和社区两个不同层面探索城市老旧居住社区更新策略[3]。公伟从开放社区的角度尝试建构社区型公共空间体系[4]。景晓婷以集体记忆作为切入点,用场景化的方式来激发社区人们的认同感和归属感[5]。从现有研究来看,国内研究从文化、事件、空间体系、微更新和人的生理心理等不同视角对老旧社区公共空间更新进行了探讨,但是很少从城市记忆的角度对其进行研究。

本文以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为研究对象,结合城市记忆理论,从空间层次结构、历史文化线索和日常生活需求三个层面进行研究,进而提出积极塑造的更新路径,为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活力的激活提供一种不同的视角。

2 城市记忆理论引入山城老旧社区框架体系建立

2.1 “城市记忆”引介

国内外关于记忆的相关研究涉及的领域有社会心理学、文化学、人类学、城市研究等,具有学科交叉的特点并呈现出多元的研究局面。城市记忆从个人记忆和集体记忆发展而来。“集体记忆”的概念是法国社会心理学家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在其1925年著作《记忆的社会框架》中首次提出的,将个体记忆引入到社会学领域,之后在《论集体记忆》一书中将其定义为“一个特定社会群体成员共享往事的过程和结果。[6]”德国的扬·阿斯曼(Jan Assmann)在《文化记忆》中提出“文化记忆”概念,将记忆理论扩展到文化理论领域,将集体回忆的形式分为交往记忆和文化记忆,即日常记忆和节日记忆,并提出回忆形象需要三个要素,即时空关联、群体关联和可重构性[7]。德国阿莱达·阿斯曼(Aleida Assmann)在《回忆空间》中进一步探讨了文化记忆的功能和媒介的形式及变迁,把功能记忆和存储记忆作为回忆的两种模式并且认为回忆的媒介分为文字、图像、身体和地点[8]。法国历史学家皮埃尔·诺拉(Pierre Nora)辨析了历史与记忆的关系,提出了“记忆之场”的概念,认为其场的特征有三,即实在的、象征的和功能的[9]。在前述研究的基础上,城市记忆的内涵和外延进一步扩展和丰富。城市记忆是对城市空间环境的意义及其形成过程的整体性历史认识,城市记忆具有地域性、时代性、连续性和选择性的特点[10]。此外,城市记忆是一种由城市记忆客体、城市记忆主体、城市记忆载体相互作用的连续演变动态系统[11]。

2.2 “城市记忆”视角下山城老旧社区研究框架建立

在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的研究中,本文首先制定了基于城市记忆理论的研究框架(图1),该框架反映了城市记忆主客体之间相互作用的机制以及时空关联下动态的更新演变过程。记忆主体分为居民和游客两类,通过记忆信息的获取-存储-联想-重构的内部机制达到对客体对象的建构与重构。作为回忆共同体的社区居民,集体回忆主要通过邻里交往的日常记忆和仪式庆典的文化记忆两种方式[7],以此达到对社区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在地的社区居民更加熟悉外部环境的深层结构,游客往往停留在外部环境的表层结构。深层结构是记忆客体发展演变的基因,表层结构是深层结构的映射与表达。记忆随着生活的内容、生命的状态以及生态的关系之不断流变而持续性地自我调适[12]。因此,本文引入时间事件和动态反馈的机制来达到记忆主体需求的满足和记忆对象的更新发展。此外,本文通过城市记忆空间层级(图2)的建立来对老旧社区进行研究,将空间域和人的记忆范围在时空关联的状态下进行叠合对应。

图1 城市记忆视角下的山城老旧社区研究框架

图2 城市记忆空间层级图

3 渝中区渝铁村社区实证研究

3.1 位置与周围环境

渝铁村社区位于渝中区上下半城的交接处(图3左),连接着两路口和菜园坝,辖区面积0.4km2,包括火车站和批发市场等。本文研究的范围为居住区部分(图3中),其背山面水,北临长江一路和地铁站,南临南区路和火车站,向阳隧道和八一隧道穿山而过(图3右)。

图3 渝铁村社区区位(左)、研究范围(中)及其现状鸟瞰图(右)

3.2 渝铁村社区历史演变与公共空间现状分析

(1)历史演变分析

随着历史的发展,渝铁村社区经历了形成、发展、兴盛、衰败不同的历史时期,并留下了丰富的文化记忆(图4)。明清时期,该区域为通远门外的交通纽带,1891年重庆通商口岸的开辟以及1952年成渝铁路的建成使得该区域逐渐发展起来并达到兴盛,随着城市化的快速推进,渝铁村社区不能很好地适应当前城市的发展,处于衰败转型时期。在这个过程中,渝铁村社区的空间结构不断演化发展(图5),可以发现山水地理格局和横竖的道路体系基本保持很强的稳定性,随着成渝铁路和菜园坝长江大桥的落成,渝铁村社区的空间结构逐步稳定,但其表层结构不能很好地显现深层结构的独特性和在地的集体记忆。

图4 区域历史沿革

图5 空间结构历史演变图

(2)空间结构分析

渝铁村社区在历史的演变中形成了两横(街巷)四纵(梯道)多节点闭环的传统山城街巷空间格局(图6左)。根据空间的物质环境状况和文化记忆信息将空间质量分为五个评价等级。总的来说,根据人的可达性,靠近北侧长江一路和地铁的公共空间质量较好,靠近南侧火车站的公共空间质量较差(图6右)。

①街巷——两条主要的横向生活街巷。街的宽度6~9m,剖面的高宽比值为1~2,尺度适宜,商业衰落。巷子的宽度2~3m,剖面的高宽比值为3~4,空间高狭,布满商铺,生活氛围浓厚(图7c)。街巷公共空间常出现占用现象,物质空间较为破旧,反映在地独特性的文化信息缺乏,且居民的日常交往空间破败。

②梯道——四条纵向的梯道空间。东侧建兴坡大梯道(图8)是连接上下半城的过渡空间,功能复合,记忆线索丰富,其宽度8~20m,游客较多。其余三条为社区内部的生活梯道,空间质量一般(图6右)。

③节点空间——入口节点空间、内部节点空间和庭院空间(图6左)。节点空间是人们经常驻留、交往和回忆过往的场所。入口空间分布不均,引导性和开放性不强。内部节点空间为日常交往的主要场所,其场所的实在性、象征性和功能性综合评价一般(表1)。庭院空间(图7b)未能积极利用且开放性不强。

图6 渝铁村社区空间结构(左)和街巷节点评价(右)

(3)记忆空间层次分析

渝铁村社区的记忆空间层级分为家、社区、区域和城市空间域,各有其自身的特性又相互叠合(表1)。主体记忆与空间域相互交叠,居民的空间感知往往由家到城市,游客则相反。空间层级的序列以及空间的连接和叠合对于记忆主体的整体性感知有着重要的影响。从表1可知,社区各层级空间现状普遍存在着空间衰败(图7a~d)、记忆线索缺乏和交往活动较少的问题。渝铁村社区的空间序列的连续性和记忆线索的关联度较弱(图9)。区域层级方面,社区边界的渗透性和开放度较弱。城市结构方面,清代时两路口区域与渝城有着密切的结构秩序关系(图7e),现今与渝中区其他文化片区处于较为割裂的状态。

图7 各层级公共空间

图8 建兴坡历史文化元素

图9 渝铁村社区空间序列

表1 渝铁村社区各层级空间特点、现状和评价

3.3 历史信息和记忆要素总结归纳

时空关联视角下,不同的历史事件为该区域积累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表2),并将其通过物质空间载体或者活动,以记忆线索表意的方式来连接历史与日常生活(图8),以此来增加社区居民的认同感和归属感。通过文献和现场调研发现,公共空间记忆线索的零散和物质空间载体的衰败导致历史文化信息传递和深层结构独特性表达的失效。

表2 渝铁村社区历史文化信息和物质空间载体

4 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积极塑造策略

芦原义信提出了积极空间和消极空间的概念。所谓空间的极积性,就意味着空间布局满足人的意图,其中存在着人的目的与计划,在一定条件下,消极空间和积极空间可以进行转化[13]。本文通过建立城市记忆深层结构和表层结构的关联,推导出积极塑造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的更新策略。

4.1 空间结构的完善

山城老旧社区的空间结构是基于先天的地理环境并适应不同历史时期环境而演化的产物,其作为外部环境的深层结构不断演化并且影响着表层结构。空间结构作为空间遗产基因,具有尺度性、稳定性(传承性)与变异性、内外唯一性、显隐性等特征[14]。空间结构整体性与连贯性的修复有助于城市记忆的传达。

空间结构的完善可分三个方面:其一,修复其先天的自然地理特征,即山水城的立体架构(图3右)以及上下半城过渡区域特有的步行梯道和景观视廊(图9);其二,将其与城市结构(图7e)进行连接与渗透,保持与城市其他区域要素的连贯与交往,加强人文的关联性;其三,空间和空间的组织关系是空间结构的重要特征,注重内部空间的连接过渡,即完善其两横四纵多节点闭环的传统山城街巷空间格局。

4.2 城市记忆空间层级的建立

城市记忆空间层级(图2)的建立,可增加空间的丰富性和可理解性。首先,可加强外部空间的层次和序列,将街巷梯道的节点空间进行梳理和空间叙事化;其次,柔化城市记忆空间层级的边界,增强空间的开放性和记忆主体生理心理的可达性。通过城市记忆空间层级的连接和复合,进而增强空间意义的表达和居民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4.3 记忆线索的叠合

拉普卜特(Amos Rapoport)在《建成环境的意义》中将环境分为固定特征因素(街道建筑等)、 半固定特征因素(招牌盆栽等)和非固定特征因素(使用者体态表情等)。半固定和非固定特征因素往往容易出现很多变异且与社会文化有关。环境通过提供线索作用于行为,人们靠这些线索来判断和解释社会脉络或场合,并相应行事[15]。山城老旧社区的记忆线索往往破碎化或丢失。因此,首先通文化信息的归纳(表2)并同环境特征因素建立积极的线索(增加线索冗余度、清晰性和对比度),来提高居民和游客对环境的解码能力进而达到记忆的建构和重构;其次,减少固定特征因素的硬性界面,增加柔性界面并秩序化第二次轮郭线①,来促进内外的交往、互动;最后,通过居民自下而上的行动,增加半固定因素如盆栽等,进而与非固定特征因素互动来增强居民的社区认同感。

4.4 日常交往场所的构建

社区公共空间是日常生活的载体,亦是城市记忆的媒介。日常生活作为一种地方生存情境,是相对于资本异化洪流最后的防线,亦是记忆空间最终能走向活化与摆脱博物馆式保存怪圈的基础[16]。日常交往场所的构建目的是重现具有场所精神或者记忆氛围的主客体统一的记忆空间。集体回忆的形式分为邻里交往的日常记忆和仪式庆典的文化记忆两种方式,文化记忆展示了日常世界中被忽略的维度和其他潜在可能性,对其进行拓展或补充[7]。日常交往场所的要素可分为主体、客体和事件活动三种。针对山城老旧社区主体需求缺失、客体环境衰败和活动事件匮乏的问题,通过调研分析,本文提出三个策略:其一,提供弹性的活动设施(体育设施、座椅和路灯等),满足主体的不同的交往需求;其二,结合客体(建筑和界面等)将记忆线索建筑化(形式、材料和色彩等)、文字化(指示牌等)和图像化;其三,以活动为线索,将点状的空间线性化和网络化。通过历史事件的串接与重构,满足事件的体验序列,并在历史事件之外补充当代生活事件,延续事件的时空轴线[2]。

4.5 城市记忆演化发展

随着历史的发展,城市记忆的主、客体和媒介在不断的演化,表层结构也会部分转化为深层结构,因此需要一个弹性的城市记忆更新机制(图1)和城市记忆库来实现社区公共空间的更新以满足人的需求。城市记忆库是动态的,包含着功能记忆和存储记忆[7],需结合外包的记忆媒介(纸基记忆、境基记忆和硅基记忆)[12],对城市记忆进行前策划和后评估式的建构和重构,以实现山城社区公共空间的动态更新。

结语

城市记忆是社区发展过程中积淀的历时性和共时性遗产,它链接着在地的现实和过去的历史。在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的更新中,不仅要考虑其物质环境的改善,还需要注重时空关联下日常交往场所和记忆空间的营造。本文基于城市记忆理论,注重记忆主、客体的统一性,提出从空间结构的完善、城市记忆空间层级的建立、记忆线索的叠合、日常交往场所的构建和城市记忆演化发展五个方面来改善社区空间品质,为山城老旧社区公共空间的更新提供借鉴。

资料来源:

图3中和右:分别源自《重庆市渝中区社区地图集》和https://720yun.com/t/4avkumiy5ib?scene_id=42280308;

图7e:引自论文《基于《增广重庆地舆全图》的清末重庆城市格局与交通文化景观解读》;

图 8:引自论文《基于环境行为学的山城梯道过渡空间的积极塑造》;

图4~5:根据文献资料绘制;

文中其余图表均为作者自绘、自摄。

注释

① 芦原义信在《街道的美学》把建筑外墙的凸出物和临时附加物所构成的形态称为建筑的“第二次轮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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