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暖》中意象的读解与分析

【摘要】 “遇到一个人，你对现实生活的所有感受就突然改变了，感伤像空气一样包裹着你，这时候她就算要你的命，你也不会逃避。”这是电影《暖》的开场独白，也是多年来始终萦绕在男主人公“井河”心中对初恋“暖”情感的真实写照。电影以井河十年后再次回到故里偶然遇到初恋爱人“暖”这件事情起始，冷暖色调的鲜明对比、交叉蒙太奇的熟练运用，将整个故事切分为“过去”“现在”两大时空，导演以其细腻的笔触、独有的情怀将故事铺展成一幅画卷，毛笔轻蘸水，故事缓缓晕开。

【关键词】 《暖》;电影;意象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7-0089-02

一、人物形象的影视刻画：从莫言笔下辗转入荧屏

“暖”是作家莫言笔下《白狗秋千架》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对于暖的外貌，书中有直接描写“十几年前，她婷婷如一枝花，双目皎皎如星”“如果她不破相，没准早就成了大演员。”霍建起导演据此人物小说改编成电影《暖》，电影中让观众感到温情与诗意的画面大部分都来自江西婺源的实拍外景，婺源的景色是电影《暖》诗化、唯美的场景来源。将这段绵长忧思的恼人爱情加以戏剧化冲突化，这个手笔清新不落俗套，令观众怅然若失之余又觉意犹未尽。

较之小说中的人物形象塑造，荧屏中的暖更兼具了几分北方女子的孤傲清冷和不具名的美韵。暖的命运大抵是不幸的。这个出生在山东高密天真烂漫的农村姑娘，有着水灵的眸子、柔软的身段，喜爱唱歌跳舞，她心比天高，渴望爱情的长久真挚，渴望走出村落到更远的世界。但是造化弄人，这两者她爱的人苦等的人都没能给她。她的一生遇到了三个男人，正是这三个人给她的人生留下了深浅不一的烙印造就了她人生的不圆满，这是暖的不幸。

从书中的“暖”到荧幕上的“暖”，霍建起导演通过现实与过去两大时空的冷暖色调的对比，让观众看到了一个清冷孤傲的女子“暖”，三个人的爱情故事跃然于屏幕上。小说通过呈现生活的粗粝、苦涩和悲凉，更多表现存在之悲，电影则以恬淡、轻灵、唯美的怀旧风格突出表现生活之暖。就此而言，电影《暖》既是对小说《白狗秋千架》的致敬与共鸣，又是与之展开的对话与互文，此二者交相与互文，此二者交相呼应，共同写就五彩斑斓的生活现实。

二、“秋千架”的隐喻：人物命运的转折、摇摆与动荡

“秋千架”是贯穿影片始终的重要线索，不仅作为其交代剧情、解构人物关系的重要道具发挥着作用，同时也对影片情节的发展具有指向性的意义。秋千与电影主人公命运之间的关联千丝万缕。“秋千架”是井河与暖两人自小到大玩耍嬉戏的地方，挤满了两个人的回忆，记录着两个人的青春;暖因那场“意外事故”导致残疾致使其命运产生巨大逆转的场景地点也是在这“秋千架”上，这里是给暖梦想的地方，也是断送了暖的梦想和人生的地方;哑巴因目睹暖“秋千架”上的活泼开朗的少女憨态被其吸引产生了爱慕之情;三个人的纠葛多次发生在秋千架周围。

除了特定的环境因素带来的剧情推动作用，秋千在电影中也被影射很深的宿命论，是女主人公暖愛情的象征。“秋千”被导演赋予深刻含义，秋千的摇摆，影射着暖爱情的起伏。无论是小武生还是井河，带给暖的情感悸动，或惊喜、或刺激、或轰烈、或悲伤的恋爱体验，虽有甜蜜美好，但更多带给暖的却是彷徨不定、焦急不安。这个和暖如煦日，清凉如秋风的女子，她实在是渴望极了安稳日子。暖的情感愈是浓烈，秋千愈是摆幅不定，秋千愈是大幅度的摇摆越意味着暖爱情不安全系数的增高，所以暖最终从摇摆的秋千上狠狠地摔了一下来，折了一条腿，这是导演刻意安排，也是宿命的刻意引导。

而在暖背后推秋千的人，是井河。将暖从喜悦的爱情巅峰推下去的人，是井河。这个继小武生之后第二个改变暖命运的男人，这个自幼和暖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秋千架上的这场人祸天灾使得暖的右脚再也不能正常行走，这个悲剧彻底浇灭了暖走出农村的希望，又同时给了暖新的希望的人，是井河，他给予暖了他所谓的爱情。这意外使得两人惺惺相惜心灵相依决定在一起，也因这场意外让两人差距越来越大背道而驰，最终，景河背叛了最初的信仰背叛了暖，娶了城里女人为妻。

暖最终嫁给了哑巴，她想要的归根到底是安定的生活，能给暖安定的人，只有哑巴，这个身体虽然残疾但却忠诚可靠的男人。秋千架终于静止了，暖和哑巴有了一个健全的孩子，过着男耕女织的平凡生活，倒也挺好。

三、镜像的反复出现：人物命运的映射、想象与

现实的对比

除了“秋千架”上宿命的预示，“镜子”在影片《暖》中也被广泛使用，如果说秋千架关联着暖与井河、哑巴的爱情命运，那么梦幻的“镜相”在影片中用来影射暖的第一段爱情，暖和小武生的爱情。悲剧氛围一早就被导演不着痕迹地沁入电影中。小武生是暖的初恋，暖爱慕这个俊美的戏子，这个男人也爱慕暖的青春貌美，于是短暂炽热的恋爱时光过去，小武生要回到省城去，他临走前许诺“下次回来”便带着暖远走高飞，暖信以为真，天真地等待他的归来。小武生离开时留给暖的唯一物件是一面小巧的“圆镜”，暖亲手接下了圆镜，意味着等待她的是一场镜花水月，等待的虚无是其必然结果;最终暖坐在哑巴的自行车上，将小武生送的圆镜狠狠地砸在河中，代表着暖爱情的最终破灭，如这圆镜破碎一般。也预示着暖终于决定抛弃梦幻的少女情怀，回归平凡的生活。镜碎、梦终。

小武生为暖“化戏妆扫眉黛”的桥段堪称影片中制造“意境美”的巅峰，同时铜镜作为重要道具为暖的爱情悲剧埋下了重要伏笔。镜中的暖痴望着跟自己站在一起的小武生，两人眼神的交流，缠绵诗意，加之暖橘色光的运用，更增添了情节的梦幻性，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梦境之感。“影片中的铜镜”指代虚无梦幻的非真实世界，即假象的象征。暖眼神炽热，她渴望得到小武生的爱情，渴望能被戏班选中，眼前镜中的一切美好，给了她可以永远这样下去的错觉。镜相中的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镜中的一切梦幻缥缈，却让暖触不可及。现实生活中也以小武生迎娶他人背叛暖而告终。

四、“雨伞”：象征与希望

整部影片当中出现了几场雨，画面中清冷的色调，雨滴滴在灰色的青石板，伴着冷冷的雨声，使得影片陷入一种难解的愁绪和凄凉。伴着小雨，男主人公景河撑着一把红色格子伞来到了在乡村中居住的哑巴家中，再次遇见了暖和暖的女儿。在这里，导演刻意用会灰冷色调与这把扎眼的红色格纹伞形成色彩上的强烈对比，给观众带来了视觉上的冲击。这把红色的伞是极其赋有象征意味的，它是住在城里的景河带来的，在这里象征着外来事物，新事物。暖的女儿看到这把好看的伞爱不释手，是因为在偏僻农村居住的她不曾见到过。影片最后，景河将这把伞送给了暖的女儿，并承诺将来有一天会接暖的女儿到城里读书。这是景河对暖的女儿的承诺，是对暖“爱”的延续，同时亦是对暖愧悔之意的补偿。景河年少曾对暖许下承诺“等我考上大学，我就去城里接你”，他对暖没有做到的，他郑重承诺给了暖的女儿。由于这场雨的出现，小红伞这一意象被巧妙地引出来，阴暗画面中的这一抹红显得格外鲜艳，它象征着一种炙热，象征着一种希望。

五、结语

影片最后，井河在回城的路上路过一大片芦苇荡，风卷着芦苇似乎要把井河淹没。在井河的心里，暖，是少年时和自己最爱的姑娘走过大片金黄麦田的颜色，暖，是时隔多年仍能回忆起的初次握着心爱女孩手的温度，暖如一方润玉，横在井河心里。井河临走之前向暖的女儿许诺一定会接她到城里读书，并郑重地强调“叔叔一定会来接你的”，让人觉得画面似曾相识，恍惚看到年少的井河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在村口对跛脚的暖郑重地许下“等我暖，我会接你到城里去”“等我来娶你”的诺言。井河十年不还乡，只因“怕见到暖，又怕见不到她”，怀揣着对暖深切复杂的情感，对暖的女儿的承诺是一种补偿，对暖的亏欠，嫁接到暖的女儿的身上。因内疚惭愧进而产生的赎罪感，这是井河内心一种自我救赎的体现。十年未返乡，这种想见不敢见的挣扎是井河没有放下暖最好的证明。井河在影片最后说道：“我的承诺就是我的忏悔，人都会做错事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如此说来我是幸运的。我的忘却就是我的怀念，一个人即便永不还乡，也逃不过自己的初恋，如此说来哑巴是幸运的。”

霍建起导演对于莫言先生作品的打磨可以说是技艺精湛，意境独到，而一部优秀的文学作品也经得住时代的打磨和推敲。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对莫言短篇小说的评价：“如果在世界上给短篇小说排出前五名的话，莫言的应该进去。”由此可见，莫言短篇小说水平之高，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他对作品中每一件事物的描写都有其特殊的用意。由此也启发观众在阅读和观看莫言以及其他作家作品、影视作品时要培养思考的习惯和能力，这样才能更好地领会作品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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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倩，女，汉族，山东济宁人，云南师范大学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戏剧影视文学。