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

2021-11-11 14:01华秀明
边疆文学 2021年9期
关键词:手机信号一滴水彝族

华秀明

陈洪金

桑娜卓玛(普米族)

阿别务机(彝族)

郑贤奎

黑羊(彝族)

江雪(外二首)

华秀明

人到中年,纸上会下一场雪。

有人会踩响

厚厚的积雪,在某一个夜晚,

回到一帧宣纸的画境中去

他会回到一只小船上,把一条寒江

当作他的道场

木鱼是江面。一支钓竿

无声地敲打着江面

当他回来时,人间的后半夜

只剩下稀疏的灯火

这一回,他确信他

是坐在自己的房间

时间绕道而行

一行脚印,从纸上走了下来

小长坪

小长坪太小了。几十户人家

散落在金沙江河谷南面的一块平台上

村中有一所小学校

每逢星期一,从山中砍伐来的

一根松木旗杆上

会升起一面国旗

小学校东面的山坡上

有一座手机信号发射塔

江上有一座桥。过了那座桥

有几家卖江鱼的饭店

村中的大多数年轻人,在店门前招一招手

拦下一辆面包车

跟一只蛇皮口袋,或一个拉杆箱

一起去远方的城市打工了

大多数时候,村庄一派祥和宁静,

但有时

高高的手机信号塔尖上

会有几只乌鸦,扯着脖子啼叫

这样的时候,我最担心

它们的叫声,也会被手机信号塔发射出去

空杯子

童年,我们学着父辈的样子

让两只杯子碰在一起

杯子是空的

兄弟,那时我们的杯子是空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我们的杯子里就有了酒

——啤酒、白酒、红酒、辣酒、甜酒……

我最喜欢,我们喝醉了酒

在街头发疯

在电线杆下撒尿

把月亮当成太阳

后来,我们喝酒的次数少了

天南地北

我们就像两只被生活抽打的陀螺

永远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有一次,你在电话那头说

要请我喝人头马

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可是兄弟啊,我不想喝什么人头马

我只想像童年一样

学着父辈的样子,让两只杯子碰在一起

杯子是空的

兄弟,那时我们的杯子是空的

譬如琴弦(外一首)

陈洪金

从一根琴弦出发,自言自语

说着说着,就到寒山瘦水了

轻声告别,云端之下,泥土之上

都是连绵的词语,涌流在悬崖

蛰伏在晓霜光芒的边缘

消失在林间的身影,不曾挥别

路上满是石头,野蒿凋零

鸟鸣先于翅膀触及到旷远的意境

紧随而去的,才是羽毛上的斑纹

目睹了这一切

此刻你是陌路上的行者

阳光在浅浅的脚印里舞蹈

遮不住距离,拉不近驿站和城廓

你只能小心地踏上危桥

热气腾腾的身影,跨过溪声幽寒

进入更加深远的林间

一步一步,接近壁炉旁的琴弦

必须有一个人在那里守候

即使是一朵雪花

穿过城市的拐角和村庄的耳朵

山重水复之后,同样也会严寒难忍

当它突然遭逢半路上的车辙,徘徊不定

它们彼此相望,问询归往

此刻,大地一片苍茫

必须有一个人在那里守候

告诉它们,粮食和水的去向

虽然草丛依旧满眼枯黄

远处之外还是远处

它们应该循着手势,听到柴门犬吠

接应沉重的焦虑与饥渴

修行(外一首)

桑娜卓玛(普米族)

单薄的母亲

从未停息种植日子

田野的风强势粗暴

吹散母亲额头的汗水

季节的风改变叶子的心事

修补大山的母亲

缝补牵挂

垭口的风吹动思念的经幡

母亲谦卑的汗水

湿润了大地沉睡的眼睛

也把女儿一颗漂泊的心

拴在了风雨中的玛尼堆边

老屋里的歌声

木楞房里的歌声悠远绵长

外公和爷爷一夜一夜轮流唱着

让童年有了色彩斑斓的梦

那时候夜晚总是感觉很短暂

父亲总是默默地听着

母亲永远有纺不完的线

而我玩累了总会爬进父亲的怀里

没有玩具的童年有歌声陪伴

幸福而没有缺憾

外公和爷爷都老了

他们都躲进了群山的深处

他们的歌声留在了群山的风里

而我任凭怎么努力

都已记不清他们当时的容颜

没有相片

只有记忆里的歌声

父亲也老了

歌声变得悠远浑厚

木楞房里穿过的风灌满了思念

我记忆中高大的父亲变得佝偻了

能容纳三四十人的木屋

如今变得拥挤

在没有群山的平原里

我的歌声飞不出喉咙

只有在梦里

我依然躺在父亲的怀里

耳旁回响的依然是那些歌谣

凌晨的夜风撕碎了我的眼泪

梦搁浅在遥远的异乡

月光(外一首)

阿别务机(彝族)

像一盏油灯

不忍心吹灭

挂在天空里

你是天空的一部分

挂在山坡上

你是山的一部分

挂在房子顶

你是房子的一部分

如果有一天,你无处可挂了

就干脆挂在我的心上吧

我的眼睛

一滴水,落下来

紧跟着又一滴水落下来

这僵硬的水

把下面的石头打出一个口子

仿佛这个口子

就是一滴水

用来窥探世界的窗口

一滴水,落下来

又一滴水,落下来

这无限循环着的水

是大山护佑万物魂灵的禅杖

一下一下敲打着

寂静的石头

搜索引擎(外一首)

郑贤奎

每天对着电脑看稿子

有时想给眼睛放个假

干脆点击鼠标

搜索一片青草地

一群自由吃草的牛羊

有时因偷吃了

邻居的庄稼

也会一下子

回忆起那年

死去的马

耿耿于怀

不知道

能不能搜索

我落入你心中的背景

还有人世间的冷

再次说起西昌

父亲已年过半百

凌晨十二点终归不是我的站

仿佛隔了一场窗外的假雨

关于童年的一段记忆

背回老式录音机

挑选一个理由

火车提速靠站前

把父亲的叮嘱不当一回事

秋风抵达前

将失眠摁进一个人的车厢

路过一些大地上的名字

我叫他们装聋

父亲一叫

他们就答应了

父亲节说父亲

黑羊(彝族)

父亲的父亲会做石头烟锅

父亲不会做

我会做

我们都用石头烟锅抽草烟

很烈却能杀菌消炎的自种草烟

父亲的父亲和父亲

几乎手不离烟锅

他们活过八十都没有气管炎

我只能每天抽两三锅

说几句话都要先环顾左右

时常用手掩口把咳嗽咽进肺里

据说烟是男人的味道之一

这话我信

老辈子也传下烟谱——

烟是子孙烟,子孙千千万

有烟火的人间人丁兴旺

父亲的父亲和父亲

都生养了一群儿女

而我只生养了一个女儿

我这一支的父亲

到我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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