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意象中的人文意蕴和生态之美

2021-11-12 01:04张秀娟
文学天地 2021年7期
关键词:意象

摘要:《蒼狼》是井上靖以中国历史为题材,书写的一部反映蒙古这一民族艰难的发展历程的小说。在这部小说中,意象具有重要的作用,它与人物命运和整个蒙古部落的外在环境息息相关,意象中渗透着这个部落的内在人文意蕴和生态之美,对意象的正确解读,是探究这部小说的重要基石。

关键词:《苍狼》;意象;人文意蕴;生态之美

自古以来,意象在文本的叙述过程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它对文本的故事和文化内涵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陈忠实的《白鹿原》、莫言的《红高粱》、卡夫卡的《变形记》等等,这些中在外著名的文本中,意象占据了举足轻重的位置。日本著名作家井上靖的小手说《苍狼》作为其中国历史小说的重要代表作品之一,用恢宏的笔触勾勒出了享誉中外的中世纪重大人物——成吉思汗,从这部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十三世纪蒙古草原上的风云动荡,也从诸多意象中可以看到,意识中的意象对人本体以及整个民族产生的重要影响。

一、文本中的意象概况

井上靖的小手说《苍狼》以宏伟的笔触向读者展示了蒙古草原的风云动荡,小说的开篇就以铁木真出生时手握“髀石形的凝血块”向读者展示了该人物与生俱来的不同凡响。对草原民族来说,髀石既是小孩子的玩具,又是成年男子狩猎时的武力值象征,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还可以和战争联系在一起。铁木真的出生与髀石紧密相连,这也就恰好说明了该人物成为同一蒙古的领袖是长生天的安排,他的英雄气概是天生的,如此一来,便为这个人物的存在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在髀石之后,小说紧接着又呈现了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意象——苍狼,该意象贯穿了成吉思汗的一生,也成为他征战四方的潜在动力。

小说第一次出现苍狼这一意象是与白鹿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它以擅讲故事的老者不勒贴出把阿秃儿讲述历代勇士的业绩而进入读者的视野,“上天降命生苍狼。其妻为银白的母鹿,渡大湖而来,于斡难河之源头不儿罕岳扎营生息,遂生巴营赤罕。”这是一只具有敏锐的眼睛、坚强的意志和猛烈的攻击力的狼,“狼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只要发现了什么就紧紧捉住而不放松。这双冷峻的眼光包蕴着坚强的意志,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对任何东西都敢于攻击,敢于据为己有。那灵便的耳朵不会放过千里以外的声响。构成它的躯体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筋肉,无不为屠戮敌人这一目的而效力。它那强健的肢体,必要时可以在草原上驰骋、在暴风中迅跑,翻山越涧,飞旋跳跃。”

其后,成吉思汗每次审视自我时,脑海中就像放电影一般的放映苍狼白鹿之说,同时,他也时时刻刻以苍狼的标准来严格审视和要求自己,在他的认知中,蒙古人是狼,将自己变成狼,或者证明自己本身就是狼的后裔成为成吉思汗的终极目标。“铁木真只有一个想法,自己必须成为一只狼。正因为如此,铁木真为了自己,他必须证实自己是也速该的儿子,是蒙古血统的继承者。”在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之外,他还要把同自己一样身份不明的术赤训练成为一只狼,甚至是乳臭未干的三岁毛孩戛兀郎也要陪同出征,因为,苍狼的后裔都应当出征。与此同时,他所带领的部队也将体内的狼性淋漓尽致的释放出来——毁池灭城、屠杀俘虏,运送成吉思汗的遗体返回故里时,就连观望的民众也被杀光,所经过的部落都是空无一人。

除了苍狼,白鹿也是这部小说里的重要意象,如果说苍狼代表着草原上这一民族的征战扩张、杀伐决断和无休无止的欲望,那么白鹿则喻指美丽、温柔以及对家庭和丈夫的守卫。这一意象和苍狼同时出现,苍狼和白鹿就是这蒙古草原上的双子星,它们相互吸引、相互依偎在一起,绝不分离。在小说中,这样来呈现“白鹿”这一个神奇的意象:“依偎在狼身边的是一只母鹿,美丽的毛皮包裹着它那奢华的躯体。栗色的鹿毛点缀着白色的斑点,嘴唇周围也覆盖着白毛。和狼不同,它有一双温驯的眼睛。它的眼睛不断地转动,全神贯注守卫着自己心爱的丈夫不受外敌的侵犯。鹿以自己的天生丽质取悦于狼,同时又片刻不松懈警惕,保卫着丈夫的安全。”之后,白鹿的出现多与“苍狼白鹿”这一传说以及草原上的女性相挂钩,从传说里的先祖一直到近在眼前的诃额仑、孛儿帖、,他们的形体和外貌在某一时刻都与白鹿有着相似之处,而忽兰,却更像是白鹿的化身。

小说临近结尾之处,在忽兰亡故的部落里,成吉思汗的梦里出现了一个意象——角端,这一东西“初看像鹿,仔细一看,又不像鹿,尾巴像马,毛色碧绿,头上长角,能学人言。”古书《宋书·符瑞志下》里有一记载:“角端者,日行万八千里,方晓四夷之语,明君圣主在立,明达方外幽远之事,则奉书而至。”读者可知,角端是连接神与人的祥瑞之兽,然而小说中却说“一般出现于腥风血雨的乱世”,从文本中看出,自角端出现后,巴图库城的男人被屠杀,女人被玷污,城池化为灰烬,同时,术赤握病异域而亡,成吉思汗命留他乡,祥瑞之兽带来的却是腥风血雨,值得让人深思。

二、意象中的人文意蕴

在杨义的《中国叙事学》中说:“中国文字中某些具有形象可感性的词语,往往汇聚着历史和神话、自然和人的多种信息,可以触动人们在广阔的时空间的联想。而这种象内含意,意为象心,二者有若灵魂和躯壳,结合而成生命体,这就是叙事意象,或意象叙时。”《苍狼》这部日本小说也符合了杨义的这一说法,小说中呈现的“髀石”、“苍狼”、“白鹿”、“角端”等意象不仅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而且使得整个文本更加形象生动。此外,笔者也从字里行间看到了意象和草原人的紧密联系。

首先,狼性和人的欲望相互交织、浑然一体。在《苍狼》中,通过井上靖对成吉思汗的心理动态的描写可以看出,狼的本性不断侵蚀着成吉思汗的肉体和灵魂,同时,他的理性意识也要求他按照狼性的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成吉思汗认为,拥有苍狼一般的能力的重要外在表现就是成为统帅各方的首领,在征战的过程中,他的本性的爆发使人难以辨认他究竟是人还是狼。另外,井上靖描写成吉思汗的用语的确耐人寻味。在成吉思汗的眼里,金国是他“垂涎三尺、妄图鲸吞的猎物”,他看到“士兵血流成河的场景,会欣喜若狂”,在他的带领下,蒙古士兵变成了血和罪恶的野兽。嗜杀成性、攻击力上强,这些都是狼身上的自然属性,然而从井上靖的表述中可以看出,此时的成吉思汗更多的成份是一只狼。术赤,这个血统和成吉思汗一样尚待证明的长子也和狼有着难舍难分的关系。术赤出生时,铁木真对术赤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会成为狼,你也要成为狼”,在成吉思汗的认知中,只有成为狼,才能证明自己是蒙古族的高贵血统——苍狼白鹿的后代,而让术赤成为狼,是证明他是自己后代的最有力依据。术赤在成长的过程中,充分的证明了他就是一只小狼,他征战四方,成为蒙古狼群中的一员猛将,成为成吉思汗最为珍贵的左膀右臂。不论是成吉思汗、术赤,还是蒙古军队,狼的属性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他们成为蒙古草原是上独一无二的“狼族”。

整个草原的女性组合起来就是一只美丽而灵性的白鹿,遍布在草原上的女性就是白鹿散落在草原上的灵魂,每一个女性的身上都具有白鹿某一方面的特征。诃额仑,铁木真的母亲,她具有白鹿一般的温驯。她是也速该从蔑儿乞部族劫掠而来的,她对丈夫也速该百般顺从,即使是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她也得静等丈夫对待这个孩子的态度,才能确定能不能保全自己的孩子。铁木真成年后,幕舍内外的统领权归他所有,诃额仑对铁木真的统领大多时候都是服从的态度。后来,铁木真从敌国带回来的幼童也都被她悉数收养,她给了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也给了他们母爱。孛儿帖出是铁木真的妻子。少女时期的她发育良好,具有高大的身材,皮肤白嫩,还有闪着光亮的一头褐色头发,铁木真成年后去她的部落迎娶她的时候,她成为了一个既有威仪又有骄矜的成熟女性。她对铁木真说:“我是翁吉刺的女儿,我的体内没有流贯狼的血液。可是,我可以生下无数具有狼血统的子孙后代。父亲对我说啦,要我多多为狼养育子孙,这是为了咬死泰赤乌人,咬死塔塔儿人,也是为了一个不剩地咬死翁吉刺人。”这些语言表明,孛儿帖出在拥有白鹿一样的美满的同时,她还会像白鹿一样支持丈夫,会用自己独特的力量帮助丈夫征战四方,让铁木真成为狼的这一梦想成为现实。后期,铁木真在出兵打仗时,她留在部落、留在幕舍为铁木真守护着大后方、守护着铁木真最原始的家园。她就是铁木真身边的一只白鹿,虽然没有攻击力,但是防卫能力无人能及。忽兰是铁木真身边最完美的“白鹿”,她是“蔑儿乞第一美女”,在美貌的背后,她还具有铁木真身边的其他女人所没有的贞洁。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忽兰在战火中受尽了磨难,她也随时准备为自己的贞操献出生命。当铁木真从战场带回奇珍异宝时,她什么也不想要,只想如白鹿一般,依偎在丈夫的身边陪伴他。

诃额仑、孛儿帖出、忽兰、以及草原上许许多多的女性,他们是蒙古草原上另一种“神灵”的象征,这种独特性是与生俱来的,他们是具有灵性的一只只白鹿,正因为这些女性的存在,草原上才会孕育出一只只具有战斗力的苍狼,这些苍狼征服了祖先未曾涉足过的领地,让草原文明因此而繁荣起来。苍狼白鹿和草原上人群紧密相连,同时赋予了这些草原人独特的人文气质。

三、意象中涵盖的生态之美

苍狼、白鹿、髀石、角端……这些意象都是属于自然界中的一部分,在现实生活中,苍狼猎食牛羊,使得草原的生态环境得到保护,白鹿、角端作为祥瑞之兽,为草原人民带来祥和之气,髀石体现了物品的循环利用。生态美学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人与自然发展的同时,整个生态系统依旧有条不紊。

我国古代的文人就已经十分关注生态保护了。老子言:“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漢朝的董仲舒他又说:“质于爱民,以为至鸟兽昆虫莫不爱。”这些都是前人对生态关系的思考。在《苍狼》中,井上靖也向读者展示了蒙古草原的生态之美。

在小说中,读者可以看到在成吉思汗生活的时代,草原、山涧、雪山、月光、丘陵、戈壁、沙漠……这些属于大自然的生态景象在蒙古高原勾勒出了一幅令人流连忘返的长卷。“铁木真想起几天来纵马而过的广袤的蒙古高原,想起那无人问津的、马和羊吃了就会膘肥体壮的连绵的牧草。这里的草地容易营造幕舍,这里湖泊、河流随处可见,住在这样的地方,心情该有多么舒畅啊!”“在这广阔的蒙古高原上,一个旅行者不论走到哪里,自己的视野里都会出现帐幕,都能看到羊群和马群。帐幕便布于蒙古高原的每个地方,成群的羊和马就像天空的行云一般,在高原的山坡和溪谷上缓缓游动。”在这里,人与自然界和谐共生,蒙古高原上,属于游牧民族的独特景观呈现在读者的眼前,拥有“苍狼白鹿”血统的民族生活在这片祥和的生态之中,二者和谐共生。

成吉思汗逝世后,他的墓地也消失在这片草原,在这里,成吉思汗不单单是一个人、一代蒙古草原上的可汗,恰如文本中反复强调的,他已经成为了一只狼,逝世后,一切都随着大自然的运转而成为了他最本真的模样。忽兰逝世后,按照她的遗愿,成吉思汗将她的遗体安放在冰层之下,沉在了无敌的深渊。由此可见,无论是生下来手中握有髀石的苍狼,还是逝去后化为角端的白鹿,蒙古高原上拥有高贵血统的人们都会让自己与整个大自然融为一体,“人类的藏俗还体现了人类与大自然协调关系的愿望和能力。它不断协调人类生存环境中社会环境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使二者相互不断得到协调和谐,最终达到维持生态平衡的客观作用。无论是最早的野藏,还是入土为安的土葬,或者是火葬、塔葬、水葬等众多葬俗,其产生和演变,都历史地反映了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交互作用的过程。”蒙古的丧葬习俗展现了草原民族独特的智慧,这种具有环境保护意识的丧葬习俗也与国家目前提倡的生态丧葬是相符合的。

四、结语

井上靖说:“在《苍狼》的创作过程中,我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我要写出我所理解的成吉思汗。我没能搜集到所有的资料,当然,也不可能找到所有的资料,也没有那个必要。但我要将成吉思汗这个世界征服者置身于兴盛发展的民族洪流中去写。”在二十世纪这个写作风靡、文本堆积如山的时代,井上靖的作品能够脱颖而出,成为一个时代的独特印记,不仅在于他对中国文化的独到理解和挖掘,还在于他能够从一个民族的意象中找出其独有的内涵以及每个意象对各个民族的生活习俗产生的影响。总而言之,《苍狼》中的意象蕴含了一个民族广博而精深的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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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日]井上靖.苍狼[M].成德文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

作者简介:张秀娟(1995-),女,汉族,甘肃省定西市人,西北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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